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萤看向林听，因为那声“等等”，浑身戒备起来。
她握紧林听的手，无声用唇语说着：“怎么办？被发现了？”
林听轻轻摇头表示不清楚。
身后，上楼梯的脚步声哒、哒、哒。
最后很有节奏感地停了下来。
那瞬，两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林听拿着书转身，呼吸都变得有些微妙。
只见严律站在离自己三块台阶开外，保持着很有分寸感的距离。
他轻扬唇角，随即伸手递给她一样物品。
“你刚掉东西了。”
瞬间，夏萤抓着她的手松了些。
林听这才注意，他递过来的是她上次在文具店买的那只橙色的卡通萝卜笔。
应该是刚才不小心掉的，她竟未察觉。
接过笔攥在手里，林听眨了眨眼，心里很是愧疚。
她声音很小：“谢谢！”
夏萤怕生变故，加快脚步拉着林听往楼上走了，可见还是心虚的。
……
这节课，由于语文老师临时有事，所以比平时晚了十分钟到。
坐在位置上，林听转头问夏萤，“刚才为什么说我们是18班的啊？”
夏萤左顾右盼后，见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才道：“就看18班不爽，上次排队18班的人一直插队，说了还不管用。反正18班也没有叫夏思妮和林婷婷的，谁知道是我们两个。”
林听道：“楼道有监控。”
她之前就想提醒夏萤，可是夏萤说得太快了，她都来不及讲。
“那监控坏了。”
林听哑然，“你怎么知道？”
“昨天偶然听鸟哥说的，还说师傅下午才来修。”
“……”
怪不得刚才这么大胆。
夏萤抽了几张纸巾边擦头发边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严律看起来通情达理好说话，实际上还真是严格到家！一点水都不肯放！”
林听看了眼桌子上的萝卜笔，慢吞吞道：“其实他……也还好。”
想起了什么，夏萤忽然道：“对了，我上次打听到了，但是忘了告诉你，严律竟然是许回舟的表哥！”
林听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夏萤双手托腮，“上次在车站跟他们一起的不是还有个男生吗？他叫陈天。”
林听知道，是那个剪着寸头的男生。
“他们三个打小就认识，初中也是一个学校的。”
林听讶异：“这个你也知道？”
夏萤勾唇轻笑，“上回我在篮球场偶然碰见陈天了，所以跟他聊了几句，这些消息都是我从他嘴里套出来的！”
林听有些佩服她了。
这个时候，语文老师刚好进门了。
课上到中途，林听突然往后靠，小声好奇问她：“为什么你叫夏思妮？随便编的吗？”
起初，她以为这个是夏萤的姐姐的名字，接着才听到她回了句：“喔，也没什么。”
“就谐音吓死你嘛！”
“……”
-
白日里风平浪静，如暴风雨来前的安宁。
晚自习的铃声响彻时，已经是下午6点整了。
晚读时间，周鸿鹄来了教室一趟。
他换了套衣服，灰色衬衫配西装裤，衬衫余下布料都扎入裤中用皮带束着。
腰侧挂了几串钥匙扣，走起路来铛铛作响。
周鸿鹄拍了拍手，示意安静。
“我说几句啊。”
“我待会儿要去开个会，大家都自觉一点。还有各科课代表把作业都在黑板上布置一下。”
说着，他往门口看去，满脸和善的笑容，朝谁招了招手。
“进来吧！”
林听这个角度是看不到门外的，只听班主任话刚落下，有个人踏进门。
这个点，夕阳无限好。
窗外的天空呈淡淡的瑰紫色，也是那人进门的正当时，晚风从窗外灌进来，将林听的书本翻了一页。
林听抬眼望去，在看到少年的侧脸那瞬，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怎么来这儿了？
与今早不同的是，他胸前的值日牌已然取下，脖颈处光洁白净，什么都没戴。
手上倒是拿着几本书，像是测试题。
亦是同时，班里部分女生开始交头接耳。
在他视线即将移过来的时候，林听迅速低下头，扯起书本挡住脸……
出于今早撒谎的心虚，她的心跳如鼓点般密集。
或许是她反应太大，同桌沈思月用探究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接着，耳边再次响起周鸿鹄那宏亮至极的声音。
“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高二1班的学长，严律。”
教室忽然很静，像是在等着周鸿鹄说下文。
“我开会的这两节课就让学长来代替我坐班，大家有什么不懂的题目也可以请教一下他。”
周鸿鹄没再多说什么，走之前只是轻拍了下少年的胳膊，眼中的赞赏居多，“辛苦你了！”
严律轻微颔首，“不会。”
林听不习惯桌子前面堆很高的书，她专门买了个收纳箱放在脚边上用来堆书。
此时此刻她倒是有点后悔没把桌前堆满，最好像她同桌沈思月一样，低个头都看不见人。
谁能想到，今天早上才骗过的人，晚上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稍有不慎就会被发现，夏思妮、林婷婷，是两个假名字。
就连班级也是假的。
林听将脸埋在书里，趴在桌子上，心里愁成了苦瓜。
再一次为今早的行为忏悔。
不该说谎的。
她悄悄往讲台上偷看了一眼，发现他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讲台处看书。
他的动作不会因为面对一群陌生的学弟学妹而拘谨，整个人都显得很从容。
于他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自习而已。
周鸿鹄怎么会叫严律来帮忙坐班呢？
想起高二1班的数学课也是周鸿鹄教，能在1班呆着说明严律的成绩绝对不会差，这么想着林听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本以为这两节课只要安安静静度过，不跟他打照面就没什么事儿了。
