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龙虾来了，烤鸭也来了，外卖陆陆续续到齐了，而佳佳的情绪也被哄的差不多了，虽然满脸泪痕，但是依然十分自然的接过萧晓递过来的手套，蹲在茶几面前哼哧哼哧地吃外卖。
酒杯一碰：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佳佳委屈说。
萧晓一笑：“我们两个还说这些，今儿把东西都吃完，不吃完我给你算账，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你不是明天要去报道吗？”佳佳掰着小龙虾，泪眼汪汪地看向萧晓。
萧晓沉默了一下，是啊，第二天就是培训报道的第一天，自己肯定要保持头脑清醒的，喝完了酒第二天头都快炸了，说不定浑身都充满着班味儿，显得很不靠谱。
“这不是要陪你吗？哪儿有你重要？没事，我今儿早点睡。”
佳佳低头说道，“还是朋友最亲，男人一点也不靠谱。”
萧晓有些想笑，吃着小龙虾没说话，反而佳佳看清楚了萧晓的幸灾乐祸，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低头吸溜了一口小龙虾上面的蒜蓉。
萧晓给她把酒满上。
“你停在车位的还是外面的，会不会违章？”佳佳问。
“小区车库里面。”
佳佳点点头，有些尴尬，又想找话聊天，可是也不知道要找什么，只得悻悻地看着萧晓帮她倒酒，委屈的撅着嘴。
“我又没做错。”她嘟囔着。
“可我没说你啊，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哭得惨惨的挺好笑，看着怪可怜的。”萧晓乐呵呵地温柔说道，顺道抛给佳佳一个媚眼。
佳佳将信将疑的看向萧晓。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对错之分，只有亲疏之分，只要你没有违法乱纪，怎样都是你的自由，我也一直是你的朋友。”
萧晓把小龙虾喂到佳佳的嘴里面，一连喂了两颗麻辣味的，笑呵呵的说着：“只要你不是坏人就好了，人生的容错率大得你难以想象。”
佳佳原本还在委屈巴巴地装着，听了这句话，噗嗤一声笑出来，有些傲娇，凑过去蹭了蹭萧晓，说道：
“你放心，我不可能当坏人的。”
萧晓笑了笑，没说话。
*
聊星星聊月亮，从人生理想，一直聊到成长的意义，再一次聊到了感情经历。
此时天上已经有点黑了，佳佳的这套房子在C市母城区，周边的所有土地都已经被开发过了，从有些脏的窗户望出去，外面灯火通明，全是温馨的家庭洗衣做饭的灯光，自然还有远处的霓虹灯闪耀，从阳台望出去还能看见江上的跨江大桥灯光刺眼，让天空都泛着红色的余晖。
萧晓心情低落，喝着酒看向远处。
佳佳说：“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感觉你情绪永远那么稳定，从不发火，还很能安慰人，我要是像你一样，我的爸妈一定会高兴死的。”
萧晓笑了笑，看向佳佳，“其实我情绪不太稳定，我只是什么都不在乎。”
“我以前有段时间和你是一样的，大哭大笑，大喜大悲，感觉一点小事情就能压垮我，但现在想想，都是些很细枝末节的事情。”
“真的吗？”佳佳走过来。
“假的，小事也可以摧毁一个人，现在我作为成年人，也无法共情那些年的我，”萧晓看向佳佳，说着：
“所以我安慰一个人，从来不会说这都是小事，那样太高傲了，带着精英的傲慢和蔑视，也不想像个前辈一样说很多的道理，我只是说，都会过去的，人总要活着向前走。”
“你真通透。”佳佳趴在栏杆上，看着游轮从江上开过，吸了口鼻涕，说道：“还是羡慕你。”
“都是经历的，”萧晓笑着，“我一个人走完了那段难熬的路，从此，世界天高海阔。”
萧晓继续看着远处的大桥，想起了很早之前的事情，记忆随着清风抚摸在脸上，温柔又疏离，温热的江水仿佛就在脸上。
“你知道吗？”萧晓哽咽着说：“我在这座城市生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欣赏过这里的风景，今日这么一看，原来C市这么漂亮，这么美，这么繁华。”
“在我很早以前，大学的时候，或者更早的时候，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坐着地铁绕着这个城市一圈，这里有樱花有桃花，有五彩霓虹的夜景，但那个时候我没有去欣赏过，我觉得这是我的家乡，我有什么必要去欣赏他呢？”
“后来我工作了，根本就不想感受这里的堵车，总是走环线绕路前行，一年也来不了几次，来了也总是匆匆一瞥，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工作后这么认真的吹吹风。”
萧晓看着远处。
有的东西，错过了就很难以追回，追回了也不是年少的风景。
“你怎么哭了？”佳佳帮她擦掉眼泪，谁知道萧晓的眼泪已经如同决堤一样，倾泻而下，佳佳忽然举杯对向远处，说道：
“来，为我们今天的情绪爆发而干杯。”
听了这话，萧晓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情绪已经失控了，干脆直接在阳台坐下，拿着酒一个劲儿的喝。
