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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天地寸言

“太子无能,又有齐王作乱,帝王诸子皆虎视眈眈。”

“川南洪灾不断,瘟疫又起,奸佞横行;江南钱粮供应减半,层层盘剥,国库亏损。地方吏治混乱至此,更有甚者割据一方,是为内忧。”

“北疆的暴雪日益严峻,柔然部族虎视眈眈,扫略土地,北部万里山河眼看将告急,我朝中又无大将可敌,战事终将吃紧,是为外患。”

沈郁之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鬓角别一只白梨花,看着性子淡雅和静,可这说话偏生是鞭辟入里、直言不讳。

人多口杂。

近些日子,皇帝因三皇子大乱的事气急攻心、头风发作的消息终究不胫而走,丞相自是敏锐的老狐狸,很快便琢磨出了此中的不对。

前些年党派纷争不断,正值盛年的帝王在那些能臣贤将中却偏偏选中了他来做这个宰相之位,虽说多半是看中了他中庸圆融的本事,加之又受了某个人的建议,但好歹也不是那种本事与见识具差的人。

如今他正值最忧心的时期,刚刚壮士断腕,将齐王要谋反的事情提前秘密告发给了皇帝他老人家。他那时只说自己偶然听得,甚至这齐王殿下还意图拉自己下水,他实在惶恐不安方才前来告知陛下。

只不过帝王心性毕竟多疑,恐怕也不全然会相信自己当时那副说辞。狂澜危亡之机,更别说过些日子自己的大寿将至,说来也算个朝臣间互相热络友好、联络联络的场面,好多双眼睛都盯着,如今这番是办也不是、不办也不是。

他儿子众多,却无一人可堪大用,倒是这女儿总是慧质玲珑,虽身在闺阁,却莫名其妙地消息灵通。趁他餐后思索之时,沈郁之悄悄屏退了一众侍从,与父亲聊起时局之事来。

当沈鸿全回过神来,便听到这一番论调,虽说句句皆是心照不宣的事实,可他依旧是一惊,连忙往堂外望去,见无一人职守,方才长吁了一口气:“女儿啊,你可说了不少要砍头的话。”

沈郁之听罢却依然淡淡,神色上找不出什么波澜。她倒也明白,许多事情的缘由是不能直接言明的,但她信任她的父亲,也知道有些抉择需要施加一些相对强硬的力量。

如水般温和,却也能掀起怒涛澎湃。

“郁之啊,自三皇子谋反,朝堂上俱是惶惶一片,生怕哪日出了什么岔子,就惹恼了御驾上那位。”丞相叹一口气,还是开口说道:“为父在河边走,这遭难免不说是湿了点儿鞋,日后的这些事,还是暂且不掺和进去的微妙。”

隔岸观火,静观其变。

确实是老成之道。

沈郁之自然也能料得到父亲的举措,何况她也没有任何立场去劝他如何如何——父亲在官场上经验更足,许多事还比她体悟与知晓更多。

“短计如此,可长策不知父亲如何打算?”

“强弱之势,本无恒定。”沈相摇摇头,握起桌上的茶壶子来,竟是未顾及什么年龄身份,给自己与自己的爱女斟上了两盏:“你说的那些,为父也在想。”

谢晋数百年基业行到此时,日后的国运是生是死、是起是下,其间变换之定数,恐怕也便就在这数年之间了。不过其实他沈家又何尝不是?只余他一副空架子顶着,后继力量终究不足——他那些儿子,若有一人能像郁之般,他倒也不用如此烦扰。

“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年岁也大了,若日后……有个什么变故,我们沈家当如何立足。”他的手指摩挲过茶盖:“但我自已位极人臣多年,早不贪图什么大富贵。莫像襄亭侯那老东西一样,身去后只留下幼子打马苟活便可……罢,说来也怪惹人唏嘘。”

“帝王心性毕竟难测,虽年老但毕竟未到昏聩之时。大厦倾覆不在今日,不在此时。”沈郁之也跟着他摇摇头,处境颠簸之中,许多事难免迷雾重重:“父亲一举一动尚在他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此时确实并非另择新树而栖之时。”

“父亲若有心之后择派而立,此番便不再有三皇子那粮食米斗的大事捆着了,姑且现在慢慢看着又何妨。”沈郁之抽丝剥茧,眼神向下看着,睫毛间流光微闪。

帝王五子,已损折其一,剩下四个亦都非池中物,何况还有孙儿辈日益长成。不过……找什么急呢?自己当年安身立命,不就是靠着一门斡旋之术吗?现在确实也还看不明几子局势,如今下注,实在一场豪赌。

“着实如此。着实如此。”沈鸿全笑笑,不过本就显得老成的脸上难免也染上几分沧桑:“害,我这老头儿,还是去后院里头钓会儿鱼吧。女儿可愿同去?”

