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刚一踏出门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吵闹,沈香龄定睛一看,发现忍冬正拽着一个小厮死活不松手,旁边围了一圈人正在看热闹。
沈香龄见状着急地拎着裙摆跑了过去。
闻君安在她身后,看她像兔子般奔了出去,发带飞舞着,两鬓的头发像极了蝴蝶的翅膀自由飘荡。他眼含笑意的目光一沉,垂下眼后掠过自己的双膝,苦笑一刹,慢悠悠地在她后面跟着。
沈香龄走近才发现被忍冬缠着的小厮正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方形的木匣子。
她同忍冬对视一眼,看样子紫玉冠就在里面。
小厮死死抓着盘子也不敢松手,生怕他拿不稳,丢了碰了可就不好。他底盘倒是稳,被忍冬死死拽着不能动弹,但也只是走不动路而已。
沈香龄咳了一声,忍冬趁其他人不注意冲沈香龄眨眼。
就是这个啊姑娘!
沈香龄悄然点头,知道了,看我来行事。
她装作凑热闹的人大声问道:“诶呀,这是在做什么?怎么回事?”
小厮正是方才领着沈香龄主仆的那位,见她来了,认出是她俩。赶忙道:“沈姑娘,你的丫头拉着不让我走。你可终于来了,且让她松手吧。”
“我还赶着送东西呢。”
沈香龄被噎了一口,这小厮认识自个,她还想假装和事佬呢,这招是行不通了。她眼珠提溜转着,不知道再打什么鬼主意:“诶,我这丫头不懂事,你别管她。“
别管她?小厮皱着眉,不管她看着就要闹上天了。
”你这送的是什么呀,是方才拍的玉冠吗?“
她故意将声音拔高,让其他人围得更紧了些,将他困在原地:”我方才还好奇呢,能花四千两黄金这么大手笔的人物到底是谁。这样吧,你不是要送过去吗,我们一同去就是了。”
看热闹的也都连忙称是,他们也很好奇未露面的天字一号买主到底是谁,趁着热闹大家都可以开开眼界。
小厮面露难色,虽然他们万宝坊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但有些主子就是不爱抛头露面,树大招风,来这里出价太高不免有人好奇身份,前来攀附。
攀谈是小事,只怕有心之人记下拿去做文章。当官的如若被人发现可不好,谁知道他们所处的银钱是不是正经得来的,若是被有心之人参上一本那可是砍头的大罪。
故而一般定雅间的主子,一是为了派头,二是为了低调行事不愿让人知道来历。天字号可不是等闲人能定下的,何况还拍出了天价,定是不能让人知道真面目。
小厮摇摇头,低声道:“沈姑娘莫要纠缠,不然小人只能唤打手来代为管教一下您的丫头。如若客人等急了,可不是小事。”
他没办法同她缠斗,只能出言威胁。
众人都诶了一声,看不起他们般嘘声道。
“欺负弱女子,可不行啊。“
“是啊,就让我们看一眼又不怎么样。”
闻君安站在人群里,望着沈香龄狐假虎威的模样,她毫不畏惧仗着有人帮她造势,很像是得逞了的狐狸,她如果有尾巴,此时肯定是翘得不行。
闻君安手指点着轮椅把手,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只在一旁看戏。
闻逸刚被小厮告知这里有客人闹事急忙赶来。他走得很快,走近发现在人群外的闻君安,闻君安还催促了他一眼。
闻逸会意,走得更快了些。
昨日闻君安说自己要亲自去探探沈姑娘的底子,他实在纳闷,一个姑娘有什么底子好探的。果然如他所料,沈姑娘带的都是普通家仆,身上没什么功夫。分析来分析去,总觉得闻君安是私心作祟。
自从闻君安拿到沈姑娘的画像,眼睛就止不住地盯着看,纵使他遮掩的很好,却逃不过闻逸慧眼。
昨日闻君安又跟他细细说了计划,闻逸同他眼神交汇后马上断开,想来今日就是开始的时候,
现下人多还都围在沈姑娘身边绕成了一个圈,没有人看到他们的对视。
殊不知,在不远处的听音正盯着这边,看他俩打机锋暗暗记下。她想到方才万宝坊坊主来得方向,趁众人不注意,顺着走了进去。
其他人见闻逸来了,有认识的马上打招呼:“诶,这是坊主。”
“坊主好。”
“坊主来了。”
方才在路上的年长男人此时也在,他捋了捋胡子同闻逸见礼:“坊主啊你总算来了。”
闻逸看见他恭谨道:“刘帮主,别来无恙。”
刘帮主笑了笑:“坊主,你看看大家都很好奇这天字号的贵客,何不请他出来同我们见见,我们还能吃了他不成?”
