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晓对这个决定不以为意,她并太在乎自己在哪儿,毕竟对于她来说,只是换一个地方睡觉而已,一点差别都没有。
相比来说,后排更自由,腿能够伸得更开。
不过这个想法在很快的时间,就破灭了,因为在下一节课上,正当她睡得很熟的时候,忽然间“哐当”一声,尖锐的声音吓醒了她。
前桌的凳子抵上了她的课桌。
她抬头一看。
余少辉。
她有点生气,美梦被人吵醒,整个人脸色十分难看,对着转过头来查看怎么回事的余少辉就是一张冷脸。
那时候的她,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纯纯就是一个摆烂的状态,什么人际关系都没有她的美梦重要,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无语的看着余少辉,咬牙切齿:
“不要退凳子,我要睡觉。”
余少辉和她性格完全相反,他生活在一个非常知书达礼的家庭,平日里很注意素质,虽然他一脸震惊,对于萧晓这么理所当然上课睡觉表示不理解,但他还是尊重。
“哦哦,好的,不好意思。”
他把凳子移了一下。
结果没过多久,大约是还没习惯后面有人的生活,他……又退了凳子,又把萧晓吓醒了。
萧晓怨气比鬼大。
这样的生活肯定是过不了的,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着想,萧晓决定暂时颇有素质地和余少辉谈谈这个两方都不能兼容的问题。
她找了个一个课间,用手指戳了戳余少辉的背,“给你商量个事。”
余少辉凑头过来听。
“好,你说。”
“上课,不要退凳子,很吵,真的没办法睡觉,你上课非要把腿伸得那么直干什么,我每一次都让你,都已经退到这么后面来了,已经退无可退了,”她指了指自己桌子和其他桌子的差别,确实退的比较往后,她继续说道:
“我现在先和你说好,你再退一次我就真的生气了,我就要动手打人了,我先说好的,你别到时候说我不讲理,直接动手打人。”
余少辉挑起了眉头,有些不可思议。
余少辉从小就是天之骄子,是勤劳优质的学生干部,是老师们的心尖宠儿,是同学们心中的三好学生,在班上,他敢上课公然泡咖啡泡茶,老师们从来都不管,这算是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不讲理的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他还是头一次见,有点意思,再看看。
他说:“好,你也别睡了,上课多看点书。”
萧晓回复:“不行,我喜欢睡觉,谢谢配合,我要继续睡了。”
余少辉:……
*
约法三章了后,余少辉收敛了不少,但须知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他虽然退凳子的次数减少,却并没有完全消失。
他退一次,萧晓就在后面用手戳他,或者伸手打他一次,皱着眉头浑身不耐烦的说:“别退凳子。”
余少辉:……
余少辉的家教很好,从小妈妈就告诉他,不要轻易地发火,也不要和女生起冲突,能让着就让着。
于是余少辉对萧晓虽然有点无语,但是还能忍,也就不和萧晓一般见识,依旧礼礼貌貌,十分体面的和萧晓相处。
俩人一直貌合神离了许久。
直到一场周末测验的到来。
*
萧晓以前坐在第一排,第二排第三排的成绩都是中等偏上,而且每次考试的试卷都会往第一排传,再统一收取。
她可以趁着收答题卡的间隙,抄几道选择题。
但现在她不一样了,她在最后一排,答题卡她第一个传,而环顾四周,她竟然找不到一个成绩好一点的人,全都是水平和她差不多的。
这还有什么抄的必要吗?
这时,她抬头一看,忽然间看见了那个已经被她得罪了无数次,但是情绪却依然十分稳定的男人。
那天余少辉穿着一身白色的衬衫,做完了卷子,正在倒碜自己的头发。
那一瞬间,她觉得他就像是个救世主一样神圣,浑身散发着一种闪闪的金光,照亮了她这个污泥里的蛆。
她凑上前去,轻轻的戳了戳余少辉,颇为讨好的轻轻戳着,余少辉察觉到了萧晓的手指正在戳来戳去,放下了正在倒碜发型的手,背往后一靠,侧过头,温柔解释:
“那个……我没有退凳子。”
萧晓:……
萧晓汗颜,继续恬不知耻,讨好的语气说道:“不是,是这样的,我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余少辉一愣,头靠得更近,轻声说:“什么事?”
