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干的！”满月猛地收回内力，扒住栏杆向下张望。
山脚下，谢孤鸿紧捂双眼，发出凄厉嚎叫。
顺着他的眼角，鲜血大串大串滑落。
看起来，他多半要失明。
归舟还算镇定，瞄了一眼隔壁谢长东的殿宇，淡声道：“谢孤鸿这些年干了不少糊涂事，是外祖父容不下他。”
满月思索片刻便明白过来，问：“所以那琴？”
归舟点点头，道：“他若及时收手，便不会崩裂琴弦，更不会引发琴中毒药。可惜，他想要的太多……不是个纯侠。”
满月对谢孤鸿没什么兴趣，她对于谢孤鸿到底做了什么错事也不感兴趣，她正思索要不要为了沈曜多追问几句，却听得耳边疾风呼啸，紧接着，一团黑影从身侧闪过，又陨石般的坠落在地。
他方一站定，那精铁砌成的擂台便裂开了几道细纹，纹路用极快的速度扩张，扩无可扩之际，“砰”得一声巨响，擂台裂成碎片，在空中炸开。
沈曜一个趔趄摔在地上，他来不及惊讶，拍打拍打身上的土，又重新站起来。
“见过国主！”
“见过国主！”
众人齐呼。
沈曜行了一个后辈见师长的礼仪，并未说话。
谢长东也不在乎，更没管中毒失明的谢孤鸿，先朝众人摆摆手，待到呼喊声渐小，才看向沈曜：“后生好功夫！”
“献丑了。”
“敢不敢跟老夫比上一比？”
谢长东此话一出，山上山下，所有目光都汇聚过来。
台上这位可是国主啊！自古与君王下棋都得输半子，谁又敢跟国主动手动脚呢？
沈曜就敢，这一次，他自报家门：“晚辈沈曜，今日得前辈赐教，荣幸之至！”
“他是沈曜？”
“沈曜？那不是中原那个失踪的太子吗？”
“他怎么……”
沈曜此话一出，场下诸人，有惊慌者，有疑惑者，有若有所思者，亦有人像钮回锋一般，佯作恍然大悟，却因为装得太过用力，反而漏了马脚。
满月顾不上观察台下人的心思，她此刻既兴奋、又紧张——她还从未和多罗国国主比过武呢！
归舟站在满月身旁，观察着她的反应，踌躇道：“浅尝辄止即可。祖父听闻长公主去世后，大病了一场，功力也大不如前。他是国主，姑娘你好歹给他留些体面。”
满月原本兴致勃勃，听归舟这么一说，便有些扫兴，赌气道：“既然你们国主这般输不起，我不帮沈曜了就是。”
归舟似乎感受到自己说错了话，一副想补救的样子，却想不出该说什么。
这档口，谢长东和沈曜已经开战。
沈曜仍旧是那一套九州剑法，他练熟了，招式好看，姿态坦荡，一招一式气势磅礴，看上去更有王者风范。
谢长东也拿着剑，但他几乎没有出招，沈曜的剑他能躲则躲，实在没法儿躲时，轻轻一剑便把沈曜的攻势给挡了过去。
甚至偶尔沈曜出招慢了，他还分出一点心思来，往东边扭头，似在出神，也似在等什么人。
沈曜被谢长东的打法弄得有点焦急，他试探道：“谢前辈？我不怕输，您不必让我这样多招。”
谢长东仿佛这才回神来，看了沈曜几眼，极小声的，似悄悄说与沈曜，更似自言自语：“她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选时，不妨想一想，百姓跟着谁会更好一点?”
沈曜越听越迷茫，几次想要张口，最终问道：“前辈，您说的她是谁？这句话说得真好！”
谢长东睨沈曜一眼，答非所问：“小子，你这一路干了些什么，我都知道。”
沈曜一招又扑了空，他放慢了速度，顺着谢长东的节奏，不紧不慢又出了一招。
谢长东对沈曜的节奏转换很满意，躲他的速度又放缓几分，笑问：“想要江山吗？”
沈曜再度放缓出招速度，语气昂然：“自然想要。我来多罗国，就是冲着江山来的。”
“说说看，多罗国如何能替你拿江山？”
沈曜看向台下，缓缓道：“天下十三州兵符，尽在多罗。”
谢长东手上的剑微微一颤：“你见过戚无言了？”
沈曜摇头：“我未曾见过戚女侠，但我是沈家人，皇爷爷曾叮嘱过父皇，欲夺天下，先取多罗。
听父皇说，爷爷临终前曾效仿晋王，以三矢赠父皇，叫父皇把攻灭多罗国、收服戚女侠、收缴天下兵权作为毕生志向。父皇自知天资不够，所以从小就把这件事讲给我，拜托我替他给皇爷爷完成这个愿望。”
谢长东听了，把剑猛得一抽，沈曜被他的剑气带得一个趔趄。
“所以，你来多罗国是帮沈开颐弥补遗憾的？”
沈曜又重新站好，摇摇头道：“我其实不认同祖父的做法。兵权和皇权分开挺好的，这样皇权有制，皇帝不敢太荒唐，对天下算是好事。另外，说句实话，兵权给你们，皇室也省了一大笔开支。”
谢长东笑了一下。
沈曜顿了顿，又道：“只是，这些年左仪乱权，奸人当道，天下格局多少有些混乱。十三州权力到底该怎么划分？十三州的百姓该怎么生活？十三州遇到事情又该找谁主持公道？晚辈觉得，这些要是再不重新谈一谈，天下就要起兵戈之祸了。
谢前辈掌管多罗国，而多罗国各大门派在十三州颇有余威。最主要的是，晚辈方才在台下观战，看到多罗国不论是年轻一代，还是谢前辈这等年长者，都是爽快讲义气的大侠，晚辈心中觉得，这些事情，只能在多罗国，由谢前辈主持，才最公道。”
谢长东一边听他说着，一边哼笑，无奈道：“罢了，罢了，还是沈开颐的小孙子看事儿透彻啊，比我那痴情的外孙强太多啊！”
什么痴情的外孙？李归舟吗？他还在执着于满月吗？
沈曜听了这话，心里一慌，正欲追问，却见谢长东硬生生往他剑刃上一蹭，之后，就像是受了很大的攻击似的，“哎呦”一声，重重跌倒在地。
这一摔摔得浮夸，台下反应更是浮夸，大家都震撼称奇，紧接着就有人冲过去扶谢长东站起来。
谢长东似真的摔疼了，指着沈曜，道：“他赢了，我打不过他。”
钮回峰第一个跟着附和：“果然英雄出少年，沈公子好厉害的功夫！”
他起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道贺。
谢长东顺势道：“今年满月不在，沈小公子，你这个第一名，实至名归。走走走，咱们上山喝酒去。”
沈曜被人群簇拥着，转身上山，已经走了小小一段路，却忽听得身后谢孤鸿大叫一声：“慢着！谁说他是第一了？还有人没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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