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语课结束后我在自习室呆了很久,原因很简单,为了躲陆宴安。
很奇怪,虽然我从没答应陆宴安任何事情,
他的那句“晚上来我房间”,却像一根猫毛一样,勾得我整颗心都乱糟糟的。
当做完一套托福阅读题后,我抬起头,就看见窗外的落日余晖。
陆家嘴的高楼林立,每个写字楼的外观都是光滑的玻璃。有时候我会扫兴地想起光污染,不合群地发表一些关于环境保护的看法。
可那时,我看见浑圆的红日挂在遥遥的天边,暮色的天染成柿子的橘红。写字楼的玻璃折射着红红的太阳,因为折射不均,太阳像被裁剪的卡纸拼接成的圆。明明是落日,是一天的尽头,它的能量却依旧磅礴,耀眼得滚烫。
我不由被这个美丽画面吸引,看得发愣。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我回神,思绪还没有完全回归时,自习室的门就被打开。
陆宴安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
他皱着剑眉,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打开灯:“这么暗还不开灯,眼睛受得了吗?......我还以为这里没人,好险,差点......”
他背着我嘟嘟囔囔。
“什么?”我问。
“没什么。”他向我走来,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单手插兜,走姿也变得混不吝。
他这种转变,让我既无语,又好笑。
他见我忍俊不禁,微扬眉毛:“你也是可以,为了躲我装没人在这么暗的环境下学习。”
“才没有!……我是在看落日。”
“落日?”
这时我才发现,不过在陆宴安进来的短短一分多钟里,滚红的落日竟然就从高楼的右上角下降到高楼的上腰处。
“太阳落山得竟这么快!”我惊叹。
陆宴安:“什么?”
“快看,太阳落得好快。”
陆宴安望向窗外。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向陆宴安分享落日。
陆宴安也不明白,所以狐疑地望向我。
我没回答他,只是引导他,再一次看向窗外。
窗外,
火烧的太阳缓缓落下,孤注一掷的炽热。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它落得好快啊。”我第三次说,蓦地,心中涌起了一股悲伤的不舍。
回过神,我才发觉陆宴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我身边,陪着我静静地看着落日。
落日的残光给他的脸庞镀上一层沉金。他平日吊儿郎当的神情褪尽,眼眸深处透出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深邃——像藏着许多秘密。
我想到他背后的伤,忽然升起了一阵分享欲。
“我其实不喜欢在自习室学习,我小时候……”
“哈!——”陆宴安猛然打断我。
我抬眼望去,他嬉皮笑脸道:“你小时候就不喜欢自习室,你在这儿果然是为了躲我!”
刚刚的静谧氛围完全没有了。
我呆了呆,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此时的陆宴安好像四九城里提着个鸟笼子瞎晃悠的贝勒~
“你笑什么?”他昂起小下巴。
我觉得可爱。
“嗯,刚刚的落日是不是很快?才.......”我含笑,点亮手机,“才不到20分钟,就完全落下去了。”
“二十分钟?竟然有二十分钟。”他沉眸,神色古怪,又嘀嘀咕咕地转回头,斤斤计较,“我真是好心,陪你发二十分钟的呆~”
“怎么是陪我呢,不是自己想看的吗?”我反驳。
他立刻拔高音量:“谁说我想看了!”
我皱眉,看见他昂首挺胸的小公鸡模样,又觉得好玩,也不再和他计较,像哄小孩似的道:“好好好,谢谢陆宴安同学的陪同,陪我看今天的落日。”
我的道谢像幼儿园老师,诚恳又温柔。
陆宴安听完后,整个人却像长了虱子,两只手左抓抓,右挠挠,耸肩抖脚,还咳嗽了两声。
我凝眉,关心道:“你怎么了?”
他就身形一顿,忽然触电般得,笑出了声,起初低沉,随后整个人弯下腰,笑得毫无节制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厉害,肩膀一耸一耸,眼角泛红,连膝盖都被他拍了好几下,像个疯了的孩子。
“陆宴安?”我被他笑得害怕,担忧地喊他。
“温大学霸……”他笑得气喘,“你是不是……想跟我谈恋爱啊?”
“你在说什么胡话!!?”
“胡话?”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我:“不想和我谈恋爱,你干嘛来照顾我。不想和我谈恋爱,你干嘛叫我陪你看这种腻腻歪歪、恶心巴拉的落日。不想和我谈恋爱,你干嘛对我笑!”
“哈?对你笑?”
我真是无语了。
“陆宴安,你没事吧,我什么时候对你笑了,什么时候想和你谈恋爱了???你脑子——你、你真的得去宛平南路了(上海的精神病院)!”
我眉头拧成一个结,无比震惊地看着这个妄想症患者。
“想不想和我谈恋爱,你我心知肚明!”
