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和谢仪一同出了门,
他们要前往兰城,
迟来的不知多少天的消息终于传到,和谢仪料想的差不多,赤城宏城都易了主。
西陲三镇,表面看上去已是一条绳的蚂蚱,但赤、宏二城都已达到了目的,这样的合作关系还是那么坚不可摧吗?
西戎人如此大动干戈只是为了占个边境小城,那是绝不可能的,
从利益上讲,这联盟双方已经是对立的了,
至于双方是维持现状还是争锋相对,是小小使点绊子还是兵戎相见,这便是事在人为了。
但其中,最为尴尬的,却是兰城,
此前二城联手,兰城夹在中间,没个什么军事实力,被带上船也是自然。如今二城已然易主,唇亡齿寒,兰城明面上又是唯一保留的朝廷势力,可不是块肥肉,稍有不慎,便要步入青城后尘了。
兰城管事儿的若是个聪明人,当会选一方下注来保全自己,
想来接下来几日这整个西陲的焦点都在这面儿上最风平浪静的兰城之中了。
这也是谢仪选择兰城的原因,她二人如今没多少本钱,不过几点谋算,借力打力该是见效最快的。
兰城是个大城,城门口车马络绎不绝,往来人各异,城中三步一酒楼、五步一客栈,一幅歌舞升平景,半点瞧不见外面那风声鹤唳的紧张氛围,
盛世安稳有利润,那乱世机会也是不少,敢闯到这地方的商人,多少都见过些世面,
兰城的大半人都和商会有些关联,而这城中风气也和这商会风俗关联紧密。
胡氏主导的商会,不用多说,谢仪相当清楚该是个什么模样——讲利益不讲情义,八百个心眼子,多是豺狼作风,这种人最难说话也最好说话,端看手中多少筹码了。
此城往来者众多,确实繁华,除那些大商人外,小商小贩也是不少,消息流传飞快,
这也是谢仪选择兰城的另一个原因,商人走遍天下,尤其是这边境的商人,必然是走南闯北,消息极为灵通,谢仪需打听打听那赤城内里如今状况,兰城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一打听,却让谢仪晓得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皇帝崩了,半个月前便逝去了。
旁边喝酒喝得正在兴头的几个汉子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带来多么惊人的消息,他们肆无忌惮地调侃着这天下大事,浑然不觉这会带来多么大的震动,
京城,皇家,这对兰城的酒客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坐在酒楼大堂的白衣女子忽地洒了茶,浅褐色茶水顺着桌沿滴到地上,
周围喧嚣,谢仪却似乎与周围隔绝开来,
那至高无上,一语便定了她家生死的皇帝,那天下独尊,享尽万万家供奉的皇帝,便这么死了?
谢仪忽然感受到一股极为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原来,这天上的日,和地上的草一般,都不过凡人罢,没什么区别。
谢仪下意识的拿出帕子,想擦拭着桌上茶水,
一旁的林霁制住了她,喊来小二收拾,
乌黑的眼眸藏着担忧,林霁知道谢仪心结未散,
两人现在都如在钢丝上行走,摇摇欲坠,稍加点外力,说不得便跌入深渊。
谢仪收回帕来,望着林霁,温声说道,“明远,莫慌,我只是有些惊着了……我没想到,那人便这么死了。”
谢仪从未与他人说过,曾经她夜夜梦回,闻满府的鲜血,见着祖母的撞柱,听见刑场的哭喊,她曾经整宿整宿的睡不着,一闭眼,往日场景历历在目,那昔日亲人都变得面目全非,质问着她为何一人逃走,
但谢仪最开始甚至不知道该怨谁,她甚至不敢深入去想,更不敢去恨,不过自欺欺人,因为那是那高高在上的陛下。
而如今,这位陛下死了,
谢仪望着林霁,瞧见那曾一眼惊艳她的黑色眼眸,只缓缓讲起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先帝有五子,最有竞争力的该是皇后嫡子四皇子和贵妃的五皇子,四皇子是个刚愎自用的蠢人,自以为是蛇鼠一窝,五皇子年纪尚小,但娶了赵家姑娘,若有赵大公子帮衬,倒还不错。”
谢仪轻叩茶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对那天家血脉的敬意消失了,
上了几道小菜,没什么特色,
“皇帝死了,天下乱了,西戎人必然提前得了消息,才行动这般快,”林霁吃了一大口饼,他几天没怎么吃饭了,悲伤到极致,饥饿感似乎也消失了。
谢仪没答话,也慢慢吃起饭来,前面时间赶得紧,他们在青城的积蓄全都被洗劫空了,幸好林霁在兰城也有些钱财,二人才算没有流落街头。
谢仪已经从那高门出走,但有些习惯似乎已成为她的一部分。
直到走出门,谢仪才接上这话,她的面色并不好,“若是山寨人先得了消息呢,这个山寨,给我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若是他们早早得了消息,再联系西戎人……”
若是如此,这小小山寨早早便在京城布局,或者说,这一看似偶然形成的山寨并不是偶然,而是有人在背后刻意推动,那这一行为是否代表着更大的企图?