“那个……”萧晓不好意思,眨巴了好几个眼睛:“我可以抄一下你的卷子吗?”
………
……
余少辉猛地一僵硬,忽然从侧着头变成了整个身子都半转过来,目瞪口呆地看着萧晓,这震惊的眼神,搞得萧晓无地自容,通红着脸。
她抿着唇,忍着尴尬,喃喃出声:“那个……我一道题也不会。”
说到这话,萧晓自己都觉得羞愤欲死,尴尬着都觉得好笑。
余少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眼神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变得软化,最后眼角浮起了笑意,笑意盈盈地看着萧晓。
她可真是能屈能伸啊。
他颇为傲娇地点起了头,有些漫不经心,说道:“可以,但是我的答案在C那儿,等他抄完后给你。”
“谢谢你。”萧晓无地自容地表示着感谢,双手合十,拜了一拜。
余少辉却颇为高傲,上下打量了她,有些得意,有些鄙夷,笑呵呵地,不说话。
*
余少辉养了周边所有的学渣,C也是个学渣,好不容易拿到了卷子,一个劲儿地抄,距离考试结束没有多长的时间了,而C还在抄大题。
萧晓眼神一直没有离开余少辉的卷子,还有黑板上的钟表,余少辉察觉到了萧晓的窘迫,忽然把手一下子摁在了卷子上。
C抬头,看向余少辉。
余少辉:“抄的差不多了,给萧晓。”
于是把答题卡一下子攥紧,拿着就拍到了萧晓的桌子上,又漫不经心地转过身去,继续倒碜自己。
萧晓心里扑通一高兴,兴高采烈:
“谢谢!”
*
那之后,萧晓加入了后排抄答案的大军,而答案大军的领帅,就是余少辉。
他做题基本没有错题,速度又快,他的作业本,就是差生眼中的正确答案,为了能够更好的维持好和大神的关系,萧晓变得温柔讨好了不少。
不过,从那之后,余少辉退凳子的次数,也明显变少了。
这一天,余少辉去厕所处清洗了咖啡杯,见萧晓还在课桌上睡着,忽然间就戳了戳她,萧晓顶着一头爆炸头看他。
余少辉认真的问道:“你物理实验册做了吗?今天上课老师要讲,课后要交。”
萧晓一听,就震惊了:“要交吗?”
余少辉一听就笑了:“要啊。”
看这架势,就知道萧晓一定没有做作业,他从课桌里找出物理实验册,放到了萧晓的面前,说道:
“赶紧些,下一节课就是物理课。”
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萧晓感动得都要哭了……
*
高中那会儿,余少辉有很多女生喜欢,他长的帅,身高高,成绩好,脾气好,见谁说话都温柔又客气,得到了不少女生的青睐。
总有女生路过教室后排的时候,悄悄地看他一眼,或者给她买早餐和奶茶,托人放在他的桌子上。
萧晓年轻的时候脑子缺根筋,一点也不八卦,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只觉得余少辉好有钱,每天都有奶茶喝。
后来萧晓随口说了句:“你每天都喝奶茶啊?”
余少辉看向萧晓:“你想喝吗?”
