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辞,还有……穆尧……”
陆吾愣在当场。
他甚至怀疑在做梦。
不然,洛清辞怎会和穆尧在一起?
“陆吾……”
洛清辞话未说完被一股巨力撞得险些跌倒,一时怔愣。
只见那扎着狼尾辫的黑衣少年狠狠扑到洛清辞与穆尧中间,双臂紧紧箍着两人的肩,毫无形象地将脸埋下,崩溃大哭。
穆尧一惊,却没像平常一样将人踹开。
他也没见过这样的陆吾。
甚至,从没见陆吾真正在意过什么。
所以……这算,在意他二人吗?
穆尧本想刺陆吾几句的话硬生生哽在喉间,被那一声声呜咽盖过。
洛清辞无措地站在原地,任由陆吾抱着,想安慰,却被感染的有些喉间苦涩。
“这是做什么?都看着呢。”
“你们还活着,你们还活着!”
陆吾口中不停呢喃着这句话,手臂不敢松开,肩头一颤一颤地,就像一只终于找到家的受了万分委屈的小兽。
“陆吾,我们没事。”
“怎么,要是今天没见到我,该不会都要给我烧纸了吧?”
穆尧总忍不住对陆吾阴阳怪气,偏偏就是穆尧这样的语气,才让陆吾称得上熟悉。
他终于松开了两人,擦了擦眼泪,顶着红肿的眼眶站着,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羞愤懊悔,偏偏掩盖不了他心底的喜悦。
多日的焦躁不安、紧张警惕在一瞬间松懈下来,所有的心防也溃不成军,陆吾只觉周身无力极了。
他与温瑾年擦肩而过,踉跄着独自走到灵泉旁,缓缓靠在了石壁上,手臂垂在温热的泉水里,刹那间晕开一朵血花。
“陆吾!”
洛清辞最先察觉异样,快步上前将陆吾即将歪斜下去的身子扶正。
陆吾那双琥珀色眸子渐渐黯淡下去,双瞳失去聚焦,身子无力地倒进洛清辞怀里。
洛清辞颤着指尖触上陆吾的后背,粘腻冰凉的触觉让洛清辞心头一紧,再抬手,竟是一片血色。
穆尧快步上前,这时才看清陆吾背后那五道几乎深可见骨的爪痕。
安岁在商杏和温瑾年的搀扶下慢慢挪到灵泉旁,靠在石沿上,她慢慢掀起左腿的裤脚,整条小腿却是空空荡荡。
安岁没有之前那么开朗了,失了许多生气与活力,声音沉稳不少,却难掩哽咽:
“他偏要回来,就是怕我先撑不住,可他自己受伤……比我都重,他一路都咬牙硬撑着,什么也不说,生怕自己先倒下,我们失了主心骨就可能遇险。”
“他逞什么英雄?!”
穆尧忍不住怒吼出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小到只有洛清辞能听见。
他说:
“又不是没他……不行。”
温瑾年看了看靠在洛清辞身前近乎断绝生息的陆吾,又看了看自己眼前这个失去腿脚的师妹,陷入痛苦的纠结。
这两个人用九彩幻幽莲就可以救,可只剩下二十一片花瓣了,万一不够救师父的命该怎么办?
“为师给你上第一堂课,只有四个字,无论是什么境地,你都不可忘记。”
【医者仁心。】
“医者仁心……”
温瑾年呢喃着,终于做出了抉择,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那朵九彩幻幽莲,掰下花瓣轻轻敷在安岁那骇人且狰狞的断腿处。
商杏在看到九彩幻幽莲时,踌躇了一下,目光在温瑾年和安岁身上游离,最后什么也没说。
莲花起效很快,安岁只觉伤口的疼痛不再是麻木的刺痛,而是冰凉的舒适,不一会儿便缓缓靠着商杏的肩昏睡过去。
她的断腿奇迹般开始生出白骨、血肉,可一片花瓣明显不够,温瑾年又掰下一片、两片、三片……终于,用到第五片,安岁的腿脚完全恢复过来,健全如旧。
做完这些,温瑾年忙跑到陆吾身旁,见洛清辞和穆尧已经帮陆吾稳住了伤势,忙摘下两片花瓣递送到陆吾伤口处,静待痊愈。
穆尧想起自己服下的一片花瓣,低声自喃:“这九彩幻幽莲竟是需要外敷。”
温瑾年自然听到了,开口:
“内服可以充分发挥药效,但外敷起效更快。”
穆尧了然,掐了个净尘诀为洛清辞和陆吾清掉周身血污。
不过几炷香的时间,陆吾和安岁悠悠转醒,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温瑾年看着仅剩下十二片残瓣的九彩幻幽莲,心中是遗憾,是悲伤,亦是愧疚。
“或许还有其他的九彩幻幽莲,不仅仅只有这一株呢?我们帮你找找。”安岁忙安慰道。
温瑾年拭去眼角泪水,也拭去心底的愧疚与不甘,笑的坦荡,笑的释怀:
“不用了,这九彩幻幽莲仅此一朵,况且,就算找到了也不一定在花期,摘了也无用。师父教导我医者仁心,我若用此莲救你们性命,师父会支持我的。”
……
光阴倏尔,转眼便是一年时光。
此后的一年间,六人再没离开这眼灵泉,在此闭关修炼,可谓一日千里。
十个月,他们且战且退,打不过就跑,休息好了就继续打,方圆百里之内的面尾几乎都被屠杀殆尽,整片沼泽也被扒了个片甲不留。
期间他们碰到过些许他宗弟子,却默契瞒下灵泉之事,继续着他们的扫荡行为,直到再无可打,再无可寻。
“阿辞阿辞,我和你说啊,陆吾虽然逞能吧,但他演技是真不错!”