人人都说这沈相避世,就独爱在那后院里头支一鱼塘坐钓,不甚参与到什么党派纷争中。其实倒也不尽是如此,只有沈鸿全自己知道——

这老天下头的纷争,若想真权衡个稳当,哪有不游走期间,每个洞窟都多少沾上点儿鱼腥味的道理?

沈郁之并未赴那渔趣之约,她明白那是父亲自己琢磨事情时独有的番天地。于是她只起身行礼,拜别父亲,准备回房去再练练书画之艺。

沈郁之推开门,外面自己的贴身侍女便立刻迎上来。她体弱,玉串手链挂在纤弱的手上,白皙的皮肤在昏黄的日暮下更为剔透,甚至显出些神圣的气氛。这位中都城里声名鹊起的才女,不同于其他闺阁中的女子,多了许多远见卓识,就连丞相都曾叹过遗憾她并非男儿,但她却从未自叹过这些。

只是此时,在侍女的搀扶下绕过亭台水榭回自己房里,却忍不住叹道:“大人物间那些纠纠缠缠的游戏……”

“有何意思呢?对百姓来说,从来与强盗毫无分别。”她掩眉道。

天色渐渐暗下来,白鸽在空中展翅。最暗流涌动的地方,却是最圣洁生物的栖息地。两位侍女为沈郁之倒上清茶,透过房子的木窗向外望去,她看着大晋土地的远方。

那是他们所共同生息和期盼的地方。

只是她千算万算也并不知晓,此时此刻的那宫廷里正上演了一出怪戏码。

翰林院的鸿儒常于资善堂传道授业,这资善堂便是前朝文帝在世时所开设,为各皇子皇孙听读礼仪文教所设,外人几不得入。及至后头,因与翰林院的密切关系,还卷藏着许多珍贵的经史、皇家秘折,几乎是到共鸣之意,乃是许多大文儒皆所向往之处。

但这差事,于许多明眼人来看,也是一个烫手山芋。

比如说现当今——

四皇子谢世青乃是老儒们多赏识的红人,而立之年已过,成家立业的年纪其实早不必在此处求学。他却好穿长袍,抚抚鬓角只笑言称道:“与鸿儒博士们探讨论学,总是能多学广益,何况求知无止境,世青所欠缺尚有良多。”

越王四皇子总是在公务之于回这资善堂来同年轻后辈共学,辅佐后生辈,已成一段佳话。翰林院的老先生们也多爱教这位聪慧的徒儿,不像另一位——

“五弟今日还是没来吗?”谢世青环顾周遭,见了谢汝钧等一众皇家嫡孙,还有许多得了恩典特许侍读的国公王孙家子弟,独不见他的弟弟。

“唉……”与他相熟的老翰林摇摇头。两人便都互相知趣,再未多言。

五皇子,惇王谢安旼,乃当朝江贵妃所出,千娇万贵,为当今圣上之幼子。说是幼子,其实也已快及而立,根本不是什么小孩子了,但却独爱拉弓射箭、纵马游猎,心思浑然不在这读书之道上,屡被皇帝批驳不说,迟迟未能在资善堂里完毕了学业。

“不提了,不提了。”

谢世青在资善堂里颇受欢迎。不仅是他学业优异、研读深入,连老翰林那样严格的老头子见了他来,都会多露出几分笑意,让严苛的课程轻松许多,更是因为这人生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难免惹贵公子们作榜样般向往,甚至会多带些小吃食、小赏玩,在课后赠予这些后辈孩子们,一时竟借着这般慷慨温和的性情成了“孩子王”之类的人物。

除了……这位越王的母家出身云氏,似乎只是个普通婢女。一日得承恩露,又天意眷怜才怀上龙嗣,如今在深宫里似乎也只是能居个贵人之衔,早被皇帝忘在了脑后。说起来,竟也是帝王五子中出身最差的所在。

