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云珂？”
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躯体，柳茵茵怔住了，随即面色一白，意识到大事不妙。
周樟宁已经力竭昏迷，如果杨云珂在这时也失去战力，逃离此地的机会怕是微乎其微了。
柳茵茵心脏狂跳，不敢再想，他顾不上自己仍在渗血的断臂，跌跌撞撞地就朝杨云珂跑了过去，一把抓起对方的手腕。
很好，脉搏微弱，却依旧有灵力在涌动。这说明玄狮血脉的反噬还没有彻底抽空杨云珂的生机，她此刻至少性命无虞。
那现在该怎么办？要设法唤醒她吗？还是去帮忙？
柳茵茵看向自己不断痉挛的断臂，又望向不远处仍在苦战的同伴，最后抬头，死死盯着气势愈发惊人的阵法，汗珠接连不断从他的额角滚落。
他一向是有成算的，但此时此刻，他慌了。
因为做什么都需要时间，而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
“砰！”身后又是一声重物坠落的声响，随之而来的，还有冰晶爆裂的脆响。柳茵茵甚至感觉到有几颗石子般的东西弹到了后背。
他绝望地侧身，发现那是朝雨。
人已经晕厥，头发散乱，黑乎乎的后脑似乎有血，一身琉璃甲也碎的不成样子，甲片大半嵌在肉里，几乎将人扎成了刺猬。
“冷静、冷静。这种时候决不能慌。”柳茵茵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眼下最重要的是……破阵！”
他猛地回神，掏出杨云珂先前拼死夺来的白石吊坠，将其放在地上。
白石乍一看平平无奇，细看却能发现表面有光华在流淌，那是周围的灵气汇聚所形成的特征。正如柳茵茵猜测的那样，这就是此处阵法的阵眼所在！只要能毁去白石，阵法便不攻而破。
说干就干，柳茵茵手掌一翻，一柄淬了毒的尖刀赫然出现在掌心。他单手甩掉刀鞘，将全身仅剩的灵力尽数汇聚于刀尖，随即朝着白石狠狠扎了下去。
“呲。”刀尖凿在白石上，发出轻微的震动，阵法内的灵气流传出现一瞬间的停滞，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竭尽全力的一击，居然在白石上连痕迹都无法留下。
“……破不开？怎么可能！”柳茵茵讶异，根本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按理说，阵眼是阵法最为薄弱之处，修士破除阵法除了以力击溃，便是从阵眼入手。而寻常阵眼，是绝对不可能挡住柳茵茵这样毫无保留的一击的。
除非……除非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冷汗像雨水一样疯狂渗出，顺着柳茵茵的脸颊往下淌，他开始回想方才发生的所有，想要找出有可能被自己忽略的细节。
“不对，不能这样想。从那个女人的反应来看，白石一定就是阵眼无疑。”柳茵茵将白石死死握在手里，锋利的棱角几乎要陷进肉里，“可是为什么破不开？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这时，场中激烈的争斗忽然平息下来，兵刃相撞的声响像是凭空消失了，周围安静得吓人。
柳茵茵心中骇然，生怕又有人出事。他猛地扭头去看，只见不远处的烟尘中显露出模糊的人影。
场中站着的，竟然只剩下了两个人。
其一身着黑衣，身形细长，无疑就是那个黑衣女修，另一个……是赵瀞辞。他先前便受了重伤，虽然依靠丹药强行激发灵力，但独自面对强敌，其中的狼狈不必多说。
“你居然能撑到现在。”静默不过数息，雪魄足尖一点，再次向赵瀞辞袭了过去。
与先前不同的是，她这一击快的出奇，赵瀞辞全神贯注之下，仍险些被击中。
“铛！”黑影一掠而过，两道寒芒爆闪，环刃就已经到了眼前，几乎要按进赵瀞辞的面门。
赵瀞辞双手持剑死死抵住，黑发与衣袖都在灵力的撞击狂流中乱舞，额角更是青筋暴起，只有一双眼睛依旧平静，如同不见天日的幽潭。
“不错啊！临死还能保持冷静，不愧是——”雪魄的笑声尖细且刺耳，下一刻，环刃上骤然爆发白焰。火舌在庞大灵力的催动下，瞬间膨胀数倍，将赵瀞辞完全笼罩，烧灼的痛感几乎将他的感知吞没。
与寻常的招式相比，这股白焰带着截然不同的压迫感，赵瀞辞心里清楚，这是秘术的特征，是要靠血脉才能驱使的术法。
这个该死的女人，恐怕也是世家子弟。
“千山第二式——一风拂柳！”
赵瀞辞咬牙抵抗白焰的灼烧，催动灵力再次挥出一剑。这是千山剑法中少有的防御剑招，虽是向前出剑，却呈现退守的姿态，剑气向侧面撇去，目的在于卸除敌手的攻势。
“好剑！可这样的剑招，你还能出几次？”
“少废话。”