闻逸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他,看向拽着自家小厮不撒手的丫头,蹙眉道:“这是谁家没有礼数的丫头?”
沈香龄挑眉没有答话,这就是万宝坊的坊主?那就是他给听音阁递的帖子了,真是好心机。这坊主不似她想的那般胖,反而个高,身形偏消瘦,脸上的肉很紧实地贴着骨头,因脸上轮廓分明,眉毛浓黑倒是看着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有些俊秀。
她理直气壮地说,“你就是万宝坊的坊主吗?”
“某正是万宝坊坊主,只是不知道沈姑娘为何要胡搅蛮缠呢?”
旁边刘帮主眼睛一亮,啊,原来沈姑娘已经在此处现身了。
其他人不知道的,都在后头小声地问着眼前这女子是什么来历。
“怎么会有女子独自来这万宝坊,也不乔装一番,不合规矩。”
有知道沈香龄身份的:“这商妇之女没有教养也是正常,比不得大家闺秀。这般抛头露面实在不懂礼数。”
他们声音不大却也不小,沈香龄听得明明白白,方才还说自己是弱女子如今得知自己身份又变了脸面,真是恶心。
沈香龄自小听得多了,如今已经是铁打的脸皮,她在心里偷偷地翻了个白眼。
闻逸道:“沈姑娘可能不清楚,这紫玉冠可是谢公子自己亲口说不要的,既然到了万宝坊手里,拍给谁那就得凭万宝坊做主,不是吗?”
什么?沈香龄本来还挺直的肩背骤然有些松懈,理直气壮的状态被轻轻地敲了一下,真的是谢钰不要的?
这几日她听过多少传言,她才不信。
沈香龄张开坦然的笑脸:“坊主怕是误会了什么。”
“我只是想见见这天字号的人罢了,同这紫玉冠有什么关系。“
她略带讥讽,背着手:”怎么?那天字号是哪位怂包,都是出来混江湖的。男子汉大丈夫干嘛羞羞答答,不肯见人呢。”
其他人连忙称是。
“对啊对啊,就见一面又不怎么样。”
闻逸轻哼,他还不知道这群人心里的小九九么?可再清楚也不能直说,便微弯腰假模假样地行礼:“那是我误会了给沈姑娘赔罪。”
他看了眼人群,眼神却没有落到实处,头微微一歪,有些坏得回道:“可惜了,这位天字号的客人已经走了,他将紫玉冠暂放在我这里。我来就是要将它拿走的。”
说着话,闻逸走到了小厮面前,当着沈香龄的面拿过了托盘。
此话一出众人不免遗憾。
他顺手将拉着小厮的忍冬从地上拽起。忍冬诶一声,想要挣扎,却没法动弹像个鹌鹑乖乖被他拎起。
忍冬气馁地站起来,心里腹诽着这坊主力气还挺大。
闻逸斜睨忍冬一眼,转身后望向大家,一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盖着盖子。
他下了最后的通牒:“大家都散了吧。在万宝坊里自然还是是我们的规矩说了算,再纠缠不休,就别怕某用些手段了。”
话里话外都在警告他们不要凑热闹。
闻逸肆意地敲了下盖子:“虽然坊内也只有珍宝可以把玩,如若觉得万宝坊实在无趣,现下正是无双城热闹精彩的好时候,大家可以出坊看看,外头正热闹着。”
沈香龄死死地盯着匣子,这人明明长得正气,动作却一派吊儿郎当。她下意识地揪着衣袖。
众人听闻没有戏看,便也哀怨地四散开去。
有的带着遗憾道:“走了走了,见不到算了。”
还有的不免觉得坊主派头还挺大:“这坊主都发话了,我们哪里敢不从。”
刘帮主原地踟蹰着,他想着遇到了沈姑娘,那不就是遇到了金山?只是可惜自己没有拍到紫玉冠,如若拍上加些价给她也可以结个善缘,多个人情。
他流连地看了她一眼,还是离开了。
闻逸看着闻君安纹丝不动,心里有了成算,他没去深究闻君安究竟想干什么,也是因为闻君安也并不清楚他想做什么。于是他道:“沈姑娘,既然天字号的客人已经走了,你就没有留在万宝坊的必要了吧?”
