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河的花灯透过水面氤氲出熠熠光彩,精巧得如同是一场玲珑梦境。
时隔数日,两人再次对面相望。
纪煌音凝视着他的双眼,方平复下的心跳又渐渐加快,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既如此,我只问你,那日在苦雾林中,花魔所说当不当真?你真的……你……”
“我喜欢你!”
未等她说完,东方问渊已经开口,从来冰川一样的声线里浮起潜藏已久的炽热与坚定:“她说的是真的,我喜欢你。”
七夕街市里喧嚣的车马人声遥遥传来,可是在这一片流水花灯前什么都远离了,静得只有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纪煌音紧抿的唇角终于松开,脸上绽开笑意:“看来我的痴心没有错付。”
她走下石阶站到东方问渊面前,轻轻握住他执了纸条的手,仰头凝望着他。
“君情如此,我亦然。”
心下轰然一声,天地刹那寂静。
他的心之所系,为之辗转反侧,以为求之不得的人,此刻却在他的面前认真地回应着他的感情,认真地说着‘我亦然’,美像是一个梦境,可是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告诉他,这不是梦境,这是真的。
那双清渊眼眸中似有什么冲开来,汹涌而湍急,直将冰雪消融,可他生生忍住了:“你应该明白,我所走的路凶险万分,涉及前代恩怨,如今又与党争相关,所以你要离我越远越好。”
“那又如何?”纪煌音握着他的手,那手不知是不是在河水中泡久了,指尖一片冰凉,“我明白你的顾虑,换做我是你,也会有同样的想法。”
不想让心上之人有危险,不想看对方要搭上性命前行。
“但正因如此,我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走那条路。”
她微笑着,目光坚定:“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从前答应了要陪你,就一定不会失约。”
东方问渊的眼中满是不舍与眷恋:“我自然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只是前路未知,我实在不愿看你涉险。”
纪煌音没有半点退让:“我说过了,君情如此,我亦然。”
只此一句,无需多言。
东方问渊终于反握住她的手,语气虔诚而决然,像是许下一生的承诺。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
握着的冰凉手指已变得温热,纪煌音牵起他的手,将他掌心那张纸条取了出来,释然地笑道:“好了,这张纸条就没用了,上天是做不到让每个夜晚都有月亮的,心疾还得要本座亲自来才行。”
她说着想要将祈愿纸条收走,东方问渊却止住她,把她指尖上的纸条取过来仔细地折好,再小心放入胸前的衣襟内袋中。他的动作细致轻缓,像是在对待什么珍宝一般,看得纪煌音无由来耳尖发烫。
“并非无用,它于我而言是止痛良药,要藏一辈子才好。”
眼前的人声音温柔深沉,是一片冰川化成了春水。
纪煌音抬起头,在他那春来冰雪消融的眸子里,后知后觉地想:原来清冷惯了的人,说起情话来竟能那么动人。
有清冽的气息靠近了,是东方问渊低下头,在纪煌音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被吻的人表情空白似乎有些迟钝,然而又矛盾的敏捷,在那一吻离开的瞬间,她下意识地追上去反亲了一下。
“我……”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纪煌音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她正想解释,却看到东方问渊原本春水般的眼中漾开笑意:“不愧是纪阁主,这种时候也不肯吃亏。”
纪煌音红着脸狡辩:“我这是礼尚往来。”
东方问渊低低地笑开,手中荷花灯滚落,却极温柔地捧了她的脸:“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有烟花绽放开来,‘砰砰砰’一朵接着一朵,流光溢彩。
大梁都城的七夕烟花盛会终于开始了,出游的行人们站在高楼上,齐齐抬头望天,观赏那绚烂了一整个夜空的烟火。有金花盛放,有彩蝶翩跹,天际流星划过也比不上这一刻的盛大璀璨。
然而在这一片五光十色的金灿流光中,却有人什么也顾不上,只沉溺在对方的怀抱里。
拥抱、厮磨、亲吻,从试探的浅尝到热烈的探索,唇与唇的缱绻,在暗夜里潮湿而暧昧,彼此的气息纠缠缭绕着,难舍难分。
在呼吸交错的间隙里,东方问渊低声唤她:“阿音,阿音。”
纪煌音想回答他,可第一次感觉腰是软的,脸是烫的,神智也是眩晕的。
她晕晕乎乎地想起这是他们在双柳镇时假扮夫妻的称呼。那时东方问渊既不肯叫她夫人也不肯叫她娘子,她便让他叫她阿音,东方问渊才不情不愿地叫了那么一两次。此时听来,这一声声阿音却是无限柔情珍惜,带着深藏已久的思念。
纪煌音没有细想过,东方问渊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又是因为什么喜欢她。就像她也没有细细追溯,自己两世为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偏偏对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人上了心。但她在这一场缠吻里,莫名地感觉到对方与自己的爱意都由来已久,不然何以解释这份渴求和深情。
原来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便是如此么?
分开的时候,漫天绚丽的烟花早已绽放完毕,只有明月坠在西边。
纪煌音终于想起斟星楼还有事要处理,喘着气抬手,堪堪分开了彼此。东方问渊却还追上来,又在她唇上吻了一吻才肯罢休,飞逸的眼尾不见了清冷锐利,只余情与欲的水红。他抬手抚上眼前人嫣红水色的唇瓣,眼中满是迷恋,低声呢喃:“都有些肿了。”
纪煌音脸上的高烧才刚褪去几分,听了这话忍不住睨他一眼:“拜东方公子所赐,等下回了斟星楼我还得先拐去后厨拿冰敷一敷,不然怎么好见人?”
