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洛清辞再次睁眼,又不知过去多久。
周身暖融融的,他偏头瞧过去,便见自己正枕在穆尧肩头,身上被披了条厚氅。
陆吾曾送过穆尧一把雪见的绒羽,青鸾羽落地即燃,正巧有了用处。
“醒了?”
察觉身畔人气息微变,穆尧顿觉拘谨和不安。
洛清辞只觉眼前一片模糊,他抬手遮了遮,耳鸣半晌才听清穆尧沉稳冷冽的嗓音。
他扯出一抹苦笑,虚弱笑骂道:
“你就这般睚眦必报?我骗你一次,你便要当场还回来?”
穆尧当即恼道:
“对你,就得用些非常手段,若我不亲自查看,你这身伤又想拖到何时?冥控制你肉身时倒还知道替你祛寒毒,你倒好,硬撑不言。”
这话落在洛清辞耳里,竟带着几分委屈和控诉,他有些脸热,忙转话题:
“扶我起来吧。”
洛清辞借着穆的力慢慢坐起身,饮了些水,咳出郁积在喉咙中的血块才觉得呼吸舒畅不少。
穆尧全程黑着脸,手却一直虚扶在洛清辞后背。
“你这伤一时半会好不了,先静养着,别乱用灵力。”
“好。”
洛清辞轻应了一声,朝雪鹰所在的方向抬了抬手,那雪鹰就屁颠屁颠地扭着尾巴跑过来,拿头去蹭洛清辞的手心。
“小白,他没凶你吧?”
穆尧一听便知道洛清辞口中的“他”指的是冥,一时沉了脸色。
“他经常出来?”
洛清辞摇头,“安心,他只出来过两次,且我与他意识相通,对他有所压制。”
穆尧不再言语,怒瞪雪鹰一眼,被洛清辞看着了,不禁笑他:
“和一只鹰儿置气做什么?”
“分明是我救的你,倒是被这畜生抢了功劳去。”
“多年不见,你果真和陆吾所说的一般,毒舌的很。”
穆尧在心里暗暗记了陆吾一笔,搞得远在秘境外围的陆吾突然缩了一下脖子,还以为自己冻着了。
“接下来,有何打算?”
“地上有黄沙,你怎么来的?”
洛清辞若有所思,“当日见天音门那位黄裙姑娘遇险,就想着帮她一帮,不想险些把自己搭进去。”他忽然忆起什么,忙问,“斩霜可在你手中?”
穆尧这才想起红梅簪,忙递还给洛清辞,心中怪异之感更甚了。
洛清辞长舒一口气,将簪子别回发间,又道:
“当时我不甚被那面尾重伤,被它甩出去跌进流沙里,幸然有瞬行符相助,跌进一处瀑布暗藏的洞府里,恰好看见遗留阵法。我能闻到九彩幻幽莲的异香,可那是实在是没力气拿了,小白也在流沙中走散,我自顾不暇,吞了止血丹就将自己泡在冷水里保持清醒,恢复意识时,就是听到你与他对峙。”
穆尧听完洛清辞的叙述,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思索起来。
“你呢?”
穆尧将自己的经历叙述一遍,洛清辞一直缄默不言,穆尧还以为是吓到他了,却听洛清辞说:
“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我总觉得这些面尾不简单,更像是受人操纵的邪傀。”
“真不是他搞的鬼?”穆尧极度怀疑。
“说正事,别提他。”洛清辞冷脸。
穆尧正色道:
“我信你能压制他,但面尾现世,十宗绝无可能毫无所察。这青鹿秘境,倒像一场试炼。”
“仙盟近年对十宗掌控渐弱,莫非想借这青鹿秘境抹杀新一代天骄,以损十大宗势力?”洛清辞又很快自行否决,“仙盟没这么蠢,瀛洲仙府才入盟便让弟子在此出事,家师那边瞒不过去。”
“穆尧,你坠下前可见什么?”
穆尧经此一提醒,当即记起:
“各宗弟子齐聚。”
洛清辞眸光愈亮,望他一眼,便找回少时默契:
“听说数千年来,想拉拢瀛洲的势力不少,仙盟亦在其中。往年都是仙盟老家伙出面,唯独此次换成昆仑剑阁阁主,借仙盟名义招瀛洲入盟,又反常让瀛洲弟子占离火宗名额入青鹿秘境,你觉得缘由为何?”
“以昆仑为首的九宗,想拉瀛洲一起脱离仙盟。”
穆尧顿了顿,又道:
“至于面尾,应都是活傀。死去的弟子也已被传送出去。青鹿秘境每百年现于昆仑一次,想必早被昆仑摸透规则,正好改作十宗结盟的试炼场。”
“难怪离秘境的弟子对所见讳莫如深,却反复提及九彩幻幽莲功效,连地图都着重标注。”
推测至此,事态已明,后路也无需过于担忧。
毕竟那地图就是一张“假死牌”,只要死在面尾手中,就会被悄然传送出秘境。
洛清辞起身:
“走吧,离开这里。”
“好。”
见火燃得差不多,穆尧抬步跟上。
谁知洛清辞猛地顿步,手覆左腹,瞳仁骤缩。
谁知,洛清辞猛地顿住脚步,手覆上左腹,双瞳剧颤。
“我的逆鳞呢!?”