*
“我和他以前来过这儿，”萧晓忽然哭了，止不住眼泪，豆大的眼泪滴在地上：“我没想过他会回C市，我没想过我们还会遇到的。”
“我以为，只要不见面，我就依然有我自己的生活。”
“余少辉？”佳佳和萧晓不是高中同学，他们从大学的时候认识，是一个宿舍的室友。
在大学的时候，萧晓是学院的风云人物，长得漂亮能力优秀，还是单身，惹得不少男生的青睐，佳佳也曾有意识的撮合过萧晓和一位学长，但是都被萧晓拒绝了。
萧晓一直对她和前任余少辉的事情闭口不谈，问道为什么分手，她也总是淡淡说：“不合适，就分了。”
像萧晓这样的相貌，本来就不该有太多的情感烦恼，佳佳只当是渣女甩了一个男人，从来没放在心上，只是偶尔提到一些事情的时候，萧晓会说：
“这东西，我前任教过我。”
除此之外，她对余少辉的印象只限于此，直到有一次寝室夜话，她才意识到余少辉的不同。
当时也是处理佳佳对一位学长爱的死去活来的事情，萧晓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他，再不舍的人，分开了后也不会影响生活，让她放轻松。
当时佳佳问萧晓：“那你还会找余少辉吗？”
“不会了，所有的复合都是刻舟求剑，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那他算是你的白月光？”佳佳忘记了自己的情感烦恼，掀开被子认真的听着萧晓的回答。
萧晓声音沙哑：“算不上吧，但是……他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以后我没有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人，我就不会谈恋爱了。”
在佳佳的眼里，她介绍的学长长的又帅，还是985名校，各方面都很优异，也真心人品好，也不见得比余少辉差在哪里啊？
这都没看上？
当时她不理解，到现在也渐渐理解了，佳佳拍着她的背部，开始给她灌酒，吹着晚风，说道：
“你还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
“你要是真的喜欢，你就勇敢一次吧，不勇敢是老死不相往来，勇敢被拒也是老死不相往来，没什么区别。”
萧晓抬头，不说话，片刻后：“有区别，区别就是，我不想看见他。”
“我说过，我自私而怯弱，喜欢逃避。”
*
她以前也是这样一个性格，与现在没什么两样。
曾经很多次余少辉都劝她，如果家庭矛盾大，就自己过自己的生活，如果觉得活不下去了，就要学会勇敢的割舍，不要让自己在无限的自责和怀疑中度过。
“大不了我养你。”
“你养不起。”萧晓坐在花台上，满眼泪痕的看向天空，今天她又和父母说了这个事情，内容无非是：
求求他们不要这样辱骂她，求求他们不要这样逼她，她会慢慢学习的，给她一次机会。
那时候父母说：你都已经废了，现在觉醒有什么用？你能把以前的课补回来吗？我命令你，你给我从早上到晚上学，不能睡觉！说不定还能上一个一本，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萧晓说：我不上一本，就活不下去了吗？
父母冷笑说：那你就不上课试试，到时候长大了出去讨饭，捡垃圾，被人踩在脚底下，嫁了人被婆家人扇耳光！欺负死你！
萧晓：你为什么要咒我，为什么要用这样恶毒的语言？我是你的女儿。
父母在那边咆哮：既然早晚都是死！为什么不现在死！
萧晓：如果……我真的想死了呢？
父母冷笑，挂了电话：你死就死，我们还能生！你以为我们会为了你死而愧疚吗？大不了我们伤心欲绝一年多，还不是会过！你能威胁得了我们吗？
萧晓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嘟声，抬头看着天，眼泪一丝丝地流下，无视余少辉：
“他们是我的父母，为什么要诅咒我以后会被人扇耳光，为什么要用他们曾见过的那些疯掉的人来形容我，说我终有一天，会成为一个疯子！会成为精神病！要把我丢在精神病院去。”
余少辉不说话，静静的看向萧晓，说道：“不要去想这些。”
“我做不到……他们是我的父母，是曾经最爱我的人，他们带我去了祖国的大江南北，曾无数次夸奖过我，在外人面前赞叹我，也曾在家里面为我录下一个个跳舞的视频，眼神里面都是对我的爱，他们陪我做游戏，一起录了一个个母慈子孝的视频，说只要我能健康长大，就是他们一生的愿望。”
萧晓哭泣着，说道：“我只是成绩不好，但我也能上本科，我为什么就被定义成了一个废人？变成了社会的毒瘤？”
余少辉上前安慰着她，萧晓却甩开了他伸过来的手，说道：“如果我的父母都不供养我，不爱我，还有谁会爱我呢？”
余少辉有些吃瘪，淡淡说：“睡一觉吧，不要去想这些事，明天总会来的，别把今天的忧愁带给明天。”
想了片刻，他拿出手机，打开了软件，说道：“明天是周六，你高中读书虽然不认真，但好像没出去玩过，我定了票，明天我们出去玩吧，C市还是很美的。”
他又加了一天：“也不差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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