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柯淮转眼之间又喝了一碗鱼汤：“我派人调查过钱一山，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牙科诊所医生，诊所离市局并不远。”
“他确实是郑立文的高中学弟，郑立文高三的时候他刚入学，不过两人看上去除了成绩都不错之外并没有太大交集，也是很奇怪。更不用说他们毕业之后两人虽然都是留在滨云读的大学，但两个大学分别在内外环，相距远得很，怎么偏偏在郑立文大四、钱一山大二的时候一见面就打了起来？”
“——你说他们一见面就打了起来？没有发生什么口角在先？”鹿森抬眉。
程柯淮点了点头：“对啊，他们好像是在一家西餐厅发生的矛盾，据餐厅里的其他人说是钱一山在去厕所途中经过了郑立文这一桌，看到他突然就动手了，没说任何原因。”
“既然是这样，要再说他们之前不认识，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鹿森手中的汤勺在碗里舀了两块连着皮的鱼肉起来，挪到碗边用了点力才把皮给碾破，分离出单独一块肉放进嘴里。
“等等，”他骤然顿悟：“万一他们高中时的交集并不是在明面上呢？”
程柯淮的眼睛瞬间看过去：“怎么说？”
“凶手获取受害人信息的方式就是在网上通过第三人，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钱一山与郑立文的相识也是通过第三人？”
“所以你是觉得钱一山与郑立文结仇并一见面就打人的原因很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第三人？”
程柯淮倏然站起身，一口气解决完碗里剩下的零星鱼肉与浓汤后便穿起了外套：“我马上带人去他们高中查查！”
鹿森看着汤盆里还多着的鱼肉和鱼汤，无奈叫道：“还有呢，你要不吃完再去？别饿着。”
“没关系，我办案的时候最抗饿不过了！”程柯淮穿着鞋还不忘回头冲鹿森眨眨眼：“你好好吃，晚上你要有工作的话我从外面给你带夜宵，晚上见！”
鹿森还没来得及说不用，程柯淮就如阵风一般关上门走了。
鹿森长叹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
聊案子聊得太专注，汤盆里的鱼肉也有些渐渐冷了，鹿森不想浪费，又实在没什么胃口继续吃了，便收拾好了放进冰箱。
顿时整个厨房和餐厅又重新回归了原样，像是程柯淮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鹿森笔直地站在原地杵了许久，这才慢慢地走上了楼梯。
他浑身一松向后一躺，便整个人都坠入了绵软的被子上，昨夜燃了一晚上的香薰还沾染些味道在上头，名贵也清淡。
“鹿森，你快看，那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偶像，是不是很帅？”
“我以后啊，也要成为像他一样优秀的刑警，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那样的音容笑貌仿佛还是在昨日，鹿森用力地闭上了双眼，右手有些颤抖地摸向自己完整的胸膛。
怎么当初死去的，不是我呢？
“叮咚。”
鹿森拿起手机一看，是晚上的上班时间快要到了。
他有些倦怠地站起身来，周身的冰冷与凌厉直到走出房门的那一刻才悉数褪去，逐渐回到了众人眼熟的那个模样。
【他确实很优秀，你没崇拜错人。】
【我终于还是走向新生活了，你呢？】
【明天就是元宵节了，冰箱里给你留了一碗，你要是不吃，我可就拿给你偶像吃了。】
信息第无数次发出去，也是第无数次没有回音。
房门被砰然关上，一切又安静回了最初的模样。
·
“查到了查到了！”
正撑着头等下班的鹿森叹息着抬起头，一看到程柯淮兴奋的模样又生不起气来，只得放下手中的《人体解剖图谱》，无奈地问道：“查到什么了？”
“我刚从郑立文他们高中那儿回来，给我来口水喝喝。”
鹿森手边只有自己用过的水杯，刚拿起来还在犹豫要不要换个杯子，程柯淮就渴极了，接过来就喝：“他们重点高中的就是不一样，问了一圈当年的校友没几个八卦的，一问三不知，都说当年自己只顾着奋战高考，对周围的事情都不怎么在意。”
“所以你就去了郑立文他们高中去问十三年前的老师了？”鹿森顺着程柯淮的话问道，还不忘提醒他慢点喝，别噎着。
“没错，不过老师们其实也不太清楚，只问出来钱一山刚进学校军训的时候就对他们班的一个女生一见钟情，两个人谈过一段。”程柯淮有些惋惜地说道：“但那个女生高一下学期的时候就退学了，和钱一山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那个女生是什么情况？”鹿森问道。
程柯淮喝完水后直接坐了下来：“女生叫欧阳钰，是个弹钢琴的音乐生，听说是在高一下学期期中考试之后的班级聚餐期间，在餐馆外被一个酒后驾车的人给撞上了。”
“也是倒霉，其他部位都好好的，唯独只压到了她最最爱护的手指，一个弹钢琴的女生手指几乎被碾断，没个几年恢复不过来，更别提高三的艺考了，根本想都不用想。”
“所以她就退学了？之后怎么样？”
“对，退学了。”程柯淮长叹了一口气，“那姑娘小小年纪估计一下子受不了这么大打击，他们家是音乐世家，父母都严厉，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也是火冒三丈。”
