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渝从进入电梯心脏就在狂跳,走到门前仍然没有停下。他大口呼吸,敲门,片刻后门开了,韦沛儿站在门口,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裙子:“许渝,你来了。”
化妆品之下的脸没有遮住憔悴,可能怀了孕,血气不足,微微弯着腰,拿走了许渝买来的饭,脸上是一贯乖巧:“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这份乖巧并不容易,许渝不知道她怎么调节了心态,又怎么撑着怀孕难受的情况下化了个淡妆。
许渝感觉心脏很堵,跟着韦沛儿进入房间,看她开心分着筷子,把抽屉里的棉花糖掏出来:“前些天,我朋友来看我的时候,送给我的,挺甜的,你应该会喜欢。”
许渝沉着背,僵硬坐在旁边,望向韦沛儿的笑容,他根本笑不出来。
如果知道她现在会经历这些,真不该引导她遇见席绛,或许没遇见席绛,她的人生会精彩?
“许渝?”
许渝抓着她捏棉花糖的手,哽咽着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许渝低着头:“如果我没有说你们会结婚,可能就没有现在的事情。”
自从他想离开席绛,想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起,他就用那拙劣的卜算能力,让长相漂亮的男男女女以为席绛是适合恋爱的伴侣。
但这样的指示不是人人都听得懂,韦沛儿却最听信的那个。
早知道如此痛苦,许渝宁愿一个人承受。
“不是你的错,许渝。”韦沛儿握住他的手,“这是我自愿的,哪怕没有你,我也会义无反顾跑向席绛,无论怎么进行,我和他都会有这一遭。”
许渝眼泪哗啦掉:“我有错。”
“不要自责,和你认识这么久,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韦沛儿给他擦眼泪,“赵助理都跟我说了,在席绛情绪不稳定的那几年都是你在陪着他,你受了很多委屈,我想让你不要讨厌席绛,又不太可能的。”
“席绛最近更不稳定了,席家内部投票权下来了,席绛的哥哥拿到了执掌人的权利,席绛卸位是迟早的事情。”
“这是我的私心,许渝,最后这段时间,你可不可以代替我,多陪陪他?”
许渝听出她的意思:“你呢?”
“我要离开这里。”韦沛儿说,“其实早在见他父母的时候,我就猜到自己会离开,但是席绛好孤独,他一个人好孤独,我想陪陪他,感化他,但是我做不到,无论我自己努力,他和我都隔着一面墙 ,当我想以坏孕把他捆绑在一起的时候,我发现也做不到,比起你,我更自私,但是许渝,你和我都没有错。”
她明白阶级的跨越会带什么,也明白如果执意把孩子生下来又会变成什么,孩子会变成负担,席绛也会变成负担。
席绛不是属于她的,哪怕真结婚,也只是单方面捆绑,真正困住的只有自己。
想恨席绛,想恨他绝情,恨他对这个孩子的态度冷淡。
昨晚还在哭着闹着要恨他一辈子,但韦沛儿怎么会不了解自己,不过一个小时那点恨意就消散了。
爱比恨更深。
许渝哭着点头。
韦沛儿抱住许渝的背:“许渝,不仅仅是我,也有你,都会自由的。”
漫长的哭泣终止后,韦沛儿有些困,许渝等她入睡,盖上被子调好空调温度,悄悄离开房间。
一出来,许渝对上祝闻序的目光,他靠在墙上,玩弄着老式打火机,咔嚓一声窜动出猩红的火苗,松开,继续推着齿轮,一直重复着动作,迟迟没有去点嘴边那根烟。
祝闻序平视过来,淡然的如同湖泊。
许渝当做没看见一样从祝闻序面前走过去,两步、五步,没能走下去,回过头,祝闻序的目光像藤蔓一样重新缠了过来,在无言对视的一分钟里,许渝脚步先判定了输赢,奔跑着钻进了祝闻序的怀里。
祝闻序今天没有喷香水,那股属于他的很淡,淡到能闻见衣服上洗衣液香。
祝闻序给他顺背,紧紧拥着怀里的人,在有路人可能会路过的走廊上,贪婪吸取许渝身上沐浴香。
“你来多久了?”