局面再次陷入僵持，雪魄接连使出十数招，招招不曾留手，却意外的被赵瀞辞一一挡下。明明已是强弩之末，他却总能在关键的时候爆发惊人的战力。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样一具单薄的身体，在死战中能有如此坚韧的意志力。
可惜修为境界的差距，终究不是天资与意志能弥补的。
二人僵持不过数十息，忽然，赵瀞辞的灵力开始毫无预兆地逸散。这种逸散完全不受控制，像一团被风吹散的柳絮。赵瀞辞平静的面庞也终于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
与此同时，只听“咔”的一声脆响，环刃猛地撞上剑身，长剑被凿出一个缺口，蛛网般的裂缝迅速遍布剑身。
这把剑要碎了。
“这怎么可能？”赵瀞辞狼狈闪避，躲开直指咽喉的一击，急急倒退数步，发现体内的灵力好像完全不听使唤。
就好像……他变成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凡人。
赵瀞辞的惊惶显然让雪魄感到愉悦，她也不着急取人性命了，而是远远地站定，像是在看一场好戏。
“是不是发现，灵力不受控制了？”
“你做了什么？”赵瀞辞眉头紧锁，低声道，“难道是这阵法？它能让修士失去对灵力的控制？”
“是，却也不是。”
雪魄说着，忽然一抬手，一道细长的风刃直指赵瀞辞的面门，可惜他的灵力此刻根本不听使唤，便只能眼睁睁看着风刃袭来。
好在风刃没有直接取他性命，而是在脸颊上狠狠划开了一道血口。比起戏弄，这一击更像是对猎物的蔑视。
“八荒星躔阵吸取的，可不止是灵力。”雪魄说着，缓步而来。
事已至此，赵瀞辞反而冷静了下来，他不断尝试调动灵力，不动声色道：“什么意思？”
“你以为，修士操控灵力，依靠的是什么？”
又一道风刃袭来，这一次瞄准的是赵瀞辞的左腿，膝骨碎裂的瞬间，赵瀞辞疼得眼前一白，几近晕厥。
“修士操控灵力……依靠的……难道不是神魂与血脉吗？”赵瀞辞咬着牙说道，他竭尽全力去思考眼下的处境，避免自己被巨大的痛苦所吞噬。
“那只是表象。究其根本，驱使灵力的是‘灵’，又或者说，灵力只能寄宿于‘灵’。而八荒星躔阵，它在吸取修士体内灵力的同时，还会带走修士天生的‘灵’。这就是为什么，你明明还有余力，却无法操控灵力。”
如果卞荆此刻是清醒的，或许能立即明白眼下的情形。
当年，元钺在九星门看见的黑袍修士用以供养白石的阵法，其实就是这个所谓的八荒星躔阵。此阵法异常狠毒，寻常修士无法在其中存活，死法更是诡异，如同在睡梦中死去，其实就是被抽干了灵。
而被抽取的灵会在阵法中流转，最终用来供养白石，或者说，成为白石的一部分。
“所以这就是你的目的？布下阵法，为了收集所谓的灵？”赵瀞辞说着，眼神一偏，看向柳茵茵的方向。他知道白石就在柳茵茵的手里，如果能毁去它，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
可赵瀞辞万万没想到，柳茵茵根本没在尝试毁去白石，而是将那柄碧色长弓插在地上，用仅剩的一只手拉开了弓弦。
弓弦之上，是一支通透的碧绿羽箭，似乎完全由灵力汇聚而成，气息分外凝实，不用眼睛看的话，几乎无法感知。
而箭尖所指，正是雪魄的后心。
他不会是想靠这支箭偷袭吧？！这怎么可能成功？赵瀞辞瞳孔一缩。
果不其然，柳茵茵拉满弓弦的一瞬间，黑衣女修身形一闪，从原地消失了。紧接着，柳茵茵连同长弓，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我方才就该先杀了你。”雪魄冷声道，将手中环刃高高举起。
“是啊，但这次不是冷箭。”柳茵茵倒在地上，平淡地回答。
“什么？”
“砰！”
一团幽绿色的毒雾毫无预兆地在雪魄身旁炸开，雾气瞬间将二人的身形吞没。那支碧绿的羽箭，居然不是灵力凝聚而成，而是一团凝实到极致的毒雾！
原来是毒。不远处的赵瀞辞心中了然。所以……他这是在替我解围？可就算引开她又能如何呢？难道这世上还有毒物能够对灵霄境修士起作用？
这一刻，阵法内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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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一风拂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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