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渝起了个大早，他和祝闻序互相换了新衣服，去了最火爆的年货店，买了很多礼盒和水果，又去斯扬斯商场买了两件厚的羽绒服。
回来的时候路过一个卖颜料的店，店家在玻璃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画作和新颜料色彩上新通知。祝闻序越过那些琳琅满目的瓶子，刚打算离开，一把被许渝扣住：“想试试吗？”
祝闻序犹豫了一下：“我怕我画不好。”
“怎么画不好了？你都没试试。”许渝鼓励他，“试试吧？我陪着你。”
祝闻序迟疑了片刻，牵着许渝的手进去了。店里是允许画的，但使用的颜料颜色有限，都是一些拆出来试色的，量固定，用完就没了，一幅画收费十块钱也不算贵，许渝付了钱，找了个凳子坐在祝闻序旁边。
“很久没画了。”
“试试。”许渝说，“你是最厉害的。”
祝闻序捏着笔想亲他，但头顶的监控打断了他的想法。他举起笔，开始起草稿，出国的时候，他也有画过，不过没几次，学业和打算创业的关系他社交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的流逝，许渝观察着他的动作，给他擦汗，看画布显现出来的整体轮廓，一颗在已经弯曲的树，地上流淌着黑色水。
可用的颜料不多，祝闻序找到了一半管的绿色，挤进去调了调，往里面卷了几下，点水，触碰在树上。
死气沉沉的树长出来芽，往上冒出嫩绿的枝条，黑水变淡了，四面八方涌现了淡淡荧绿色，一颗已经死掉的树，转眼，获得新生。
没有红色的颜料，祝闻序用淡黄色的颜料从上往下铺了一层，又刷了几笔，光就出现了。
“好厉害。”
祝闻序看见许渝眼里的惊奇，捏着画笔的手一顿，本来还在无奈自己的技术差劲，这下心里又感觉到温暖。
什么监控，什么人群，他顾不上了，搂过许渝的头就死死亲了上去，在许渝还没有回神后松开，重新拿笔在水桶里戳戳，帮忙洗掉了用过的笔。
许渝僵硬着抬头，看见收银员小姐姐的磕疯了眼神，顿时脸红的抬都抬不起来。
“你节制一点。”
祝闻序无奈：“我还不节制吗？我只是亲了一下，还没有把你按倒。”
“……”许渝起身，“不跟你说了。”
祝闻序笑着也起身，口袋掏出纸擦手，跟着许渝往外走。许渝走了一半又带回去，祝闻序喊他：“怎么了？”
“我想把画打包。”
祝闻序手指一顿，然后笑着摇头：“还没干呢。”
“那我过几天来。”许渝说完重新走了进去，跟收银员小姐姐交涉以后留下了号码重新出来。
祝闻序看他红着脸：“调侃你啦？”
“都怪你。”许渝大步往外走。耳边全是刚刚的收银员小姐姐的夸赞，夸赞他们颜值对等，是一对非常般配的男男情侣。
幸好赶紧走了，再这么说下去，许渝可能恨不得找个缝往里钻。
祝闻序牵起他的手：“怎么生气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他抬头就被亲了一口，立马推开祝闻序退了七八步，“这是大街上！”
祝闻序很喜欢他的表情，太可爱了。
“我错了。”
“我不接受。”许渝甩开他的手，默默上副驾驶，掏出手机给舒薇发消息，舒薇告诉他下午三点左右到也没有关系。
但许渝想让祝闻序和暮姨多聊一会，安置了导航：“走吧。”
祝闻序搓手：“还在生气？”
“我说了没有。”许渝说，“一会你跟慕姨他们好好聊聊。”
“会的。”祝闻序说，“只是怕吓着她。”
毕竟她们之间的分离太久了。他问候过老师，不过都是电话，从来不敢亲自来，一方面他不想老师看见现在他这张脸，二来是他用祝闻序这个名字太久了。
车子到了附近，祝闻序停车，解开安全带，许渝突然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下来，舌尖相互挑逗，亲的脸上的温度比开了空调还高。