小厮见这里没有他的事,便行礼告退。
沈香龄抬头望向他,抱臂,毫不畏惧道:“怎么?你这话说的,万宝坊从此以后还不让我进了?”
忍冬垂头丧气地回到沈香龄身边,沈香龄上下看了她身上,毫发无损,看来还是有好消息的。
闻逸道:“那倒是没有。我是想着这紫玉冠对沈姑娘来说说确实意义非凡,是担心沈姑娘一时冲动,做了错事。”他说完还嘚瑟地轻轻晃了下手里的托盘。
真是……沈香龄想,现在是在万宝坊里动手对她来说是吃亏,不能明抢,只能智取。
不过没关系,知道它在哪里就是她的目的。
闻逸浑然不觉,他冲沈姑娘挑眉道:“既然沈姑娘无事相商,我就退下了。”他正要转身离开又被沈香龄唤住。
“谁说我没事的。”
闻君安方才在人群外看着这一切,此时人群散去,就显得离得的有点远。
沈香龄小跑了几步,推着闻君安走到闻逸面前,像是给闻逸展示:“坊主,我听说君安兄有事找你商量,特意带他来寻你的。”
闻逸面无表情地看着闻君安冲自己见礼,闻君安温和一笑,方才明明是他提议带着沈香龄来同闻逸见一面,如今掉了个个。他没有解释什么:“是了,某是有些要事与坊主相商。”
闻逸:“……”
昨天可没说有这一段。
他只好硬着头皮,闻逸微微抬起下巴:“原来是君安兄,我同君安兄是有几分交情。只是这沈姑娘…”
沈香龄在轮椅后冷漠地抱着臂,看他打算怎么应付自己。
闻君安平静地看着闻逸,背着沈香龄他稍稍闭了下眼,复又睁开。
明白了。闻逸硬是把刚要拒绝的话吞回去道:“那既然是要事,就去书房说吧。”闻逸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沈香龄微微弯腰,脸停在闻君安耳侧,很是体贴:“君安公子,不若我推你过去吧,我看你自己转着轮子挺累的。”
忍冬见状在旁边,一双眼睛里冒着亮晶晶的精光,整个人有点亢奋:“姑娘,你同这位公子都互通姓名啦?”
还特意搞了个拉长的语调。
“他走的太慢了,你家姑娘等不了。”
忍冬:“哦——”
沈香龄眯起眼,很想给忍冬一个板栗。
闻君安正坐着,看不见主仆二人玩闹,听得倒也开心,他侧头往后看:“是某腿伤不济,怠慢了沈姑娘,还望见谅。”嘴里说着抱歉,行为上却毫不客气,也劝阻让沈香龄。
他说话时语气很轻。
沈香龄见闻君安双手抓着膝头,想来是自己戳到他的痛处。她最见是心软,想到闻君安会觉得自己腿脚不便会拖累了别人,生出些怜悯:“哪里,我推着你走更快嘛,你有轮椅哪里都可以去,不用走路还省力气呢。”
忍冬也劝慰着,想到什么:“对啊君安公子,我们姑娘小时候嫌走路累也坐过一阵子轮椅。后来被老爷夫人看见,以为她腿断了吓得不行。后面知道是假的,挨了好几个手板。”
沈香龄被忍冬突然掀了老底,也不生气。只觉得自家丫头不仅好色还有点缺心眼,许是这位君安公子同以前的谢钰太像,忍冬对着他的态度都格外亲近些。
闻君安听完发出一阵轻笑,他带着还未散尽的笑意道:“当真?若沈姑娘现在嫌累,我也可以现在让给沈姑娘歇一歇。”
沈香龄赶忙否定,她怎么能同他抢轮椅:“大可不必啊…”
闻君安还想同她调笑几句,突然前方传来万宝坊坊主无可奈何的声音:“人呢!”
闻逸方才没找到人一回头,说实话,有点不忍直视。
毕竟闻君安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一个不苟言笑,淡然自若的人,这么一个冷静如冰雪的人如今同沈姑娘聊起天来,倒是像路边的花,到了时候该开了。
他蓦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怎么感觉这些人里最着急的反而是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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