“没多久。”
许渝知道他撒谎:“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听见他哽咽,祝闻序整个人的心揪起来:“我都答应你。”
“如果韦沛儿要去医院做人流,可不可以给她安排最好的医生?”许渝说,“让她少痛一点。”
祝闻序鼻腔略重,受他哭泣的影响也变得闷:“好,我什么都答应你。”
怀里抱得更紧,哭得更大声,肩膀颤抖,好半天安抚才缓和下来。
“你需要休息。”祝闻序说,“现在的你做什么都会没有力气。”
“我第一次感觉到害怕。”许渝低着头,“这和被一个人丢在陌生环境里还要惊慌失措,我是一个卑劣的人,我做的时候以后死了,应该不会得到任何人的谅解。”
祝闻序手推开祝闻序左脸的头发,额头相抵:“不要负罪而行,你没有错,无论你做什么,都有人成为你的信徒。”
许渝眼眶湿润:“我很后悔,我知道会有坏结局,不是我经历,我也接受不了。”
祝闻序替他擦掉眼泪:“别想了,听话,我们先休息。”
牵着他的手,刷卡开了门。
“你订的?”许渝抬起袖子胡乱擦眼泪。
“嗯。”
祝闻序早让周助理在韦沛儿旁边开了间房,让许渝小睡了一会。他觉得在一个空间里守着许渝已经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了。
许渝醒后,眼睛干涩酸疼,好好睁开看见祝闻序正在对面的凳子上翻资料。
“你怎么不回去工作?”
祝闻序签字:“不算多,顺手做了,你好点了吗?”
许渝点头:“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祝闻序起身。
“好。”
车上没有放音乐,许渝盯着两侧下飘的落叶,忍不住感叹:“转眼要深秋了。”
“中秋还没过呢。”祝闻序说,“深秋还有一阵子。”
许渝突然问:“明天有空吗?”
祝闻序立马答:“有。”
“我请你吃火锅。”许渝说,“就当庆祝中秋要到了。”
“好。”他迫不及待。
车子在小区停下,祝闻序开锁,许渝前脚下车,他后脚下车,慢步走了过去:“我陪你走走。”
山红小区不算太旧,绿化极好,唯独楼梯太高,电梯太慢稍微不太方便。
许渝问他:“你现在住在那里?”
“还在月华。”
“之前那间房子吗?”
祝闻序点头:“还在那。”
“我以为你住在青应那样的房子里。”许渝说,“我之前住的那个房子现在空着吗?”
回忆说来就来。他们能走近彼此,全是因为那个小区,起初选的时候,许渝只是看上了它足够远,旁边还有湿地公园。
“我买下来了。”
许渝看他,他也看过来:“我不太能接受,有人闯入我们记忆之地,你随时可以搬回去,我和家都在那里等你。”
最后一句话,许渝没敢看他的脸,往前走了,祝闻序默默在背后跟上。
“哎哟,那个穿西装的小伙子好帅啊,闺女,需不需要妈妈给你问联系方式?”
“妈你别闹了,看不出来他俩是一对吗?”
“……”
许渝耳根红,更没敢回头看祝闻序:“我到了,你不用送了。”
“嗯,看你上去。”祝闻序故意凑近他耳朵一侧,放低声音,“记得想我。”
许渝身体僵直,头也不回刷卡上楼。身后的祝闻序只是笑笑,确定人完全消失才离开。
回了家里,许渝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打开互联网,搜索席绛相关,都是他业内的评价和王力之前说得那个男明星留下的绯闻。
刚想到王力,电话就过来了。王力大口灌水,上气不接下气:“你上次说得人,我查到了。”
许渝坐起来:“联系上了?”
“联系上了。”王力说,“现在混得还不错,是符洼们上司,太阳石主编。”
“所以他在青应?”