“许渝，你突然这样，不怕我把你办了吗？”祝闻序声音暗了暗，眼神也没有那么正经，“与自己老师的久别重逢门前，和爱人在车里悱恻缠绵，你说被人知道会发生了什么？”
“谁要跟你悱恻缠绵了？”许渝轻拍他，“你现在讲话越来越荤腥了，我这是鼓励你，你不要不领情。”
“再鼓励一下。”
“我拒绝。”
祝闻序亲了上去，也不知道亲了多久，许渝大声喘息，搂住他的脖子又亲了一会。
“该下车了。”许渝提醒。
“好。”
下了车，许渝整理一下头发，和祝闻序提着东西进小院。小院又比之前更温馨了些，绿植在冬天也被妥善安置，空气里有淡淡花草味，里堂坐满了人。
舒薇抬手：“记者先生。”
许渝也招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舒薇说完好奇，“这位是？”
祝闻序立马牵起他的手：“我是他的男朋友。”
此话一出，堂内一片安静，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又立马热情招呼两个人坐下。许渝刚坐下，罗鑫端了两杯热茶过来，祝闻序立马道谢，许渝喝了一口：“好喝。”
“这可是好茶叶。”罗鑫说，“我最近搞的新货。”
祝闻序品了品：“有礼盒吗？”
罗鑫立马接话：“有的！”
“你帮我准备三十盒，好喝，我拿来送人。”祝闻序口快，“到时候寄给许渝吧。”
罗鑫一脸懵逼，没想到突然有了大单：“三十盒啊？真是谢谢你，不过许渝是谁？”
许渝察觉：“是我。”
罗鑫是个懵了懵：“你不是姓王？”
“之前我帮王力来采访，一直没有说出实情。”许渝更尴尬了，“实际上我叫许渝。”
他没想到一直不好意思说出来的事情，没想到会在这么一个场合，抬头看了一眼祝闻序，看见他只是露出浅浅的微笑。大家都见过许渝几次，对他的影响一律好，听他这么说也没什么被骗的想法，名字而已叫什么不一样。
舒薇撑起脸：“怪不得，我就说王力这个名字好俗气，不适合你，我才一直叫你记者先生。”
许渝笑了笑。
要是王力知道了，可能要报警。
“都一样。”有人说，“反正都是缘分一场，朋友嘛，就是没有名字什么的也是朋友，别有压力啊许渝，我们都是知识分子，不将就那些。”
罗鑫不服：“我是土人。”
舒薇轻轻敲他脑袋：“师兄一天天的就知道贬低自己，你要是土人当年还能在市里拿油画第一名奖？”
“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也是事实。”
大家并没有因为名字的谎言而对许渝有其他看法，相反热了场子，手机也不玩了，开始东扯西扯。
祝闻序抓起许渝的手指：“不用在意这些，老师是什么样子的人，我很清楚，能留到她身边到现在还有恩的学生，都不是一般的人。”
许渝回握：“你要去看看暮姨吗？”
“当然。”
他们出了里堂，往后院走，后院又打扫过了，梁叔正拿着毛笔准备进去，嘴里念叨着今天要多包两个红包，看见许渝一笑，看着身后的祝闻序又是一愣。
许渝：“我们来看暮姨。”
“快快快。”梁叔说，“她在里面。”
许渝避开位置，跟祝闻序说：“你要不要先单独聊聊？”
腿有些重，祝闻序闻到了木材的霉味，推开门，女人瘦小的坐在榻榻米上，正用不怎么灵活的手指做着兔子灯。
听到动静，她的声音有些无奈，“怎么找了个笔那么久啊？”
抬头，她的瞳孔倒映着祝闻序，仅仅三秒，眼泪沁润了眶，实在茫然有些出神。
祝闻序轻声喊她：“老师。”
暮姨的眼泪大滴大滴的掉，先碰了碰祝闻序的衣服，想伸手去碰他的脸，又犹豫着放下。祝闻序闭上眼，主动让她触碰，喉咙下咽再睁开的时候也红了眼。
“十年了，我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了，每次你的电话我都没有接到，我只能听着录音，想跟你多说点，又怕打扰你，这你几年你还好吗？有没有累着自己？”
祝闻序摇头：“我很好。”
“你每年都给我寄礼物，我去年跟老梁看烟花，还许愿今年可以见到你，没想到老天爷还是听见我的愿望，今年你就来了。”暮姨神情温柔，“辛苦你了孩子。”