“欧阳钰退学之后就被爸妈关在了家里，她的房间在别墅三楼，也逃跑不了，就有一天晚上偷拿了一把小刀在浴室里锁住门割腕自杀了。”
鹿森不禁蹙眉叹惋：“倒真是可惜……”
“是啊……”
程柯淮趴在鹿森的办公桌上手指敲敲打打，没多久后突然灵机一动：“等等。”
“怎么了？”
“弹钢琴的音乐生、牙科诊所的医生……好耳熟的词汇。”程柯淮低下头，大脑极速运转着。
“——这不是郑立文最新写的那本与妄想症患者有关的故事主角吗？！”
鹿森听着也觉得细思极恐：“我早上没仔细看小萧给的资料，你快跟我讲讲。”
“我也没看完整版，小萧只给了我比较详细的文章简介。”
“大意就是一个牙科诊所的医生妄想自己正与一个漂亮的音乐家女友谈恋爱，整个故事以第一人称视角叙述，充斥着各种幻想，是郑立文这些年来特有的写作风格。因为他的小说一般只分为上中下三个部分，整个故事的意图和主旨基本要到下才能看得明白，但目前只更新到中，我们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但在我的印象中……郑立文发表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在高三时期，这么想来应该与欧阳钰车祸的时间相近。”程柯淮逐渐将零星的线索汇聚起来：“等等，他发表的第一篇文章的主角好像就是一个弹钢琴的少女！”
程柯淮刚把手拿到口袋想摸手机，铃声就充斥了整个办公室：“——喂？”
“喂程哥，你在哪儿呢？”是薄自末。
“鹿森办公室，怎么了？”程柯淮的语气有些着急。
“啊？分析线索你跑法医处干什么……”听到一旁的薄自初在催他说重点，薄自末连忙叫道：“哦哦对了程哥，不好了！”
“说事。”
程柯淮和鹿森对视一眼，双方内心都有种不详的预感。
“钱一山失踪了！”
·
发灰的云朵在泼墨的夜色里摇来晃去，像是商店门口随风舞动的大只充气玩偶。
玛莎拉蒂从郊外别墅区中开出来，无言的车里只有贝多芬的《费德里奥》在静静流淌。
乔以北望着前方渐渐明亮的公路，只希望这车能再开快些，赶紧离开这陌生的地界。
正把着方向盘的乔南城似乎意识到了气氛的沉闷，连忙开口：“怎么了小北，今天是太累了么？辛苦你临时陪我跑这一趟了，这次合作对我们公司来说很重要，实在抱歉耽误了咱俩的约会……”
“你说这郑立文也真是的，住这么远，怎么名人还非得住别墅不成？”乔南城努力使自己的话语轻松一些，缓解一下尴尬。
乔以北瞥了他一眼，倒其实也没有很生气好好的纪念日安排被爱人突如其来的工作所打乱，只是有些疑惑：“那郑立文真的没有问题？为什么今天他被叫去市局协助调查，还是刑侦支队？”
“鹿森可都跟我说了，他涉及一个连环谋杀案，现在嫌疑还没彻底洗清呢。”
乔以北眼底的担心都快要溢出来了，乔南城不禁失笑，分出一只手来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没事的宝贝，咱们现在还只是在谈合作，每次身边都有人，要真有什么不对劲的你老公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放心吧。”
乔以北把他的手按回了方向盘上，还是有些忧虑地抱住了手臂：“你别贫，真的没事么……”
“我知道你担心我，没事的。”乔南城笑着驶进城中区：“对了小北，你那朋友真进市局做法医了？他不是不打算进这行工作了吗？”
“他犹豫了挺久的，鹿森这人重情，估计还是割舍不下自己的兴趣还有学姐的请求。”乔以北倒是没觉得太意外：“不过这样不是挺好的么，我和他最终还是都投身医学了。”
乔南城微微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对了阿城，你待会直接送我到宠物医院就行，我值个夜班。”乔以北看了眼时间说道。
“啊？”乔南城不乐意地努了努嘴：“别嘛……都耽误一天了，晚上还不能一起睡了？”
“那能怪谁？”乔以北斜他一眼：“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今晚我夜班吗？自己睡吧。”
乔南城本就是着急易怒的性子，但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忍住了没强求他，不住叹息道：“……那好吧……”
“那……那你没事就赶紧睡觉啊，穿好衣服开好空调别着凉了！我手机最大铃声，你有事赶紧给我打电话知道没？！”
等到乔以北要下车时，乔南城还是忍不住抱着他唠叨了好几句。
“行了行了，比我还大几个月的人怎么黏成这样，走了。”乔以北无奈地拍了拍乔南城，下车离开。
乔南城远远看着那清冷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有些不满地拿起手机发送短信。
“以后别临时给我发任务了，再这样下去我没老婆了可怎么办！”
回复他的是一长串的省略号。
还有一个6。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妄天堂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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