东方问渊轻笑:“是我不好,下次我轻些。”
抚着她唇瓣的手指还没离开,下一次就已经预定好了。
惦记着她双唇的人明明笑眼温柔,却让活了两辈子自称什么都见识过的玄音祖师那张老脸又要烧起来,于是她赶紧正色道:“我得走了,今晚元铮约了斟星楼一见,想来是有重要的事要说。”
东方问渊闻得此言长眉皱起:“元铮此人心思深沉,绝不是表面那般简单。清源教与党争之事都与他有关,清源教灭后他想要见你也属意料之中,只是不知他又想生什么事端,你要多加小心。”
纪煌音点头:“从前我便对他有所怀疑,见到贺连乌珐后我就猜测他与清源教关系匪浅,直到花魔死时,才知道他竟与林妍静一起布了这样大一盘棋,真是好心计。他盯上玄音阁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迎头接招,看看他到底还想耍什么把戏。”
东方问渊浅笑着抚了抚她的长发:“遇险行险,以险止险,能有这般谋略与胆识的,只有我的阿音了。”
“非也。”纪煌音灿然一笑,“还有我的东方公子。”
二人对视而笑,约定之后再行联络见面,便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纪煌音看着那道一步三回头的白衣身影,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感慨,等他下了长桥走进远处的人群里,自己才飞身上房,又跃过屋脊向斟星楼而去。
回到斟星楼,纪煌音先偷偷拐到后厨取了两块做点心的冰块敷嘴唇,敷了半天,又偷偷翻到姑娘房间找菱花镜,借着灯光看着嘴皮子终于恢复正常才松了口气。
祖师大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这一身功夫竟然还能用来干这档子事,有些无奈又甜蜜地笑开,接着理了理衣服上了二楼。
二楼的雅室里,芄兰眉头紧锁,容长老焦躁地走来走去,唯独若怀幽一脸的悠哉。
“那位的人已经传消息来了,说是宴席已散,即刻出宫,一盏茶的功夫便到,可是这阁主怎么还不见踪影。”容长老不住地来回走动摊手,“阁主要是不来,这生意还怎么谈?”
芄兰也是一脸担忧:“得音堂的人说阁主天快黑时便已下山,按理说早该到了。”
听了司音大人这话,容长老赶紧回头看向若怀幽:“你今儿一天闲待着,可有看到阁主来过?可知她去哪?”
若怀幽一歪脑袋,脸上满是天真无知:“我这一天都在预备晚上的大生意,忙得连门都没出,如何能知道阁主来没来过?再说了,阁主大人的行踪岂是我能知晓的。”
容长老急得想骂她,但转念一想,等会儿还得靠她撑场子,于是张了张嘴又把话憋回去。何况若怀幽说得也有理,连司音大人和他这个欲部长老都不知道阁主的去向,她又如何得知?
芄兰想着或许纪煌音是遇到急事耽搁了,又想阁主虽则武功高深,但清源教的余孽还未完全清除,若被他们趁机暗算就不好了。
看了看天色,芄兰一握腰间长剑,冷声道:“时间紧迫,我与暗网的人先去找阁主,你们在此等候陵王殿下。”
眼看芄兰要走,容长老赶紧一个箭步拦住她:“司音大人,此时去找如何来得及?阁主不在,我心里本就没谱,若连您也不在,这生意还怎么谈?”
“我是怕阁主遇到什么危险,你先撑着,我马上回来。”
“可是司音大人……”
“别拦我!”
“哎呀,容长老,你就让司音大人去吧,咱们俩也行的。”
“若怀幽你少在边上看戏,吹什么牛呢?你我如何能行?”
雅间内三人正乱作一团,门突然被推开。
“慌什么,我这不是来了?”
房门外,纪煌音负手而立,神色是一向的淡然从容。
容长老像是看到了天神降临,冲上去便是一个阿弥陀佛苍天保佑:“阁主大人您总算来了,再不来属下等人可是要急死了。”
芄兰也赶紧上前问候:“阁主还好吧,可是遇到了什么急事?”
纪煌音甩了甩袖子踏入房中:“有些小事耽搁了,无妨。”
若怀幽见她神色虽如常,耳尖却还有些微微泛红。情慧仙子心下了然,悄悄抿了抿偷笑的嘴角才神色恭敬地上前伺候她落座,又奉了热茶上来。
纪煌音喝了口茶才缓缓开口:“你们要记着,事情不论轻重缓急、或大或小,面上永远不要显露出来。就算我不在,有天大的事也不能乱得像无头苍蝇。似今日这般,来人虽是身份贵重,但到我玄音阁来便都只是客人,该备好的功夫备好,其余一切如常对待即可,别失了分寸。”
底下几人一听,肃然起敬。果然阁主就是阁主,这等从容的格局做派,是旁人学不来的。
容长老当即上前一拱手,凛然道:“阁主教训得是,方才是我们冒失。阁主风范气派非比寻常,实在令属下佩服,今后我等还要多听阁主教诲、以阁主为榜样,以求自身进益才对。”
容长老一向马屁拍惯了的,不止纪煌音,连芄兰和若怀幽都见怪不怪。
纪煌音又问了些准备的情况,都是妥当。没过一会儿,有值守的人进来通传,说陵王殿下带着人来了。
终于告白亲亲了,不容易啊。[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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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君心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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