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
“颇有……格调。”
洛清辞和陆吾站在一处朱楼前，怎样都不肯再上前一步了。
实在是这地方太正常了，正常到出现在鬼市就不正常了。
大堂里歌舞升平，彩绸翻飞，只瞧见香炉生烟，暖帐有香，美艳女子比比皆是，哪个不是天仙儿。
“你……你该不会是想把我们卖了吧？”
陆吾的思路总是这么惊奇，洛清辞倒是习以为常了。
花重就像听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手中灯笼都有些提不稳了，笑陆吾天真，“哎呀，陆吾啊陆吾，你竟这般想我，我要是把你卖了，你昆仑剑阁岂不是要扒了我的树皮？”
“那倒是。”陆吾讪笑。
“当真是稀客，公子又来我这烟花柳巷之地，您家那位岂不要把我这风月阁给拆了？这次……嗯，怎么还带来两个小客人？”
来人手中把玩着一个烟斗，紫衣半披肩头，乌发用牡丹金钗束起，一颦一笑都媚态横生。
若说不寻常，便是这男子是这鬼市里唯一一个不戴傩面的妖，头有双耳，身后三尾。
“无祁，老样子。”
花重将一个储物袋挂上男子烟斗，便左臂揽着陆吾，右臂揽着洛清辞，推着两个少年往里去。
“行～”
被称作无祁的男子轻轻拍了拍手，便有个戴着狐狸面具的小厮恭敬上前，引着三人向楼上去。
“不是去拍卖坊吗？”
“对呀，这里的拍卖坊就在这风月阁。”
只是几句话的时间，三人便跟随小厮走到了二楼尽头，小厮推开一间房门，室内装潢典雅，空间不算狭小，却并无屏风、床榻之类，却也别具一格。
雕花木窗正对房门，几乎占据了整间屋子的半数大小，那小厮退了出去，慢慢关上房门。
“这是……？”
“入座吧。”
花重斜斜靠着桌子坐在了蒲团上，将傩面取下，扣在桌上，又从纳戒里取出一瓶桃花酿，独酌起来。
他不过小酌一口便双颊滚烫了，陆吾和洛清辞在一旁瞧着，有些无语。
“花重？花重？”
洛清辞真怕这人睡着了，却见花重双眼迷离，冲二人摆摆手。
“没事没事，还要再等一个时辰左右，你们要是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吧，我睡会儿。”
“……”
饶是陆吾都不敢出去了，心里还对那条蛇耿耿于怀。
洛清辞倒是不信一条蛇就能让陆吾老实下来，果不其然，安坐不到一炷香，陆吾心思又活络起来。
“你不怕我们被拐走？”洛清辞戳了戳一杯倒的花重问。
“怕什么，拿着灯，戴上傩面，别走丢了就行。”
洛清辞瞥了陆吾一眼，陆吾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哦——”花重语调拉的很长，似在思考什么，许久才道：“玄度不是给了你什么……千镜台？对，就是千镜台，把那东西放在这儿，从镜盘里抽根线缠在你们自己手腕上，你们走到哪儿我都能看到。”
花重心里细细盘算着，既可以出来偷酒吃，还不用看孩子，一举两得。
洛清辞点头应下，从纳戒中取出那黑色镜子，抬手轻触镜面，果真有银白色的丝线被牵引而出，绕在了两人手腕上，又慢慢变得虚幻，只在手腕上留下一个银色的白点。
“行了，快去吧，找不到路的时候就将灵力注入这白点，会有线引着你们回来。”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洛清辞疑惑。
“哦，之前偷过，研究了研究。”
“……”
洛清辞没再问下去，陆吾已然迫不及待了。两人快速跑出风月阁，却被站在门前抽烟的无祁叫住。
“两个小鬼头，没钱就往外跑，可是会被那老树妖给坑死的。”
洛清辞和陆吾脚步一顿，洛清辞转身，谦逊一笑，道：
“还请前辈指点。”
“哼，你这小鬼倒是懂礼貌，行吧，善心大发告诉你好了，你们那灵石啊，在鬼市上可是什么都换不到。”
“什么？！”陆吾不可置信。
无祁向他们解释，道：“灵石在外面的确是通用的，但在这人妖混居的永乐之都——罗刹海市，深海灵晶打制的玉珠才是唯一流通的货币，一颗值千金呐！”
陆吾依旧持怀疑态度，反问：
“既然这玉珠这么珍贵，为何在外界闻所未闻？”
无祁冷哼一声，
“只有东海海底的龙骨遗迹才盛产这种深海灵晶，听说乃应龙灵血所化，灵力精纯液化，一颗的功效，至少顶百块上品灵石。”
洛清辞沉思良久，又问：
“那前辈可否告知，如何获得这种玉珠？”
“简单，实力够强的就下海自己去取，简单一点就是拿灵石来换，想不劳而获就去灵玉赌坊，拿命赌——敢不敢？”
“那可以和您换吗？”洛清辞又问。
“哦？”
无祁觉得十分新奇，思索片刻，最后认真地点了点头，身后三尾缓慢地摆动起来。
“行啊，敢同我做交易，你们是头一个。不过，我可不要灵石那种俗物，要换就得拿有价值的宝物来换，前提是我看得上。”
无祁笑得别有深意，洛清辞总觉得自己与他做买卖很可能被耍。
“我倒是有个东西。”
却见陆吾思索片刻，从纳戒里取出了一个浅蓝色的小包袱。
“这是？”
陆吾没说话，慢慢解开包袱，只见是一堆青绿色的绒羽。
“这是？”洛清辞有些怀疑地看向陆吾，却见陆吾满脸自信。
“这……青鸾绒羽，一根难求，有价无市，世所仅见，无价之宝……你……你怎么有那么多的？！”