偏偏……
周鸿鹄又回来了一趟。
像是走到半路又想起了别的事，他站在教室走廊的窗户前，用食指关节敲了两下玻璃。
“叩叩——”
顿时吸引了全班目光。
“那个林听，布置一下数学作业，本章课后练习的6、7、8三个大题都写在本子上，晚三结束前收到办公室。”
“……”
被提名的林听不得不抬头，放在桌前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字。
完了。
周鸿鹄又道：“还有啊，把后头的夏萤叫醒。”
这句话刚说完，大家的视线又落在她身后的夏萤身上。
“……”
林听不敢看前面，慢吞吞地转身推了推夏萤的胳膊。
周鸿鹄看着趴在桌上的夏萤，一脸恨铁不成钢，幸好赶着开会没再多说别的，扭头走了。
见夏萤醒了，林听才收回手。
转回自己位置上时。
余光间能清楚地察觉到，前方有道视线正盯着自己这个方向。
林听咬着下唇想，刚才的动静，讲台上的他肯定注意到了。
闭了闭眼，像挣扎了很久后的认命，她缓缓抬眸。
恰好，两人视线撞了个满怀。
严律已停下笔，看着她的眼底像是掺了墨，神色间看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总而言之，很平静。
正是这种平静的态度，反而令林听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有一团火焰，火舌慢慢舔舐包裹住整个心脏，肆意烧了起来。
她抓着笔的手指收得很紧。
随即，他未发一言，先于她收回视线。
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坦然地抬手将面前的纸张翻了个面，重新提笔计算着题目。
可林听却下意识觉得，他肯定发现了……
她垂下眼，心里有点乱。
后背被人点了两下，林听垂头丧气，很熟练地往后靠。
夏萤指着讲台惊讶道：“怎么回事儿啊，他怎么在这儿？”
她口中的他指的是严律。
“我一睡醒就看到鸟哥，再抬头就看到严律，我还以为因为迟到那件事儿，咱要被拎起来兴师问罪！”
“吓得我手都麻了。”
“……”
确定不是睡麻的？
林听给她解释了下严律是被周鸿鹄临时叫过来坐班的。
夏萤愣愣的，下巴抵在桌面上，吐槽道：“什么缘分这是。”
轻叹了口气，林听拿着数学必修课本起身。
周鸿鹄临时布置了作业，她必须要将今天的任务写在黑板上，方便大家查看。
既然他都发现了，也没什么好、好躲的了。
心里虽这么想，但步子越靠近讲台，她越心慌。
今天的作业有点多，抬眼看去，竟然每门科目都布置了。
特别是英语作业，不仅多且再加上课代表的字写得比较大，直接占了黑板上好大一块区域。
林听抓着书，默默垂着眼，从讲台上拿了一只白色的粉笔。
连呼吸都被她刻意放低，全程动作极轻，生怕打扰到坐在旁边算题的他。
严律微低头颅，眼睛离纸张的距离很标准，他写作业时很专注，未曾抬头。
林听不经意地看到他在选择题的序号前写了个A。
他好像有个习惯，选择题的正确答案不会写在末尾已给出的括号里，而是写在每道题目的序号前。
一眼看过去倒是简洁明了。
林听不敢多看，立马在黑板的空白处写上“数学作业”几个字。
只不过，其他科目的作业任务已经将黑板下半块都占得差不多了。
她只好踮起脚来往上写。
有点费力就是了。
垫了半天才写了几个字，而且还歪歪扭扭的。
接着，耳边听见凳子挪动的轻微响动，伴随着起身时衣服的摩擦声。
“我来写吧。”
林听心一跳，侧头。
刚好看见严律伸手从讲台桌角边抽了只细长的白色粉笔，几步走至她身旁，试图去接她手中的书本。
很意外，她没想到严律会主动帮她。
她以为，严律在知道她骗了他后，会对她的印象差到极点……
思索的功夫间，书本已经落在严律手中了。
两人距离很近，林听仰头时才注意到，他比自己高出很多。
像是为了照顾她的身高，他弯下腰，拿着书本的手放低了些，“是这页吗？”
林听偏过脑袋看了一眼，眼底有些不自在，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无处安放。
她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常，“嗯，第六七八题。”
严律点头，没再看书本，抬起右手，轻而易举地在她写的那几个字后续写。
粉笔在书写过程中会轻微掉点粉灰在凹槽里。
耳边充斥的是粉笔与黑板的摩擦声。
他落笔略重，写出来的粉笔字很清晰。
过了会儿，严律忽然偏头问她，“晚三前收？”
林听手里还攥着先前自己拿的粉笔，她愣愣地站在他旁边，点了点头。
只见他在作业末尾加了“晚三前收”几个字，还用括号括了起来。
严律收手，将没写完的粉笔塞回粉笔盒中，轻拍了拍手上的灰，而后才将书本合上递还给她。
林听接过的同时，讷讷地道了句谢。
回到位置上才发现，自己将之前手中没写完的粉笔带下来了，指尖上也沾染了一点白色的粉末。
林听抬头往黑板上看去，密密麻麻的作业任务里一眼找到数学这门的。
她的字体偏圆润，落笔稍轻，因而写出来的粉笔字略浅。
这倒与严律的字形成鲜明的对比，全然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林听下意识瞥了眼安静地坐讲台前的严律。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慢慢发着嫩芽，不受控制地生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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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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