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知府也不过初来乍到,能摸到官府的门就不错了,自然也不会准备多丰盛的宴席,但对于奔波几日的几人来说已是足够。
青衣人戴上官帽,也算是礼仪周全,这顿饭称得上宾主尽欢。
回到那小院,谢仪快步走入屋内,却蓦然回眸,几分银白月色落入女子琥珀色的瞳孔,谢仪显得几分冷冽,她示意林霁跟进来。
“那知府该是有问题。”
“怎么说?”
“我虽不知为何对那玉无忧无端熟悉,但今日闻张卓之名,却是有些印象的。
张卓,建武二年,三甲一十八名,本身是个不堪用的,但家中势力豪横,也是谋来几个好官职。”
这其实是顾清讲给谢仪的,他的老师曾给她讲述官场形势,事无巨细,想来确实相当看重谢仪了。
往事不可追矣。
“这可是有什么不妥?”却见林霁实在对这朝堂事务不太清楚,一时没想到这与眼前境状有何关联。
谢仪饮了口温热茶水,眼睫微垂,声音降低,化在烛火中,“老师既认为他是个不堪用的,那此人多半是个酒囊饭袋之徒,这等人往往是混日子的,今日之举过于激进,这张卓与此评价实在差异太大。”
她还是喝不惯这粗茶,谢仪轻皱眉,“也说不好是浪子回头或世人错看。但就出身而言,那记录在案的张卓不过三甲,学问一般,也无甚功绩,短短几年能做一府长官必然是走了家中关系,而那张家势力盘根错节,想来是与这当地世家通过气的。
即便没提前打点过,张卓此人,我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他要这般和当地世家作对。”
谢仪终究把这剩下茶水放回桌上,不再勉强自己,太涩、太浊,品来不见半分茶香,倒有些莫名的胭脂气。
此地不敢高声语,只怕惊动阁中人。
林霁从这夜间谈话开始,便倚在窗边,方便注意周遭环境。
说来,这院子夜晚也是歌舞不缀,香满整楼的,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只是,今日,不知多少住客被扣在那市集上了。
林霁亦压低声音,“说来我也有些想法,张卓本就搭我们的车一人前来,若他是新上任的知府,那便是仆从随侍全被掳了去,可这不过短短半天,怎得就找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帮手?
我与那几人也是交谈了一番,观其言行,实在不像官府之人,大开大合,还有几分市井气。如今你一提,我再一仔细琢磨,算是晓得那几人与什么相干了!”
林霁一顿,几乎用气声说话,“我瞧那几人,与山上的土匪怕是有些联系。”
他没把话说死,但看其神色,怕是至少有个七八成把握。
却见一旁端坐的谢仪并不惊讶,她只是略略挑眉,“怎的,你还进过土匪窝?”
“当时尽是些老弱病残,不小心被劫了去。”他竟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说起这段屈辱往事了。
谢仪一顿,“是我失言了。”
这两方信息结合,新知府定然不简单,说不得便是一场贼喊捉贼,李代桃僵的大戏,这知府本人便是山匪,劫了那张卓便上任来。
“此子所图甚大。”白衣女子隔着幽幽烛火与男子对视。
从没听过哪个贼人敢这般占城,这已然是明目张胆的谋反了。
“邺城地方水太深,我们莫要久留。”
无论如何,这新知府与世家的矛盾已然摆在明面上,还有个山匪在暗处,说不好几日后局势会多么混乱,他们初来乍到,还是莫要掺和,速速离开好。
离了富贵乡,才发觉,原来寻个安稳处竟如此不易。
夜幕沉沉,云掩月光,几颗星子零碎地散着光,几缕微光下,一辆马车驶出城门,隐入远方朦胧晨色。
邺城,官府,灯火通明,魁梧的大汉踏入书房,
“无忧,那两人离开了,可要追上去?”
正读着公文的青衣男子随意地靠坐在太师椅上,慢悠悠地晃着扇子,一双凤眼烟波流转,
“他们怕是猜到了什么,要不……”那大汉比了比脖子,面色凶狠。
却见青衣男子一滞,瞪了大汉一眼,扇子一收敲了敲桌子,
“不要这么冲动。
若我没记错,那女子该是京城谢氏嫡女,那可是绝世双姝之一,该是个良善之人。何况同行我亦未特意遮掩,猜出来也实属正常。
再者,这二人留在城中也是个变数,不若让他们离去罢,说不得日后能带来什么惊喜……”
“哦,好的。”大汉看起来对着长篇大论不怎么感兴趣,他才不晓得什么绝世双姝,但既然无忧说不抓,便不抓吧。
“嗯……再给他们送些银子罢,也算报答那救命之恩了。”青衣男子又笑容满面地摇起扇来。
这邺城,要变天了。
——
谢仪和林霁又上了路,马车在长年失修的道上摇摇晃晃。
晨光漫过颓垣,残破的房屋镀上金色,裂缝间钻出几茎鹅黄的野菊,忽有清风啸来,令人心旷神怡。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天气晴朗,林霁自邺城一事后心情相当好,
这不,正赶着路呢,还哼着小曲儿。
谢仪在车中歇息,他们本打算换两匹马,省得如此累赘,但此去匆匆,没来得及。
那乌发女子坐于车中,哪怕没得旁人,也总是一丝不苟的,她听着林霁哼的音调,忽地心头一跳。
她忆起来了,那日后山,雪玲珑哼过这曲!
