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绛自然知道许渝多久没进食了,短短三天,他就瘦下去了。脸颊那点肉已经变成更流畅的线条,身体没有重量,说话也没有力气。
防止他逃跑,席绛倒是忽略了他的健康。席绛揉了揉脑袋,把口袋里的糖拆开塞在他嘴里:“我叫阿姨去做,你先休息,一会我给你带过上来。”
“哥,我能不能跟着你?”许渝喊住他,“我太闷了。”
席绛的眼神很明显是不允许,但第一次看他如此卑微的态度,心情忽然很好,上前牵着他的手:“可以,走累了的话,就跟我说。”
许渝点头。
出了阁楼,他们一前一后走向二楼,别墅被彻头彻尾打扫的干干净净,之前是韦沛儿的那间房,此刻也没了一点粉色的痕迹。
他想起韦沛儿说过,自己已经决定离开席绛,是在自己昏睡的时候来收拾过吗?
席绛看他发着呆:“怎么了?你想住这里?”
许渝直白:“可以吗?”
席绛太喜欢现在许渝的表情,柔弱无法自理,就像很多时候他见到那些人一样。他突然意识到七年以来的陪伴,是可以对许渝动情的,是可以对许渝有爱的。
他抚摸许渝的脸:“当然可以。”
“谢谢哥。”
就这样下了楼,许渝来到餐桌前,做饭的阿姨一直都是较为圆润的刘姨。她有几次受席绛之托去绿洲小区给席绛做过饭,聊过两句,交情并不深。
而这位阿姨也一直以为许渝是席绛养的男人,也不太喜欢好吃懒做的人。但端菜上桌,她对许渝的眼神又有几分同情,不过又要看雇主的眼色,端了菜擦拭厨房的台面,她就跟以为一样脱下围裙,像打卡一样离开大门。
刘姨一走,席绛才开始吃饭,菜饭口味很淡。许渝也只是吃,吃得生菜在喉咙里异常发苦。
“多吃点。”席绛给他夹菜。
许渝再次咽下:“谢谢哥。”
没有情绪,没有眼神,像失去了魂魄一样麻木的吃饭。但这样的并没有导致席绛不高兴,反而他非常高兴。
吃过饭后,席绛给他端了水,许渝喝下后就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随后意识全无。
席绛拍下他的照片,发到了电脑助手,在房间的电脑里打印了出来。
这次醒来还是晚上,许渝浑身都像被水灌入过,汗臭味冲天,他忍着头疼洗了澡,擦头发坐下。韦沛儿住过的这间房视野很远,可以看见另一侧由小区打造的一片小茂林,茂林之外有一个篮球场。
许渝远处往去,忽然再篮球场旁边的别墅天台看见一个人影。不敢确定,又不得不期待那可能是祝闻序。
他失联多久了?
许渝不敢确定有没有一周。
他在床上坐了不到十分钟,房间开了,席绛这次换了一身运动衫,头发套着白色发带,看起来神清气爽和许渝要死不活的状态正好相反。
“吃饭吧。”
许渝跟他出来,脑子里盘算席绛为什么总能在自己醒了没多久出现,是因为房间里有什么吗?
来到客厅,刘姨开始上菜,这次她炒了鸡,端的时候没注意,碗差点掉了,许渝帮忙接的时候摔了一跤,菜没事,淌了一手的油。
刘姨吓了一跳:“哎呀,没注意,你没事吧?”
许渝摇头。
席绛扶着许渝起来,倒也没有责怪刘姨:“是不是地太滑了?这次换一个家政阿姨。”
“没有的事情。”许渝说,“我洗一下手。”
刘姨手在围裙擦了个来回,才去扶许渝,一摸到许渝的胳膊,她愣了一下,孩子这么瘦了?上次去绿洲小区做饭的时候,他看起来还圆了一点。
她遏制住多余的心思,忙说:“来,跟我去厨房洗,手上的油得用洗洁精。”
席绛倒没有拒绝:“去吧。”
许渝跟着刘姨进了厨房,拿着洗洁精给他洗手,洗着洗着,就情难自禁掉眼泪。她不知道有钱人在想什么,可如果自己孩子遭遇这样的不幸,她作为母亲肯定要拼上一拼。
“洗干净点。”刘姨说,“不然一会手滑还端不住碗。”
“好的。”
许渝乖乖洗完手,去餐桌吃饭。刘姨麻利擦干净桌面,脱掉围裙走了。
席绛给他夹菜:“我叫刘姨买了鸡,你补一补。”
许渝点头,吃了一小口,明明很好吃,他实在吃不下,没忍住干呕起来。
席绛看着他的反应,皱起眉头:“你怎么了?”