萧晓不清楚奶茶的来源,迫切的点了头,眼见着余少辉从地上拿起来四杯奶茶,每个人发了一杯,给萧晓的那一杯还用吸管给插上。
那之后,他每天都让走读生给萧晓带一杯奶茶,桌子上摆着同款奶茶,只有两杯,一眼就能看见。
教室后门的那一条墙上,也总是放着一些新的奶茶和早餐,渐渐的就没有了。
*
余少辉和萧晓的进展,是毫无阻碍的,就如同顺水行舟,就算不做任何推进,都日行千里。
余少辉的感情,给的热烈,真挚,纯粹,单一,一点也不让萧晓产生任何患得患失的情绪,哪怕是在隐隐约约的暧昧期,萧晓也清楚地知道。
余少辉,喜欢自己。
那一天,她去照常抄余少辉的卷子,估计是睡得太糊涂了,居然一个没留神,把7个选项全部都抄在了答题卡上。
自己的成绩,不可能把卷子选择题做全对,她立马反应过来,划了三个,改成了错误答案。
上课的时候,化学老师评讲卷子,忽然就走到了两个人的身边,阴阳怪气说道:
“我发现,有的人真是厉害,这么难的题,明明七个选项都选对了,怎么?还改错了三道?”
余少辉和萧晓眼神麻木,抵住化学老师那如火的目光,齐齐看向窗外,不做理睬。
“是不是啊?萧晓?”
全班哄然大笑,萧晓羞愤欲死,立马埋下了头,余少辉此时此刻还龇着大牙乐呵,谁知道化学老师话锋一转,忽然看向余少辉,说道:
“是不是啊?余少辉。”
全班wo~了一声,余少辉忽的羞红了脸,耳根子红得能掐出血来,他埋下头去,羞得无地自容。
*
萧晓的成绩不好,终归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余少辉决定在周末的时候,下了晚自习给萧晓补个课。
余少辉的成绩好到飞起,萧晓的成绩烂得发指,学霸永远无法理解学渣的思维,就像学渣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学霸可以一步到位。
关于染色体的题。
余少辉拿着练习册,给萧晓讲课:“这个大R代表显性,两个R是红色,r代表隐性,两个r就是蓝色,如果说一个R一个r,就是表现出来为紫色。”
“好,那我现在来给你演示一下,有几种遗传可能。”
萧晓忽然摁住他的手,茫然地望着他,说:“我有个疑问,就是这个RR是红色,rr是蓝色,Rr代表紫色,它是一个概念吗?是以后的每道题都是这样的吗?如果是概念的话,我背一背。”
她拿着小册子,准备记上。
余少辉:……
他情绪非常稳定,虽然不能理解萧晓但仍悉心地说:“不是,这是题目已知。”
“哦~~这样啊……那以后每一道题目,都是这样的吗?”
某人被这个逻辑绕晕了,面上表情都已经变得有些无奈,勉强找到了逻辑解释说:
“每一道题都不一样,有的可能是R代表黄色也有可能,或者代表一种病,这些题目会告诉你的,这不是你该纠结的点。”
萧晓:“啊?那它究竟代表什么啊?一会儿代表红色,一会儿代表病。”
余少辉:……
“这个题目会告诉你,来,我先给你理清一下生物题的题目逻辑,是给你一些已知条件,让你去推,比如爸爸妈妈有一个人有双眼皮,有个人没有,问他们的宝贝有双眼皮的可能性有多大。这个时候,就会用R代表双眼皮,r代表没有,能理解吗?R与r只是像我们数学题一样,是一个哪儿需要往哪儿搬的东西,不是什么概念。你能听懂吗?”
“听懂了。”
少时,从来没有一个人,会这样温柔的给萧晓讲题。
父母的学历高,导致他们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年少的时候萧晓成绩好,他们沟通无障碍,还能温柔下去。
长大后她成绩变得不好了,父母总是焦急无比,用一句句“蠢货”“废物”来形容一个人,估计是他们没体会过差生的感觉,对一些差生的茫然感觉无所适从,只有血压飙升地摔笔,声嘶力竭地嘶吼。
在萧晓的记忆里,余少辉,他从来没说过一句重话,很温柔的一点一点讲清楚,不着急,慢慢来,还一点点地鼓励萧晓。
他经常带萧晓出去买东西,给她提一大口袋零食,给她讲课,带她出去玩,那是一段——
很美好的一段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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