这曲调甚为怪异,绝非流行之乐,令她印象深刻。
“林霁,你唱的什么曲儿?”车内传来声音,音调平稳,似只是得了闲趣,才询问一番。
“此曲名为《欢乐颂》,是我之前从外族那里听来的。”林霁的语调仍然相当轻快,“说来,我之前给你那八音盒记录的便是此曲呢。”
谢仪心沉了半分,她甚至没有心思询问林霁何事又与外族有了交集。
“可有其他人知道此曲?”谢仪声音清朗,抓住车厢一旁扶手,马车这会子颠得有些厉害。
“应该没有,那外人就我一人见过,之后便离开了。”林霁不知为何如此坚定。
也对,京城不过那么大点地,哪来那么多巧合,谢仪眼神暗了暗,半晌,才接下去,“林霁,你可认识雪玲珑?”
你可识得雪玲珑,你可知那是当今圣上的宠妃,一言一行牵连多少性命,
你可知那妖妃的生平在京城圈子里几乎公开,她是京城良家子,自幼养在乡下深闺,家中出了事,只才上京来,只卖了两天馄饨便遇到了圣上。
这是圣上暗地查了一条街的得到的板上钉钉的事实。
雪玲珑有如此身世,那朝臣才能勉强同意,圣上也能安心宠幸。
但问题是,她不该有机会识得林霁。
谢仪期待着那个否认的答案,蒙蔽圣听,这是多少人连坐的罪名。
但隔着车帘,林霁显然没有察觉谢仪的不对劲,“雪玲珑,唔,有点儿耳熟。
我想起来了,之前我刚到京城外遇到个小童,名为薛小草,当时你那草药还救了他呢。这小童好像有个姐姐叫薛大花。”
林霁停顿了一会儿,当是在回忆什么,再开口声音低沉下去,“说来这薛大花也是个可怜人,三岁丧了父,十岁母亲又被掳走,刚刚到了京城,唯一的弟弟还染了病,好不容易救活,又在大街上冲撞了贵人,被活活打死。薛大花是个漂亮姑娘,本是良籍,却失了依靠,竟要被几十岁的富商强纳为妾。
那日她想不开,想寻短见,我在河边恰好碰上了。”林霁想到那灰色的河、黯淡的天,还有没有任何光亮的女子。
“总之我与薛大花说了很多,把她劝回来了。说来,这雪玲珑的名字还是我取的,是要她抛掉过去重新向前看的意思,人总要活下去嘛。
哦对,我最后该是送过她个八音盒,玄之可是见过她?”
谢仪久久无声,她想到那一条街的证人,想到那罔顾人命的贵人,又想到极喜欢微服私访的圣上。
她宁愿雪玲珑只是贪慕权势,她希望这个少女真实地享受这天下之高之人的爱意,她希望一切没有那么糟糕,但神思似乎控制不住地划向深渊。
谢仪再次感受到这世道的混乱,一切规则似乎都摇摇欲坠。
“她已是宫中的妃子。”谢仪隔了许久,轻轻回应。
此语一出,两方皆静。
这人世如戏,谁人知,几分真,几分假。
没错,灵感来源是《让子弹飞》!(但不是照搬哦,玉无忧还有其他身份,他和谢仪似乎认识肯定不是单纯土匪hh)
不知道有没有饱饱会疑问男女主为什么不留下来一同谋反呢,一方面是他们不知玉无忧为人谋划,但更重要的是,缺乏契机,在我看来男女主选择见江山本就是一种犹豫的表现,而选择抗争需要一往无前的勇气,女主可能有一定动机,但还心存希冀,男主则是不相信自己,不对的时间地点抗争过,失败过。(其实有很多想解释的但在紧张地赶字数hh)
纠结了一下改了个标签,把“权谋”改为了“群像”,不是说本文不权谋,而是在中后期才主要是权谋,但群像会始终贯穿本书。
男女主的中前期成长线大概是:见自己见山河见苍生。
然后这两天在想后期权谋部分的设定(感觉有点复杂了),再纠结要不要用最开始的大纲hh
“众生皆过客。”写的时候想到的hh
饱饱们我话很多的,如果感觉影响体验感可以屏蔽掉hh[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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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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