空调遥控器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最终被林嘉禾牢牢攥在手里。她将温度调到最低，对着出风口仰起脸，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你们动作快点，还有二十分钟就要集合了。”周悦婷坐在下铺，正往脸上拍着防晒霜，浓郁的香味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叶江晚不断拉扯着床单，试图铺平。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崭新的蓝色床单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床板比她想象中要窄得多，稍一转身就会碰到冰凉的墙壁。
“需要帮忙吗？"陈舟絮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她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床铺，正仰着头看向叶江晚，眼睛里盛着窗外的阳光。
叶江晚刚想婉拒，林嘉禾突然从下铺探出头来：“舟絮，能帮我系下鞋带吗？我手上都是防晒霜。”她晃了晃沾满白色膏体的手指，嘴角挂着甜腻的笑容。
陈舟絮明显愣了一下，视线在叶江晚和林嘉禾之间游移。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好。”
叶江晚看着陈舟絮蹲下身，纤细的手指灵活地穿过林嘉禾的鞋带。
阳光透过窗户斜斜地照进来，在陈舟絮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叶江晚突然注意到，陈舟絮的指甲修剪得很整齐，但边缘有些粗糙，像是经常做手工活留下的痕迹。
“集合哨响了！”走廊上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叶江晚手忙脚乱地从上铺爬下来，差点踩空。
陈舟絮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两人的手臂短暂地相触，又迅速分开。
“谢谢。”叶江晚低声说，耳尖微微发热。
“你们俩磨蹭什么呢？”周悦婷已经站在门口，不耐烦地跺着脚，“迟到了可是要罚全班的！”
“来了来了。”陈舟絮回应着，从桌上拿走两人的水壶。等到叶江晚落地穿好鞋，两人便急匆匆地朝外跑去
……
操场上，烈日如火。
总教官背着手站在旗杆下，迷彩帽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一个棱角分明的下巴。
“立正！”他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划破热浪，“今天下午的训练内容是军姿和队列。各班教官，开始训练！”
三班的男教官比总教官年轻许多，说话时嘴角总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但当他喊出口令时，声音却洪亮得惊人。
“挺胸！收腹！下巴微收！两肩后张！”李教官在队列中穿行，不时用手拍打学生的后背，“军姿是基础中的基础，站不好就别想休息！”
叶江晚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汗水顺着脊椎一路下滑，痒得像有蚂蚁在爬。她的双腿开始微微发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那个女生！”李教官突然停在叶江晚面前，“你的手！贴紧裤缝！”
叶江晚慌忙将微微松开的手指重新贴紧迷彩裤的侧缝。
布料已经被汗水浸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教官点点头，转向下一个学生。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无限。
叶江晚的视线开始模糊，远处的树木在热浪中扭曲变形。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时，哨声终于响起。
“休息十分钟！”
队伍瞬间松懈下来，有人直接瘫坐在地上。
叶江晚踉跄了一下但又很快站稳，她随着一些同学的步伐上前拿水壶。但因为人多较挤，她一时间看也看不清够也够不到。
她缓缓叹口气，站到一旁，打算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再去拿。
但她却突然看见陈舟絮从人群中向自己走来，两边手分别提着一个水壶，其中一个正是自己的。
“给，咱俩的放一块儿好拿。”陈舟絮递过水壶，又从口袋掏出两小条东西，“我带了电解质粉，补充盐分，你拿一条。”
叶江晚推辞不过，接过水壶和粉条。学着陈舟絮撕开粉条倒入水壶，晃了晃便仰头喝下去。
温凉的水混着淡淡的柠檬味滑过喉咙。
真好，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陈舟絮见她脸色好转，笑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叶江晚刚要点头回应，“全体集合！”总教官的吼声骤然响起。
两人急忙把水壶放到指定位置，跑回队列。
因为身高排序，陈舟絮站在叶江晚身后。
陈舟絮从她身旁经过时，叶江晚虽目视前方，却清晰感受到一抹气息，还有一句轻轻的呢喃：
“加油。”
……
下午的训练比上午更加严苛。除了军姿，他们还练习了停止间转法和齐步走。
叶江晚的脚踝因为反复的向左转向右转而隐隐作痛，运动鞋的橡胶底被晒得发烫，透过薄薄的袜子灼烧着脚掌。
夕阳西沉时，训练终于结束。
一支支队伍拖着疲惫的步伐，在教官的带领下尽然有序走向食堂。
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叶江晚的胃发出抗议的声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快一天没正经吃东西了。