“我有点反胃。”许渝说,“可能是不舒服。”
席绛在韦沛儿身上见过这种反应,韦沛儿是女性,可能是孕反。但许渝是男性,就算真能怀孕也不可能,自己这多时间也并没有碰过他,偶尔也只是在他沉睡时摸了一下脸而已。
席绛想不明白:“我明天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不用的。”许渝摇头,“我上去躺一会,可能一会就饿了。”
许渝瘦弱无力,席绛也认为他没有逃跑的可能,点了点头,就让他上去了。
回了房间,许渝顺手拿走了客厅的手电,席绛现在在吃饭,就算有监控也来不及看,他没开灯,用手电照了一圈,果然在对面的花盆里找到了红点。
他开了灯,把手电藏进厕所,从口袋里摸出在厨房里刘姨给他的纸条,上面的字体很熟悉,许渝一眼就认出来是祝闻序的字。
[如果你还清醒,每晚能不能给我一点讯号?]
祝闻序在家附近吗?
许渝把纸用马桶冲走,立马拿出手电打开狭小的厕所窗户,用手电反复照远闪了三下,然后再藏起来。
在落地窗站了一会,席绛进门来,他断了鸡汤和水,放在床头。将许渝揽在怀里,话语温柔:“来喝点,之后就休息。”
“哥,我还没有吃饭呢。”
席绛轻笑:“没关系的,今天菜不符合你的口味,我明天叫刘姨给你炖排骨。”
许渝没有选择,点头后小口喝汤,喝不进去,他呛咳着吐了不少。席绛在一边什么也没说,无形的压力又让许渝喝掉了那杯水。
这次睡觉可能更晚,许渝醒来很难得是白天,因为饥饿和营养不良,走路已经没了力气,他起身去碰桌子上的水壶,完全抓不住杯子,摔在了地上。
换做前两次,席绛一定会出现,但今天他没有。许渝忍着疼起来,尝试去拉房门,居然打开了。二楼还是熟悉的味道,一楼下面有着淡淡的香气。
阳台吹来风,许渝跑过去感受,发现天气已经变凉了一个度。不过没来得及多感受,席绛出现了,他走过来抓住许渝的手臂。
“哥,疼。”
席绛脸色不好看:“不疼不长记性。”
然后轻而易举抓起衣领,站不稳,许渝摔倒在地,小腿砸在残缺的地面,磕出了血。
“如果执意要往外跑,我会把你重新锁在阁楼。”
“哥,为什么要这样?”
“你不知道吗?”席绛蹲下来,“许渝,我已经很仁慈了不是吗?至少没有像爱乱跑的狗主人,把狗的腿打断。”
激怒了席绛,许渝被捆绑在椅子上,他精神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可能快要死了。
人死了会变成了什么样子?妈妈似乎讲过,说会变成星星,但有人跟他说会变成一捧土,和其他泥合在一起。
这人是谁来着?
许渝想得头疼,席绛静静盯着他,审视又陌生的眼神。他胃疼得厉害,眼泪一直往下掉,也换不来席绛一分动容。
席绛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许渝想求助席绛,但张嘴发不出声音。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灰尘和碎玻璃在空气里飘,一下两下三下,一个人影出现在二楼大厅。
祝闻序看向许渝,又想向席绛。他眼睛霎时间就红了,不敢相信的问:“你疯了?”
席绛摊了摊手:“是的,我疯了。”
“席绛,你不要做这些糊涂的事情了?”祝闻序声音慢下来,“你先放开他。”
“你为什么那么紧张他?”席绛摇头,“你不应该先关心我?”
“你放开他,我什么都答应你。”祝闻序妥协。
“我没有干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我只是想要你爱我,这有错吗?”
“你回答我,祝闻序,这有错吗!?”