不过这对于王公侯爵家的孩子们来说,也无甚所谓。

只是今日这资善堂里,来了号新学生——

谢思衡。近日炽手可热的新星,不仅得了恩顾能入朝廷听政,虽无甚官阶,只先且赐了一个翰林院里头的闲散职务,但到底也是能入了这本丝毫没机会企及的教学堂。

虽说身为皇长孙,于这贵族后裔们的游乐场中本也该是个风云般的人物,可在东宫过得并不如意,像个弃子般随风漂浮,太子按着没有在皇帝那里提及将他送去,皇帝也就未想起过这个人来。

因而竟已过廿十,他才得了机会入这里,和一群尚在总角年纪的孩童们一起求学——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怀着憧憬与悸动,来这曾经向往之至的圣殿,也不妨碍他与那些曾只能在书本里进行神思交流的鸿儒们深谈。

“川南灾变,死伤实重。依老先生们看,朝廷处理之策可有能更臻于完善之法?”谢思衡也确实是在认真探讨治国之法。

这让后排旁听的越王谢世青是起了十足兴趣。说来他也听闻过最近这叫谢思衡的新人,更在中秋夜宴上见证过这孩子的义举,自那时起便已想结识一番——或许是两人生平颇有些相似处,他谢世青也是母家幽微,凭自己的魄力与学识闯出了翻天地。

“川南……嗯,川南。”老翰林闭着双眸,微摇着头思索着:“此理在于拨款振粮,以为美德。光帝时南海大灾,也有此故事。日后尔等写文章,可并行用作典例,会显得诗文有充盈饱满之姿。此处还可引前世孟公之言……”

“老翰林不愧是成熟学者。”旁侧有人捧道。

谢思衡却闭了嘴。

老头子们开始了漫长的讲解,昏昏欲睡的氛围蔓延到了学子们头顶上,老翰林偶有发问,所问皆艰深晦涩,常常满堂哑然,唯有谢世青能对上几言。

直到一人的闯入,猛然打破了这漫长的讲解——

“哥!哥,快来快来。”一叽叽喳喳的丫头敲敲门,就闯入了这资善堂:“就知道你在这儿,父皇在宫里头设家宴呐,到处找你。啊……还有这个,你就是谢思衡是吧!好大侄儿,父皇点名了,也要你同去。”

来人正是皇帝的独女,掌上明珠乐阳公主。

乐阳公主比五皇子还要年幼,乃是良嫔所出。这良嫔与谢世青的母亲云贵人结交甚笃,互相扶持过来,因而乐阳也与谢世青这个哥哥更加熟络。

谢思衡并不讶于乐阳公主会来此,毕竟乐阳住在宫外,资善堂也自然不会拦一位金龙之女,让他惊讶的只是——皇帝的家宴,居然还点名了要自己前去。

今日来学前,他悄声回了一趟东宫取些物件。只见父亲似乎在府里忙碌着什么,连带着谢汝钧都跟着被旭嫣左左右右拖拽着换了好几身衣服才选中了一样,许是有什么大事的样子。不过谢汝钧那二弟看了他后便是原地冷哂了一声,引得旁侧人都不敢吱声。不过谢思衡可以熟视无睹,与谢汝钧置气从不是他想做的事。

太子爷没有告诉自己,也没有知会自己。

其实这事谢思衡早有预感。但如今看来,原来自己也在那名单之上,恐还是皇帝陛下口谕亲传。

自皇帝亲临东宫探望那次,已过日久。除了上朝时,谢思衡站在最末能堪堪瞥上一眼,其他时候再无机会能接近帝王,帝王也从未再传召过他。

此番前去,不知是吉是凶。

谢思衡一思索时,便见谢世青已站在自己身边。那人面上带着笑意,袍子眼看是相对朴素些的款式,还依据主人的喜好绣了两树青松。

“云旗,”谢世青向他伸出只手,颇符合皇家礼数:“既同一路受陛下召见,可愿与世青同行?”