“是,我叫符洼帮忙传话了,电话也叫符洼发给你。”王力说,“我得应酬了。”
许渝握紧手机:“谢谢。”
“你跟我客气,下次喝酒,把你扔路边。”
电话挂断。
手机平时连着wifi,各种各样的新闻以及app推送太吵,一直是静音状态。在一堆消息里,绿色消息醒目,许渝立马打开微信,发现符洼早在十分钟之前发过来了消息。
[188xxxxxxxx]
[我们主编的电话,最好晚上打,你是不是想来我们杂志干?我们门槛不高,我和好几个同事能带你。]
门槛。
许渝又想起了王力之前说的考证,考了那个再跨行去干杂志能行?
暂时放一放吧。
他没有电脑。
[谢谢。]
许渝记下电话,背着胸包下楼,打车去了琥珀湖。那是富人别墅区,席绛一直以来住在那里,他已经很久没去过了。
他裹着身上的外套,掏出小区卡进门。因为围绕湖,再加上地段贵,房子也不便宜。在完全不用指引的情况,许渝轻车熟路来到了门口。
隐约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是阴天。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牵着小女孩问她暑假要去那个国家旅游。自己则在宽道绕来绕去,好半天才绕到席绛面前。
席绛那会染了一头绿,又穿了一身红,最土搭配,整体居然还不错。站在路灯下,嘴里嚼着泡泡糖,耳朵是一长串的银饰。
伸手敲了许渝的脑袋:“笨,找不到不知道打电话?”
“我光顾着找了。”
席绛上前揉他的脑门,指着门牌号:“下次别走错了,这可是你以后的家。”
“……”
许渝深吸一口气,摁了门铃,半天没反应,又摁了一下。这下才看见赵助理着急忙慌地往外出来,看见许渝愣了一下,机械着动作上前开院门。
招呼还没出口,二楼传来砸碎物品的重响。
“许先生……”
赵助理没想到许渝会来,还在席绛这个情况下过来。双手交错着让道,话卡在喉咙说不出来。
“怎么了?”
赵助理一脸为难:“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许渝进院,刚上楼梯,砸碎物品的声音更响了,还伴随呵呵笑。进入客厅,声音更清晰,还伴随着女人的哭泣:“阿绛,别这样。”
“别叫我。”席绛的声音又十分平静,“那么多人把我当菜板上的鲶鱼,你怎么不为我说话?”
“妈妈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给了我一切又要剥夺我的一切?”席绛质问,“我坐上总经理的位置,是我经过你们考核的,哥哥那么优秀,海外产业还不大吗?我生下来就是给他铺路的?”
“我们没有想让你绝路,妈妈只是想要你好好休息休息。”女人声音沙哑,“你跟妈妈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我没病!!”
又是一声破碎。
女人哭个不停,从楼上下来,看见许渝站在客厅,抬头擦掉脸上的泪水,快步走了出去。
许渝记得是没有见过席绛父母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眼居然有了熟悉。
催眠里。
他在催眠里见过席绛的妈妈。
回过神来,楼上已经安宁下来了。许渝往上走,在空气里闻见了酒精气,地上是玻璃碎片,还有被踩踏过得玫瑰花,香槟色的沙发,席绛垂着脑袋,领带从搭在胳膊,前额的碎发湿漉漉的。
许渝站在落地窗边,和听见动静要发怒的席绛四目相对。他要爆发的刺收了回去,连狰狞的牙齿都放松回来。
“你怎么来了?”
嗓子吼哑了,说话都慢了。
许渝仍然没有上前:“你生病了吗?”
席绛吸了吸鼻子:“嗯。”
“吃药了吗?”
“没有。”
“吃饭了吗?”
“没有。”
满地狼藉无法下脚,许渝有扫地的冲动,上前把碎片挪开说:“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席绛的眼神还在警惕和愤怒之中,哪怕想尝试柔和下来,还是一股子火药味的脸色。
他清了清嗓,语速慢,态度冷:“许渝,不要可怜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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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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