中午被太阳晒得中暑，一点胃口都没有，好在行李箱里备着藿香正气水，喝了一瓶才缓过来。
陈舟絮见她没怎么吃东西，想给她个小面包垫肚子，也被她婉拒了。
可下午一开始训练，她就后悔了，没吃午饭导致体力不支，结束时饿得头晕眼花。
食堂里摆着长条形的金属餐桌，每张桌子配四个长凳。
吃饭时班里六个人为一组，七天下来每天轮流两人值日，负责当天的端菜洗碗。
中午分好组之后，教官问他们这组今天谁来值日时，迟迟无人回应。
眼见教官要发火，两人默契的同时站出来，成为了今天的值日生。
中午端菜时，陈舟絮还笑着说：“挺好，上午不用值日了。”
“可一组六个人，七天轮下来，我们得多做一天。”叶江晚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也不知是不是中暑把人晒糊涂了。
“对哦，”陈舟絮反应过来，敲了敲脑袋，“本来就不聪明，太阳一晒，智商都蒸发没了。”
考虑到大家训练一天都很辛苦，两人特意多打了些饭菜。
事实证明她们的考虑没错。总教官一声令下，同学们的饭量明显比中午大，大铁碗里的饭分完后，刚好剩下一点。
叶江晚实在太饿，又不好意思多夹菜，只好把那点剩饭也舀进自己碗里。
“饭不够就再去盛呗，还愣在这干什么。”
“是啊，我们也是太饿没办法才多舀点的，也怪你们为什么不多盛一些。”
“可是饭都被舀完了……”
“那我们也没办法，我们都已经吃上了，你如果不嫌弃直接舀我碗里的？”
“没事没事，我多吃点菜吧。”
“行行行，反正大家胃口都小没人抢。”
隔壁桌传出一些说话的动静引起了部分人的好奇。
陈舟絮和叶江晚坐的方向正好面对着说话那组，自然也看的一清二楚。
是林嘉禾和周悦婷的那组，因为他们的值日生饭没打够几人起了争议。
看样子值日生不想和同学闹不开心，只好以强颜欢笑着吞声忍气结尾。
晚饭后是短暂的自由活动时间。
一些同学为了买日用品或者是一些小零食，会快点吃完并洗完自己的碗筷后去往便利店购买。
作为要收拾残局的值日生肯定是要最后才能离开的，毕竟他们的工作就是要清理好他们这组的餐桌卫生环境。
叶江晚这桌的吃饭效率还挺高的，等全部人都吃完开始收拾卫生的时候，她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她们这桌又和中午一样是第一个开始的。
事不宜迟，她刚好也想去便利店逛逛。
虽说肖琪给的零钱并不算多，花了回去还要跟她核实清楚。但叶诚哲另外给了她不少，还交待自己说想吃什么了就买，军训本就苦，吃的方面可不能再苦了自己。
两人分工清洗盘子碗筷，因为来得早，顺利占到有洗洁精和干净洗碗布的位置。
等她们快洗完时，水池边人渐渐多起来，不断有人挤过来用洗洁精。
叶江晚被挤得朝陈舟絮靠过去，手臂刚碰到对方，陈舟絮就像触电般躲开了。
洗完后，两人端着东西，小心翼翼地挤出人群，把盘子放回餐桌。
“我想去便利店，一起吗？”叶江晚甩了甩手上的水。
“行啊，看看有没有好吃的零食。”陈舟絮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两张，用指尖捏着边缘递给她，“擦擦手。”
叶江晚刚要道谢，身后突然有人开口：“同学，能借张纸吗？”她转头一看，是隔壁组的值日生，一个比她还矮些的女生，红扑扑的脸上带着笑意。
“抱歉，这是我朋友的。”叶江晚说着，看向陈舟絮。
陈舟絮愣了一下，随即又抽出两张纸递过去：“给，多一张擦得更干净。”
“谢谢！”女生接过纸，分给对面的同伴，又热情地介绍：“我叫刘若蘅，她叫章欣，我们在403宿舍，你们呢？回头给你们送好吃的！”
两人没想到对方这么热情，一时有些发懵。
“好像是402。”陈舟絮想了想说。
刘若蘅眼睛一亮：“太好了！等收拾完就去找你们！”
出了食堂往便利店走时，陈舟絮小声吐槽：“她们挺可怜的，跟那两人坐一起根本没菜吃，还用筷子在菜里乱翻，换作我都觉得恶心下不了口，桌上一堆垃圾也不自己带走……”话没说完就渐渐没了声音，大概也觉得背后议论人不太好。
陈舟絮没指名道姓叶江晚也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毕竟那一幕她也看见了，只能安慰道：“好在只是住一起，吃饭没在一组，算幸运了。”
叶江晚本以为便利店会挤满人，没想到意外空旷。
只是货架上的商品寥寥无几，小零食所剩不多。
叶江晚仔细挑选了几样，去收银台排队。陈舟絮只是随意看了看，空着手站到她身旁。
“不买点什么？”叶江晚疑惑地问。
“我没带钱，就看看。”陈舟絮尴尬地笑了笑。
“我有，我帮你付，回头还我就行。”叶江晚说着就要掏钱。
陈舟絮连忙摆手拒绝：“真不用，我包里零食多着呢。”
怕叶江晚坚持，她急忙转移话题，“你选的都是辣的，看来很能吃辣？”
“哪有，我一点都吃不了。”叶江晚摩挲着零食包装袋，“这些是给我妹的，她最爱吃辣。我妈最近不让她吃，整天缠着我和我爸买，这次回去给她个惊喜。”
“你真疼你妹妹。”陈舟絮看向她，不自觉喃喃道，“我也爱吃辣，家里人总说吃多伤肠胃……要是我有你这样的姐姐就好了。”
话一出口，陈舟絮顿时涨红了脸。
见叶江晚似乎没听见，她暗暗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问：“话说，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四月二十三，你呢？”
“七月二十九，差得还挺远。”
“你比我大……那看来我要叫你姐姐了。”
“不要，有一个妹妹就够头疼了，而且同学之间哪会这么叫的。”叶江晚付完钱，诧异地看着她。
陈舟絮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看着叶江晚率先走出便利店的背影，她眼底的光黯淡下去。
刚刚还说是朋友，怎么转眼又降级成同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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