广众之下如此,算是给足了谢思衡礼遇。

他抬起头,难免有些震撼,但好歹应对自如。谢思衡点点头,在这个看似长辈、却无甚长辈威压的人面前点点头:“自然。是思衡之幸。”

三皇子一去后,这是皇家的第一次相聚。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全家,而是少了一个儿子——或许很重要,也或许无关紧要。那些后妃仍旧如往日一般,正襟端坐于帝王给她们所划分与额定下的位置之上,行使着规矩严谨之事。抬望眼去,也与下头的几个子孙辈隔着规矩分明的疏离。

“衡儿,近些日子可好些了。”老皇帝微眯着眼,见几人进来落座,抬手便关切道。

谢思衡作为小辈坐在最尾端的席里,垂眸礼敬侍奉:“有赖皇爷爷照拂,已好多了。”

不过只是些寒暄,并未过多含义。

谢思衡抬眼去观察这圈人——眼见乐阳公主凑到了帝王的身边,皇帝也热络地夹些她爱吃的果糕去,而旁边那笑得同样开朗的女人估计便是公主殿下的生母良嫔。

不过她依然坐不到帝王的左右。

主位之上,乃是当今的贵妃娘娘江氏,这点谢思衡倒是极容易分辨出来。

毕竟如今的江氏执掌凤印,自先皇后去后二十余年俱为后宫之首,所诞的二子、五子亦得帝王之宠。一帝一妃,两人也算是相伴多年一路走来。经历岁月淘洗后,倒也真有了几分类似帝后间的气韵和谐。

没有人敢质疑,江容音这几近皇后的这主位之尊。

但显然,近日官场腥风血雨,如今帝王召齐各位出席不知是何用意,人人皆都谨言,让宴席间多有沉默。就连那乐阳都似乎察觉些不对,只得专注于眼前的佳肴来,而有幸在此的谢汝钧显然被好好叮嘱了许多回,更是一反常态,几乎一言不敢发。

“衡儿有孝心。”

贵妃的手放下银筷子,扫视着席间各位后辈,威仪礼度尽显的同时却又不失主母的和善慈爱:“也不瞒诸位,今日叫你们来,一是三子谢昭其心可诛,竟意图谋反,你们父皇将同犯尽数斩杀后,便也不由得心生感念。”贵妃将手搭在帝王的手上,抚摸着她一生相伴的人:“我们二人年岁也大了,更感天伦之乐的难得。这二来……”

两人对视一眼,帝王微微点点头,不作一声。贵妃却心下了然,金钏微摇,便扭过头来继续向子孙辈们说道:“二来是你们父皇年事已高,近日又痛心于三皇子造孽,实在是犯了极重的头风病,就吃遍太医给的各种药竟也无可解。”

贵妃叹了口气,摇摇头,发间染上许多白丝:“钦天监报来说,这是紫微星冲了煞……这事儿实在难言,说是需有一血脉至亲甘愿献出十年气数,以替帝王逢凶化吉。”

“十年气数?那是何意?”

其他皇子都哑了声,一时只有乐阳公主放下了玉筷,抬头问道。她倒是那个不怕也不拘于小节的,虽明白自己并非几日这场家宴的主角,却看不惯旁人拿不起、放不下,全都哑了一个个不吱声。

“是啊姐姐,快给各位都来说道说道。”年轻娇媚的颖妃在旁看着好戏,她母家富贵,又凭着一副荣华貌美、媚骨天成而受帝王宠溺。何况她不给老头生什么孩子,此刻便是彻底煽风点火、坐看好戏。她扫了扫下头几个皇子,其实不少人比她年纪还要长,此刻她手撑在桌上饶有趣味:“最好呢,别让诸位都蒙了神才好。”

贵妃倒也不受这颖妃的刺激,毕竟她那年龄于贵妃而言,几乎都可做半个女儿。她只是摇摇头,鬓间白发更显几分慈爱意,继续说道:“这十年气数,本宫也详问了钦天监的人。”

“说是恐会十年之内,事业受阻,情缘不顺,体弱气虚,万般所念皆成泡影。”贵妃摇摇头:“终是太苦太难了些,我们也于心不忍,只是……只是你们父皇身体虚弱,此般冲煞若不早日化解,只怕是会……”

贵妃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底下众人皆惊,私下心里万般计算起来,想那谢思衡只是挡了一刀便能上这桌来,若应此一求说不定……却又怕那气数一事真所言不虚,真万般泡影起来。毕竟当朝钦天监的那些老头,虽说有些迂腐癫狂,可预言之术还真不可不信。