谢仪莫名想到他们曾经经过的邺城,青城正正好可以与其对峙,这是巧合吗?若他们的计划顺利实施,最后夺回赤城还是要靠宏城,这只是他们的算计吗?
如果这一切都不是巧合,那他们呢,他们来到兰城是否也是一切的一环呢?
“明远,我们……会不会已经成了棋盘上的棋子。”谢仪声音极低,她突然感到毛骨悚然,这说法听着异想天开,他们不过两个小人物,不该有人注意到他们呢。
她多心了吗?
今天阳光不错,雪后初霁,
金灿的光芒洒在林霁侧脸上,相当俊美,
从那天的爆发后,林霁又变回了那个积极的林明远,只是又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
林霁认真听过,只是转过头,带着一抹笑,眼眸极深,阳光照不透这般幽潭,他专注地望着谢仪,半晌,才说道:
“玄之,为棋子,为刀刃,我都无所谓的,只要能报了青城的仇,姑且被利用下有又何妨?”
是了,谋士以身入局,她想让那些西戎人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向前走吧。
谢仪和林霁在兰城差不多转悠了三日,
在第四日,他们出现在了兰城最大的酒楼中——江南语。
最是繁华地,皆言江南语。
这是江南来的大商人开的酒楼,连这商会会长养的一个面首也时时光顾于此,
兰城商会会长是一奇女子,姓胡,家中排行第三,人皆称胡三娘子。听闻胡三娘子美艳至极,却行为极为放荡,养二十三面首,面首皆美男子,各有特色,传闻连兰城知府都是她裙下之臣。而胡三娘子那些铁血手腕,也都掩盖在这风流韵事下了。
谢仪此前从未见过这等人,初听时心中也是惊涛骇浪,何其荒唐,如今,却也是要找上门去。
这个面首据说是个极娇艳的,不知姓名,只晓得花名叫绿莺,整日打扮花里胡哨,穿金带银,招摇过市,深怕旁人不晓得他多得胡三娘子宠爱,
这经过的,总是少不得指点一番,骂一句不知廉耻,背地里偷摸着自荐枕席的却也不在少数,
而这位绿莺公子,最喜的便是这江南语的曲儿,
人们猜着绿莺想紧紧扒着姑苏来的胡三娘子,学点江南的吴侬软语,才这般作态。
“不过东施效颦,说起来不伦不类,招笑。”还有人评说呢。
但无论此人评价如何,他确实是最容易接触到的与胡三娘子有关联的人了。
江南语中都是包厢,端的是个清雅安静,是瞧不见别间状况的,谢仪和林霁只能早早前来,顶了个视野好的位置,仔细看着门口,
如此等了四天,才终于等到要等的人来——这位绿莺公子出场确实令人印象深刻,大红大绿,金银皆戴,实在是,不堪入目。
众人拥簇着把这大客户带到了顶楼的包间。
估摸着时间,谢仪和林霁敲响了这包间的门,
“麻烦通传下,我们是凤阳人士,与公子有要事相叙。”
门很快开了,
谢仪笑着走到了绿莺面前,“我们是新进城的兄妹,姓徐。”
本悠闲享受着周围人侍奉的绿莺终于正眼瞧过他们,极为艳丽的男子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些锐气,挥了挥手“你们几个先下去吧,我和这两位客人又要事要谈。”
待人都出去后,绿莺涂着红蔻的手捻了朵金丝牡丹,抛向中间台上唱曲的伶人,“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谢仪和林霁也不多问,自然落座,“我二人是南方来的谋士,特来助徐大人一臂之力。”
这城中可不是一家独大,那**传闻完全盖住了兰城的另一掌权人,徐清徐知府。
谢仪知道这位官员,凤阳人,美姿研,而更巧的是,她亲身去过凤阳,听过那凤阳腔调,
这些西边人分不清,她却是知道的,这台上唱的可不是什么姑苏语,分明是凤阳语,
那日一进酒楼,谢仪便晓得这位绿莺公子真正的主子是谁了。
饱饱们抱歉,之前因为生理期情绪很低落,然后特别特别疼没怎么码字(今天没来得及吃布洛芬疼晕过去了)[托腮],这章写的有点赶,晚上或明天早上会修[竖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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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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