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几乎令人窒息。
黑色越野车如同撕裂黑暗的困兽,在通往金檀的高速公路上已经疾驰了四个多小时。
窗外的世界早已褪为一片模糊流动的光斑,唯有车内仪表盘幽蓝的光芒,冰冷地映照着南絮线条紧绷的侧脸。
她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负责开车的“影子”成员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车内空气凝滞,只剩下引擎沉闷的轰鸣和轮胎碾压路面的噪音。
南絮几乎一言不发,指尖无意识地、极轻地叩击着手机冰冷的边缘。
屏幕上,那个代表宋希文最终位置的光点——
一家高端私立医院——
像一根无形的线,持续拉扯着她的神经。
“南綦给她喝了脏东西...”、“宋希文情绪不稳定”......
这几个字眼在她脑中反复盘旋,交织着难以言喻的焦灼和一种她不愿承认、却无法忽视的恐慌。
那种感觉,类似于十年前那个冰冷的平安夜,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而无能为力的窒息感,正悄然复苏,攥紧她的心脏。
当车辆终于带着刺耳的刹车声,精准地停在医院VIP通道入口时,南絮几乎是瞬间推门下车。
冬夜的寒风裹挟着浓重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心头的燥郁不安。
冷白的灯光笼罩着VIP楼层的走廊,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的舞台,映照着几张写满焦虑与疲惫的面孔。
几乎是南絮脚步声响起的同时,阿素就像受惊的小兽般从长椅上弹了起来。
她眼圈红肿得像核桃,脸上泪痕未干,看到南絮,像是看到了唯一的救赎,又像是恐惧最终的审判,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南总!您......您终于回来了!”话语里带着哭腔和如释重负的颤抖。
几乎就在南絮站定的下一秒,另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
陈璐也匆匆赶来,发丝微乱,呼吸略显急促,显然也是刚刚处理完“云巅”门口的混乱场面,马不停蹄地赶回医院。
她看到南絮,立刻停下脚步,神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后怕:“南总,您到了。”
南絮疲惫却带着关切的目光,快速扫过她们,最终定格在那扇紧闭的、仿佛隔绝了生死的病房门上。
她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却自带一种沉甸甸的焦虑感:“里面情况怎么样?”
旁边的南繁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呼吸,低声快速说道:
“姐,放心,医生已经在做处理了。初步判断是摄入大量高浓度酒精混合了一些不明刺激性成分,导致的严重不良醉酒反应,伴有神经高度兴奋状态。正在给她输液,促进酒精代谢和镇静,没有生命危险。”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几个字,南絮悬了一路的心才勉强落回实处几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后怕。
她转向阿素,目光沉静却极具穿透力:
“怎么回事?从头说,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她知道,细节里往往藏着关键。
阿素被南絮的目光看得浑身一颤,用力吸了吸鼻子,强忍着眼眶里再次涌上的酸涩,断断续续地开始讲述,声音因哭泣和恐惧而沙哑:
“都......都怪我.......南总......希文姐她......她让我去给卓晴姐送生日礼物......她之前交代过,说这是......是她的私事,希望我能替她保密......所以我...我就没敢告诉璐姐......”
她越说声音越小,充满了无尽的自责和悔恨,“我到了派对,卓晴姐她......她就说我偷换了礼物,说我手脚不干净......还叫保安把我扣下了......他们拿走了礼盒......然后,然后就给希文姐打了电话......希文姐当时还在医院守着苏阿姨,接到电话急得不行......我知道,她......她肯定什么都没顾上,就一个人跑来‘云巅’了......”
“她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被放出来的?”
南絮追问,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紧紧锁住阿素。
“我...我被他们关在一个小房间里,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我...我根本没看到......”
阿素羞愧地低下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过了好像挺久,门开了,会所的人就把我带过去。到了一个大办公室,希文姐就在那里,当时她脸色已经不大对劲,看起来特别难受......然后......然后南綦先生就挥挥手,让我们走了......我......我只看到,希文姐面前桌子上,放着一个空了的玻璃瓶,应该是一种...鸡尾酒......她应该......应该喝了一整支......”