偷偷抬眼望去,帝王确实面色苍白之至。

太子低头不语,眼神转了两转,手捏捏衣袍,是真的畏惧那十年逆命,但又心下怕着失去父皇信任,不过转念一想——他已是太子多年,还怕什么?于是终于还是决定不应声,也不敢再抬头看他那父皇。至于谢汝钧此时也依仗着自己年幼,浑水摸鱼起来。

谢思衡不急,更不想当那出头鸟,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几位皇叔的反应。

金瓶玉碎,风声乍破。

黄金楼里起的,是一场鸿门宴,验的不是星象,是人心。

谢思衡看着席前,有一人与温景楼相貌有几分相似。他清楚知晓,帝王早年间为扼制外臣军权,将贺、温两位将军的嫡亲妹妹强行迎入宫中,做了大半个人质。温景楼还从没同他提过自己的这位姑母,但谢思衡却也去了解过——这位温妃平日里深居简出,就是连中秋夜宴那种重要场面都不曾出席。

只是不知今日她为何有兴致出来,倒也只是饮茶,不多管他们,也不多言一句话,她旁侧两个小丫头倒也是稳重识大体的,站在身后微垂着头侍奉。

颖妃见又无人应答,娇嗔着道:“呦,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说话啊。平时给皇上献殷勤到紧,正经事上就不中用了呢,你说是不是啊,温姐姐?”

温妃淡然处之,只是这话却似乎不小心刺激到了贵妃。

江贵妃似是也多等不下去,立即朝自己所出的二子和五子使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出来给父皇表个态,却奈何五皇子心性不稳,被急匆匆从靶场叫回来本就有些怨气,此刻便是

眼神直往天上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至于那位稍稍靠谱些的二皇子,是明白母妃提前知会的要义的。此刻正要出声应下,却直接被后面一人截胡——

“父皇,儿臣愿。”温润尔雅,却掷地有声。

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一长袍折扇之人,正是四皇子谢世青。他目光如炬火,踏出一步拱手行礼道:“父皇抱恙,本就是儿臣等不周之过。若以儿臣不过十年微乎其微之气数,换得帝王安康,于家于国,都是长乐之事。”

皇帝捻着手中珠串,没有作答。

这四皇子的母亲贵人云氏,本是滇地一届婢女,连入宫侍奉的资格都是碰运气得来的,即使是成了主子都改不了为奴为婢的心性,皇帝也早已遗忘了她。本没有权力来这家宴之上,许多时候也不过只是因为诞了一皇子,所以才被顺道叫上而已。

皇帝抬眼看了下四皇子,又一一扫过在场众人,复又闭上了龙眸。在一旁的贵妃却蹙了眉,责怪地朝自己的二子看了眼。

“罢了,”皇帝一哂,将上好的沉香木珠串扔在桌上,发出一声响:“你们倒也有孝心。不过钦天监那些老官员小题大做罢了。这件事便翻篇过去。”

经此一闹剧,本就小心翼翼的席间更冷寂下来,沉默和尴尬的气氛不断蔓延。那小云儿也是全程低着头,没看皇帝一眼,也没去瞧自己的亲儿子谢世青。总之是各怀鬼胎,除了这在旁侧看戏的几位——

“瞧,这次啊还是让老四找了话茬,你妈我没说错吧。”良嫔掩面笑着,朝自己身边的乐阳公主小声低语着。这话可不能叫外人听到。

“真讨厌,我还赌那二哥会说来着。”乐阳公主撅撅嘴,也小声回道:“好吧,我输了,今晚留在宫里给你做马蹄糕吃。本来要去练马的,真是的。”

既无了什么宴饮的心思,该办完的事情又业已办完,本就不是多么隆重盛大的宴席很快寥落下去。贵妃和帝王互相搀扶着回去,只是温妃离去时则还意味不明地扫了眼谢思衡。

拜别这一屋最有权势的大人物,谢思衡也乐得早些离去,只是走时也难免要被满是惊魂的太子爷逮着撒几句气,他倒也不以为意。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钦天监……也很得陛下他老人家所赏识吗……

谢思衡琢磨着。

卷入了一个更深的旋涡里,遇见了更多号奇怪人物,不知以后谁与谁的命途将纠缠相拥、分分合合,算计图谋个没完没了。

这本不是谢思衡所求,却也知道,是他的必经之路。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天地寸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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