他冷冷看着我,偏执的眼神,更像个疯子了。
“心知肚明?你居然还会使用成语。”
“那好,那我不妨用最直白的语言告诉你——”
“陆宴安,如果我喜欢你,我以后都不会照镜子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看着他,昂起下巴,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连空气都为之一滞。
“因为喜欢你,会让我看不起自己!”
他怔住。
眼睛像是进了什么脏东西,忽然眨了两下,像是要哭,但他那双黑眸是那么干涩,那么无质,像枯涸的砚台,无一丝墨水。
然后,他笑了,又一次,癫笑不止。
可这笑声,干巴巴的,像北风的嚎叫,让我听不到一点笑意。
我迷茫了。
竟莫名感受到了一丝悲凉......
悲凉?来自陆宴安?
我眉头皱起,本能想看清他的脸。
却听见他挑衅又难听的声音,咄咄逼人:
“那你今天还非要来我房间给我上药!”
这个人真的不可理喻!
我皱起眉头,打开苹果地图,在上面搜索【诊所】二字,选择最近的一家点开,递到他面前:“陆宴安。你可以去这里上药,我可以帮你支付所有的医药费。”
陆宴安呵笑:“我差这点钱?”
“不差钱就别挤兑我!”
“陆宴安,我们俩之间,到底是谁想和谁谈恋爱!”
“是谁,只见了一面,就和狗皮膏药一样缠着我,每天查我信息,每天在我面前报到,每天惹我哭,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
“你还倒打一耙,说我喜欢你。真可笑,你有哪一点值得被人喜欢?你有哪一点,配得上被我喜欢?”
我大概是被他逼急了,竟说出这么伤人的话。
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后悔,又不知道怎么挽救。
整个人架在那里。
陆宴安又低低笑了起来。
我心里发憷:“你能不能别笑了……”
陆宴安咳嗽衣服,停了下来。
他也昂起下巴,声音倨傲:“温言,我看你这辈子都别想照镜子了。”
“否则,就你这种胆小的人,明明发现我喜欢你,却还和我纠缠不清,和我共进午餐,还邀请我看落日。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我心头一怔,觉得侮辱,又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你颠倒黑白!”
“你自欺欺人。”他眸色冰冷,笑容戏谑,突然欺身向我压来。
“你干什么!?”我上身后仰,忙呵斥。
他勾笑,嗓音低沉:“温言,你敢现在看玻璃上的自己吗?”
玻璃上的自己。
我想到玻璃窗,脖子却立刻僵硬地不敢扭动。
空气沉寂。
陆宴安低低笑了一声:“怕了?”
然后掐住我的下颚,逼我转头,那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像凝着暴风烈雨。
“看看你自己红透的脸——”
“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吗!?”
-
我瞪圆眼睛,看向窗外。
那时的天已经暗了下来,昏沉沉的暗蓝。
我和陆宴安的剪影映在玻璃窗上,竟讽刺地重叠在一起,像一对耳语的恋人。
我颤栗,明明窗上的自己是那么模糊,明明那面庞眉目都看不清楚,但我却真的看出了那一抹绯红,可耻的、暧昧的、狼狈的……!
身体与精神分庭抗礼。
我心脏狂跳,直视自己的背叛。
唔——
——恶心。
又一次全身发冷的恶心!
“你放开——!”
我用尽全力拍开陆宴安的手。
陆宴安嗤笑,把手松在空中,眼神冷得像冰:“我放开又怎样?”
我闭上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的却是他以为女室友欺负了我,要替我出头的背影!
我心脏发紧,流出两行泪水。
“嘀——”
我的耳朵靠近后颈的地方,紧缩得刺疼。
“唔——”
一股酸意从胃底突然顶出,一小簇难堪的液体溅到地面,整个世界嗡嗡直响。
“靠!”
他嫌恶地跳开,本能地推开我——但仅仅一瞬,又忙扶稳我,扯出纸巾,手忙脚乱地替我擦嘴角。
“喂,你怎么这么脆皮!”
白炽灯冷冷笼罩下来,照亮惨白的课桌,也照亮我整个人的狼狈。
我的冷汗一层层顺着脊背往下淌,又恨得,身体止不住发抖。
“滚!”我用力推开他。
他闷哼一声。
他伤口渗出血,白纱布又被染红。
我瞥见,鼻尖一酸,尖刻道:
“活该啊!!”
他真是活该啊!
……
我也活该!
我咬牙怒骂,唇瓣发颤,憋着一股气,收拾起自己的书包。
“温言。”陆宴安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见我砸落的眼泪,又沉默了……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良久,嗓音低沉,艰涩开口:“这么难受,那你记住,别——”
别什么?
我没听到,也不想听到。
我攥紧书包,便义无反顾地推开门。
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间自习室。
离开了这份连好感都称不上的错误喜欢!
那记住——别喜欢我。但后面四个字,陆宴安说不出口,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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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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