商杏凑近洛清辞耳边,悄声道:
“本姑娘算是看出来了,陆吾啊就是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老重情重义了,一年前,穆尧掉下莲池后,他总偷偷哭。”
“又说我什么呢?”陆吾的声音乍响。
商杏心虚一瞬,旋即冲陆吾吐吐舌头,跑开了。
“第三百零二天,哎——又是不知道该干什么的一天。”
陆吾放下刀,百无聊赖第趴在灵泉旁用指头轻轻拨弄泉水,懒散极了。
“修炼。”穆尧冷冷吐出两个字。
陆吾学着穆尧的语气,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
“不想修炼。”
“滚出去。”
“不行。”
“行了,行了,别拌嘴了。”
洛清辞笑着从泉水中走出来,施法弄干身上的水,途经陆吾身边是拿手指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
“你为什么不打他只打我?不能因为你俩认识的早就偏心吧!”
洛清辞不知如何回答,索性不回答,陆吾就这样在穆尧得意且挑衅的目光里冷哼一声选择不理会。
陆吾不知想到什么,喟叹一句:
“哎——穆尧,事到如今,我就和你坦白吧!”
他将一条胳膊搭上穆尧的肩,嬉笑着:
“‘东州三怪’如雷贯耳,一人善符,一人善阵,一人善墨,‘符’是你,‘墨’是温瑾年,剩下的那一个‘阵’,我一猜就知道你的‘故人’是谁了!”
陆吾欠揍地说道:“我看到洛清辞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谁了。哎——我就是不告诉你!”
穆尧青筋暴起,手已经准备拔剑了。
“洛清辞救我——!残害同门啦——”
“本姑娘又回来了!”
远远便听见商杏欢脱的笑声,那杏黄衣裳的姑娘蹦蹦跶跶地跑进来,身后还跟着同样笑意盈盈的温瑾年。
“收集了那么久的药草,可算够了!瞧瞧!”
商杏将一个储物袋扔向穆尧,穆尧抬手接住,灵识向内一探,也难掩喜悦神色。
商杏邀功般开始报名字:
“补气丹八百颗、止血丹一千颗、回灵丹八百颗,而且你们带回来的洗灵草,我和温大哥还一起完成了三颗洗灵丹哟!”
“洗灵丹可是高阶丹药,耗费了我们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失败了好多次。”
商杏掰着自己的手指慢慢算,最后算不过来了,干脆坐回灵泉旁晃晃悠悠。
“可以拿出去拍卖哎!”陆吾提议。
“不行不行,要不上交宗门?可以领贡献点和灵石!”商杏反驳。
“要不给孟玉用?”安岁悄悄探头。
“可以。”陆吾点头赞成。
“她不一定敢用,一旦没洗掉火灵根就惨了!”安岁又耷拉了脑袋,神色恹恹。
洛清辞见几人争执不休,打坐也无法凝神静心了,开口:“先留着吧,届时看情况再议。”
“行。”
“没问题。”
……
彼时,昆仑剑阁。
主峰·轩阳剑阁。
“掌教,瀛洲仙府府主来访!”
玄柝将墨笔搁置下,起身便踏空而去。
远远便瞧见演武场中央站着一个满脸笑意的白发老翁。
“府主莅临,有何指教?”玄柝语气算不少友善,警惕之意却是任谁都能听出来。
“我瀛洲仙府向来不过问仙盟之事,对你们的恩怨情仇更是一概不问,老夫今日前来,便是要向你这小辈请教请教。”
明世修微眯着眼,笑的一脸和善,玄柝却依旧未能放下警惕,只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下一刻便见什么朝自己面门而来。
他抬掌一握,却见一个东西轰然炸开,碎了一地琉璃,俨然是一个碎裂的魂灯。
“府主,这是何意?”玄柝冷了脸。
“我平生只收两个徒儿,我这小徒儿更是我瀛洲仙府府主的既定者,你不该给我这个做师父的,一个交代吗?”
明世修周身威压毫无顾忌地释放而出,一层一层地叠下,如同罡风过野,青松皆折。
演武场周围的弟子更是无法抵抗,直直被压的跪伏在地,七窍流血。
玄柝见明世修动了真怒,反手从虚空中拔出长剑,从长阶俯冲而下,化作一道极细极长的白芒,裹挟风雪袭去,却被明世修轻轻抬起的两根手指轻轻夹住,反手转动剑尖,一掌挥出,玄柝竟毫无招架之力,倒退数步,直直撞向演武场四周的石壁,砸出一个凹坑。
“掌教!”
“前辈……息怒……”
明世修冷哼一声,周身威压尽数消散,如同山峦倾倒的威慑才缓慢消退。
演武场早已被毁去大半,草木碎屑满地皆是,四处都是碎石裂瓦。
玄柝慢慢从凹坑里站起来,对着明世修抱拳: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青鹿秘境之事,还请前辈随晚辈入内,细谈。”
明世修并未拒绝,抬步朝主殿走去,面上早已风轻云淡,仿若什么都未曾发生。
“总说你这昆仑五峰有一峰终年青翠如春,更有‘昆仑山衔之碧玉,药菽千丹之圣手’,今日一见,怎满目皆素?”
玄柝眸中看不出情绪,道:
“许是我这昆仑的春日,永眠风雪之下,天地皆悲吧。”
明世修轻轻捻着白须,不置可否,只是乐呵呵地笑:
“天地皆悲?呵呵,我这老神仙活了万千岁月,倒是头一次听这么放肆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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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仁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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