祝闻序有些不敢看她，却又不得不哽咽着承认：“老师，你更辛苦，我想过来看你，但不知道怎么来见你，我做了很多错事，很多我回想起来就卑鄙的错事。我不是一个好孩子，对不起。”
暮姨摇头，抱着他轻轻拍背：“受委屈了吗？我知道你这孩子的脾性，很难说出自己的经历了什么，但你要相信，这世界上总会有人无条件信任你，比如老师我，老师一辈子都信任你，委屈的孩子。”
祝闻序回抱，眼泪掉在手背上。十八岁那年告别老师出国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哭的，没想到十年后重逢还是这么哭的。
他始终没办法在老师面前装扮成多成熟的大人，记忆中也只有老师对他的态度像母亲像伯乐像挚友。
“别哭了孩子，开心点，今天可是新年。”
哭声从小房子里透出来，许渝和梁叔站在屋檐下，梁叔拿出一包彩带，正一起帮忙拆分。许渝看了一眼门，问了一句：“他一次都没来过吗？”
梁叔叹息：“嗯，这孩子不来，我也能理解，来了，我也很开心。”
许渝分着线，有些不明白：“当年时发生了其他事情吗？”
他承认对于祝闻序的事情，有非常浓厚的兴趣。
梁叔知道许渝是什么样的孩子，自然也看出祝闻序能回来是许渝的原因。他沉默着咳嗽了两下，揉了揉腰在木椅下坐着：“他其实来少年宫不过一年，但很难得，他第一次学画画就超越很多学了三四年的，暮暮很喜欢他，当时基本都把他带在身边，后来他不学了，暮暮送他出国那天还病了一场。”
“其实我谁也没有说过，当年他之所以不学了，一方面是出国原因，另一方面是我的家庭原因。我有个儿子，他不喜欢画画，甚至还有些分不清楚颜色，后来就送他去做了体育生，当他得知暮暮想认这个孩子为干儿子的时候，花钱在外结识了很多混混，想收拾这个孩子，但那天人到齐了，却因为想要提高价格而起了冲突，我那个儿子啊，就那么死了。”
许渝瞳孔紧缩。
“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他，因为教子无方，若是当时真出了意外，可能两个孩子都得没了，所以我和你暮姨在他走后又庆幸又伤心，但始终是没有任何理由去表达思念，和像父母一样询问他要不要回来。”梁叔拍许渝的手，“谢谢你啊，如今他来了，这点心结又解开了。”
许渝顿时说不出话来，看着梁叔的笑容抿唇：“他一定会常来的。”
梁叔只是笑：“那我和暮暮很开心。”
饭都是舒薇她们准备的，常聚餐准备食物有经验，这次摆了三桌，有人开啤酒开饮料，在搁着防风保护罩的堂内摆饭。
许渝坐在中间喝了两口啤酒，之后浑浑噩噩听见有人打招呼，但实在睁不开眼睛。祝闻序和暮姨梁叔聊了会天，也和其他人喝了几杯，等找到许渝的时候，许渝已经断片了。
暮姨梁叔把两人送到门口，祝闻序放好人过去：“你们先进去吧，外面冷，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老师，有空我会来看你。”
暮姨很高兴，从口袋里拿出两个红包：“收着，新年快乐。”
祝闻序想拒绝，看着二人一脸期待收下了。
“你们快回去吧。”
车子开走了。暮姨还没有从刚刚的场面里出来，她抬了抬手叫梁叔推着他回去了。
回到家后，祝闻序给许渝换衣服，窗外开始飘雪，不得不在入睡的时候开空调。他盯着许渝的脸，忍住了接吻的冲动，抱着人入睡。
祝闻序很难得做了个梦，梦见十八岁的时候，老师给他检查作业，表达了她想收他为干儿子的私心。
因为少年宫不再祝氏夫妻给他安排的任务里，报名的时候祝闻序用了旧身份证就想和祝闻序这个名字割席。
她说：“温煦，你是我见过最喜欢的孩子，你要是我的孩子就好了。”
是啊。
他要是老师的孩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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