席绛笑起来,眼泪从脸落在下巴,他无法接受祝闻序的反应,对自己的态度太平淡了。
“席绛,你喜欢的、你珍惜的,至始至终都不是我。”祝闻序说,“我不是你记忆里的人。”
席绛怒视:“你又在骗我。”
“你不要再做傻事了。”祝闻序劝,“你现在还能回头。”
他们之间的距离无论怎么计算都很远,都是中途加入,中途成为彼此认为的朋友,可真要论起感情,祝闻序对他实在没有,更无法强加其中。
“你有无数个春天,但唯独没有一个春天是属于我的。”席绛突然疲惫下来,他无力走向许渝,单手解开了绳索。
“我有点累了。”他说。
大脑还来不及思考,身后传来一身重响。许渝猛地抬起头,眼泪流下来,祝闻序一把抱住许渝,哽咽着边捂住他的耳朵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听,你不要看。”
许渝也不记得之后的事情了,他在被抱的那一刻就昏过去了。
再次醒来,许渝躺在不再看见吊顶的天花板,看见了悬挂的吊瓶和闻见了消毒水。
“你醒了?”
许渝偏过头,看向王力那张眼眶泛红的脸,立马跑着去喊医生。医生们进来检查,叫王力多带着许渝喝水。
长期饮养不良,胃病复发,身体脱水,要补营养液,接着是各种检查。
医生一走,王力忍不住的眼泪就往下掉:“你怎么能遭这种罪?”
许渝有气无力:“你哭什么,我又没死。”
“我就怕你死了。”王力胡乱擦眼泪,“那天福娃问我,你为什么还没有联系他们主编,他们主编最近要出国谈合作,没有那么多时间了,我就想联系你,我一直联系不上你。”
“我就去找了祝闻序,祝闻序说你被席绛带走了,一直在别墅里,我和他互相盯了几天,买通了她家的阿姨才知道你受了折磨,你好苦啊许渝,气死我了。”
许渝摇头:“祝闻序呢?”
“他去找席绛的哥哥了,估计这会在谈判呢。”王力说,“当时抱你上车,席绛还差点把车砸了,闹得周围邻居人尽皆知。”
许渝拍了拍王力:“让你们担心了,谢谢你们。”
那天席绛的挑衅,也是祝闻序的让步,无非是人身合同在席绛手里,想要拿到根本不可能,打官司就会影响整个席家,就算席绛愿意,席绛的哥哥也不愿意。
“你饿不饿?”王力问,“有没有想吃的?我叫周助理帮忙买过来。”
许渝摇头:“我不饿。”
“那你想喝什么?”王力又问,“我给你买。”
许渝看出来他难受,坐不住,就想出去呼吸点空气,随便说了个饮料:“橙汁吧,想喝甜的。”
王力点头:“行。”
人出去。许渝也放松了下来,窗外的树几乎掉光了叶子,他吸了口气,闭上眼休息。
睡了太久,反倒睡不着了。门开了,来的不是王力,祝闻序扔下外套,毫不犹豫把他抱在怀里,看得出再忍,忍得眼泪都掉下来。
许渝给他擦眼泪:“你哭什么?”
“是我不好,如果两天前我能果断一点。”祝闻序抓起他的手指,吻了一下。
“别什么错都往你身上揽。”许渝说,“我还活着。”
祝闻序眼泪往下掉,亲了一下许渝的额头,刚好门外有了响动,柯羽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们的。”
祝闻序诧异:“你怎么过来了?”
“我当然要过来了,我刚刚看见我姑了,她太吓人了,肯定会把我送回青应的。”柯羽叹气,“我只能过来了。”
许渝向他问好:“你好。”
柯羽笑了下:“你好,我们见过。”
“她最近住在万籁酒店,偶尔回来见我。”祝闻序补充了一句,“我们没有感情。”
“对,我们没有感情,只有利益。”柯羽立马解释,“你别介意,我是在青应出了点事,来这边避避风头,过阵子我会走。”
许渝笑了笑,他还没都没想问:“好的,欢迎你来玩。”
柯羽觉得许渝还怪可爱的,心里也异常高兴,想再聊两句,祝闻序电话响了,他的脸很严肃,说了两句挂断就抓起外套:“我得去一趟公司。”
“去吧。”
柯羽摆手:“你去吧。”
祝闻序看了一眼许渝:“好好休息。”
人一走,柯羽坐了过来,她惋惜着看向许渝:“真是苦了你了。”
许渝摇头:“大家都很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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