无祁整个人，不，是整只狐狸都兴奋的不得了，三条尾巴险些甩到天上去。
“真……真的要用这个换吗？”
“真，真的不能再真。”
在得到准确答复后，无祁又有点儿不敢收了。
“我就算把店面当了也没那么多钱跟你换啊，想要也没办法。”无祁欲哭无泪，想还给陆吾又心疼的不得了。
陆吾见他这样，直截了当的说：“就算结个善缘，全送给你了，给我们一点玉珠就行。”
见陆吾如此大度，无祁也不同他客气，抱着那一堆羽毛开心的像个孩子，落下一句“稍等”便化作一只灰狐蹿回了风月阁，徒留洛清辞与陆吾在门前面面相觑。
见陆吾憨笑，洛清辞觑他，“解释一下。”
“我师父说，我要是在外面快饿死了，就拿她的毛换钱来着。”
“……”
“你的师父，是……青鸾？”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你信吗？”
陆吾突然就觉得自己师父的身价突然暴涨，一想起雪见的那一身青羽，就双眼放光。
须臾，无祁回来了，笑的满面春风，身后跟着数十个小厮，无一不搬着金匣子，打开，里面堆满了玉珠。
“这——是不是……给的有点太多了？”
“不多不多，不够再来呀。”无祁笑的讨好。
洛清辞和陆吾迟疑地将五十匣玉珠都收入了纳戒，恍恍惚惚地往鬼市去了。
二楼的花重撑着栏杆向下看，与无祁隔空相望，无祁冷哼一声抱着爱不释手的青鸾羽回去了。
花重失笑，“哎呀，真是两个单纯的小傻瓜。”
……
此时鬼市正是热闹的时候，陆吾和洛清辞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看着那些妖族的吃食、玩物，虽觉的新奇却不敢轻易尝试。
“花重说的对，东西是挺多挺新奇，但逛久了也真的很无趣。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带道侣来，不无聊吗？”
陆吾连续的发问让洛清辞不知如何回答，干脆不回答他，默默向前去。
直到两人走到一个拉糖的小摊前，洛清辞驻足下来。
看着游龙拉糖，洛清辞一时恍惚。
他曾拉着穆尧去东街逛，给穆尧买过一个，他说着不喜欢甜食，倒是吃的干净，吃完还握着木签不扔。
“哎？糖人，洛清辞，原来你喜吃糖啊。老板，怎么卖的？”
“一颗玉珠。”那小贩道。
“一颗玉珠？你这糖人就是普普通通的糖吧？”
“是啊，你们新来的吧？只要来了鬼市！无论什么东西，都是一颗玉珠起价。”
洛清辞蹙眉思索片刻，拉着陆吾走了。
“算了，不划算。”
“其实也不是不行。”
陆吾还想再坚持一下，洛清辞却没给他机会，拉着他快步向前走。
“嘶——”
不过刚走出几步，洛清辞便猛地站住不动了。
他方才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在陆吾不解的目光里，洛清辞四下环顾，终于在一个断头巷的角落里看到了一条头有犄角的黑色小蛟。
洛清辞伸手拎起那条“小虫”，让它盘在掌心，轻轻用指腹蹭了蹭它的脑袋。
陆吾原本还好奇洛清辞在干什么，凑近，看清洛清辞手里的东西，直接吓的后退数步，惊叫声甚至引得四周的人与妖齐齐侧目。
“蛇！蛇啊！洛……洛清辞！你别过来，不，你放下它再过来！”
“这不是蛇。”
“是！”陆吾很固执。
“这是一条小黑蛟。”洛清辞耐心解释。
“那也是蛇！”陆吾不听。
“它能化龙，不算蛇。”
“不，就是蛇！”
“妖女，休走！！！”
一声怒呵打断了二人无休止的小拌嘴，匆匆瞥去，只见一道红影极速掠过，洛清辞侧身避开，仍被那红影撞到了肩膀，趔趄一下。
那红影眨眼间消失在死胡同里，洛清辞暗道不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过陆吾，贴墙躲好。
不时，一匹黑炎鬼马停在二人方才站立的地方，那马背上的罗刹高声怒斥：
“出来！”
洛清辞将黑蛟藏进纳戒里，提起磷火灯笼，拉着陆吾不不疾不徐地从暗巷里走出来。
那罗刹一见磷火，忙收了方才的气焰，恭敬抱拳，道：
“不知是贵宾在此，惊扰了两位，小的给您二人赔罪。”
洛清辞冷眸，抬手指向鬼市东方，道：
“无妨，我们正欲向前去，突然被一个红影袭击，她向东跑了，定要抓住她。”
“惊扰贵客，我即刻就去将她缉拿！”
那巡逻的罗刹忙了道谢，骑上黑炎鬼马便消失无踪了。
待那罗刹离开，陆吾眉峰一凌，抽刀出鞘，一刀斩去，冰花蔓延，触碰到类似结界的东西，寒冰便不知随着什么，一同碎裂，散了一地。
“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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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一面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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