最后几个字,阿素几乎是气声说出来的,带着巨大的恐惧和后怕。
“一整支?”
南絮的声音骤然降温,仿佛瞬间将周围的空气都冻结了。
她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加冷冽骇人。
“是......是的......”
阿素吓得缩了一下肩膀,眼泪又涌了出来,“希文姐肯定是为了救我...她是为了我才喝的......南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笨,不该被他们抓住......我不该瞒着璐姐......我要是早说了,也许......也许就不会......”
她泣不成声,强烈的负罪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时,刚刚平息些许喘息的陈璐再也忍不住,脸上带着严厉,看向阿素:
“阿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私事?再私人的事情,能比艺人的安全更重要吗?因为你的大意,你替她隐瞒,导致她不得不一个人去闯那种龙潭虎穴?!万一......万一今晚不是南繁少爷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我们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你让我怎么跟南总交代?!”
陈璐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阿素心上,她无地自容,只能拼命摇头,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了......”
南絮出声打断,声音不大,却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她看向几乎要崩溃的阿素,眼神依旧冰冷,但奇异的是,里面并没有太多迁怒的意味,更多的是一种冷静的审视。
“事情已经发生,现在追究责任无济于事。所幸没有发生更糟糕的事件......只要希文没事......”
她顿了顿,语气沉缓却带着千斤重压,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烙入阿素和陈璐的耳中:
“阿素,记住今晚的教训。没有下一次。宋希文是你的艺人,但更是你需要用尽全力去保护的人。从今往后,她的任何异常动向,无论事由大小,无论她是否要求保密,只要涉及潜在风险,你必须第一时间告知陈璐。这不是背叛,也不是打小报告,这是你的职责,是保护她安全的最基本底线,明白吗?”
阿素用力地点头,像是要将这句话刻进灵魂深处,眼泪砸落在光洁的地板上:
“明白了,南总!我记住了!我再也不敢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南絮微微颔首,目光再次投向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门板,看到里面那个正承受痛苦的人。
走廊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剩下阿素极力压抑的、细碎的抽噎声。
南絮眼角的余光瞥见南繁靠在稍远处的墙壁上,他惯常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担忧和压抑的怒火,嘴角紧抿,眼神冷厉,显然也对今晚的龌龊手段愤怒到了极点。
她收回目光,看了看脸上写满疲惫的陈璐和几乎虚脱的阿素,又看了一眼时间,沉声安排:
“时间很晚了,你们都辛苦了。陈璐,你先带阿素回去休息。今晚的事情后续如何处理,明天公司再议。”
陈璐似乎还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但最终在对上南絮那双不容置疑的、深不见底的眼眸时,将话咽了回去。
她点了点头:“好的,南总。那......这里......”
“没事,这里有我。”
南絮的声音不容置疑,“南繁这边会留两个人,其他人也都回去吧。”
她示意了一下一直沉默守在旁边的另外两名安保人员,“今晚辛苦了,回去待命。”
陈璐不再多言,搀扶起腿脚发软的阿素,低声安慰着,慢慢走向电梯口。
安保人员也无声地行礼后离开。
转眼间,空旷冷清的走廊里,只剩下南絮和南繁姐弟二人,以及那扇紧闭的、承载着所有担忧的病房门。
南絮缓缓走到门前,透过门上那方小小的玻璃窗向里望去。
病床上,宋希文似乎比刚才安静了些许,但脸颊上那不正常的潮红仍未褪去,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仿佛在睡梦中也在抵抗着不适。
护士的身影在一旁忙碌,调整着输液的速度。
南絮静静地望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种陌生的、细密的疼痛感悄然蔓延开来,伴随着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她终究还是让她陷入了险境。
她转过身,背靠着冰凉坚硬的墙壁,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云山市一路疾驰回来的身体劳累此刻才排山倒海般袭来,但更深的疲惫源于内心。
南綦的阴毒,黄科期的卑劣,宋希文的孤勇与此刻的脆弱......
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而她,绝不会允许自己在意的人成为网中的猎物。
这笔账,她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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