穆尧心虚一瞬,见洛清辞脸色极差,忙将那片逆鳞取出。
洛清辞见鳞在穆尧手中,面色古怪,耳廓瞬间红透。
他张了张嘴,目光游移,手悬空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确有一半鲛人血,鲛人族的规矩,他又怎会不知。
被冥钻空子时,竟捅出这般大的篓子!
洛清辞整人都不好了,他拂袖转身,只留背影。
“留着,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穆尧怎会听不出洛清辞的咬牙切齿,愧疚之余,竟心生欢喜。
“鲛人赠鳞,择一而终”。思及此,穆尧心情大好。
像冥那样恶贯满盈之徒,偶尔也能坏心办好事。
虽化名“九枝”故作轻佻逼自己离开,令人反感,可这赠鳞的“无心之举”,倒给了他留在洛清辞身旁的理由。
洛清辞睨穆尧一眼,见他唇角微勾,一时心梗。
这人到底在傻乐什么?难道要和他说,重逢第一天就把自己“送给”他了吗?
那的确……很,荒谬了。
见洛清辞面色复杂,穆尧明知故问:
“有何不妥?”
洛清辞转身,面上堆笑,却笑得牵强又古怪:
“并无不妥,你喜欢,便送你。”
穆尧了然,无论是先前的云止,还是现在的洛清辞,这人面子薄是事实,怕被追问,不肯明说,还当他不知赠鳞的含义。
恰在此时,一丝极轻的响动令二人骤然警惕起来。
洛清辞敛笑,冷喝道:
“谁,出来!”
穆尧长剑出鞘,嗡鸣不止。
“是我!”
只见穆尧坠落之处,一人艰难爬起,跨过碎冰,踉跄着走过来。
穆尧一瞧,对方蓬头垢面,满身血污,若非身着昆仑剑阁弟子服,险些认不出来。
温瑾年也知狼狈,忙掐个净尘诀,方显露真容。
穆尧拧眉,冷声问:
“温瑾年,你为何会来此?”
温瑾年见二人身后的寒潭浮着半池血污,又见满地黄沙碎冰,目光在二人身上游走。
“你们都受伤了?”
“这位是?”洛清辞问。
“在下温瑾年,昆仑剑阁药菽峰亲传,师承木梓辛。”温瑾年拱手,彬彬有礼。
洛清辞亦回礼:
“瀛洲仙府洛清辞,幸会。”
“你为何在此?”穆尧心生不悦。
他与温瑾年交集并不多,无非每次与玄柝对决后都会去药菽峰求药,温瑾年总会代木梓辛替他备好罢了。
温瑾年这才想起来一般,神情变得有些恐慌,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自己调节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好。
“当时,我正全力赶来这碧幽谷,身后弟子被面尾追杀,我本不想管,最后还是出手了,即将被砍到时,幸得师父所赠玉佩相救,其余弟子也被逼的击碎命牌求生。”
“趋利避害,不是很正常?”
“不!”温瑾年声音陡然拔高,“事发突然,我以熏香掩息躲藏。一炷香后,面尾未动,却见秘境上空出现裂缝,一群黑衣女子持弯刀而出,挑破‘死去’弟子身上地图。”
穆尧与洛清辞对视,穆尧开口:“本该死去的弟子又活了,可对?”
“对!他们伤痕尽消,目光呆滞如傀。那些女子本欲将弟子们带离秘境,谁知,忽现一月纹黑袍女子应是她们都首领,只听她道:‘掌教有令,处理掉。’”
“那些女子领命,将弟子尽数斩杀。”
穆尧掌中白虹震颤,嗡鸣似悲。
穆尧手中白虹猛地震颤一下,嗡鸣不止,似是在悲愤。洛清辞见穆尧面色越来越难看,竟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那些弟子,都死了。”
温瑾年颓然地坐到地上,面色一点点灰败下去,连日的奔波与彷徨惊恐将他折磨得疯狂。
“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她们很快离开了,我不敢惊动面尾,趁着熏香掩盖,一路逃到幻莲池,遇到伏击的面尾被逼无奈跳下来,就遇到你们了。”
“你走了多久?”
“五日。”
温瑾年突然肃穆,躬身对着二人一拜,目光诚恳坚毅:
“在下所知均已如实相告,还恕在下斗胆,索要一物!”
“什么?”
“九彩幻幽莲。”
“你要这九彩幻幽莲做什么?”
“救我恩师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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