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不出所料是在卧室，喝酒前他没有吃任何东西，吐不出来，胸口止不住的恶心。
门被推开，席绛懒散站在外边，没有进来的意思，后面的阿姨端进来一杯蜂蜜水。
阿姨是熟人，对许渝的印象还停留在腼腆上，结果没想到也是个花天酒地爱喝酒的性子。
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古怪。
“醒了？”
许渝捂着脑门，接过蜂蜜水一饮而尽：“抱歉，我喝得有些多了。”
雇主在场，阿姨一句话没说拿着杯子走了。席绛还站在门口，他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去了什么地方喝酒？”
“我今天想去书店看书，看见一个人的背影很像我妈妈，我跑出去后发现找不到了，一眨眼就在马路上，我太脆弱了，忍不住在路边喝了点，之后我也不知道喝了多久。”
提起妈妈，席绛动了下，僵硬的表情比刚才缓和，从口袋掏出一颗奶糖：“吃了睡吧，我这周要去美国，我回来的时候带你出去转转。”
许渝想起梁叔的话，席绛总是和祝闻序打赌，每次都是赌一颗糖。
糖每次在席绛愿意搭理许渝的时候出现，像奖励一个做了好事的小孩子。
许渝接过糖，塞进嘴里：“哥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
明天？
许渝还想制造机会给席绛和祝闻序见面，看来得之后计划了。
“需要帮你准备行李吗？”
“不用，有人帮我准备好了，你好好消息，我一会要出门，明天早上你也不用送我。”
许渝点头：“哥，注意安全。”
席绛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到门口又补充：“我叫了阿姨给你做饭，这阵子还是在家里，别乱跑。”
门关了。
许渝咬碎了糖，甜腻传递在舌尖，并没有缓解头晕眼花，席绛不问许渝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像平时那么跑跟问到底，其实已经生气了，接下来想行动简直难上加难。
无法出门，王力发了行程，他没时间去找祝闻序。
[你明天能不能去健身房？我打听到祝闻序这周要去打高尔夫，这俩天会一直在健身房锻炼。]
[席绛不是要出差吗？你来见我，我给你看个东西。]
许渝回复：[我估计出不去了，席绛把我关起来了。]
王力秒回：[这个疯子，他出差把你关押像话吗？关几天说没说？可别把你关家里等他回来。]
许渝：[估计是。]
王力发来一长串脏话。
[他对你掌控欲怎么强成这样，自己暧昧对象一大堆，一天天就要你守口如瓶，凭什么！？]
许渝：[我明天想办法出去。]
王力：[需不需要帮忙？]
许渝：[不用。]
林阿姨是之前几次席绛叫过来的，她工作做得优秀，监视许渝的本事也同样厉害。她就像全方位扫描仪一样，哪怕许渝没胃口吃东西，她也会把许渝的情况全部记录下来，一字不差发给席绛。
两顿不吃不会管，三顿没吃席绛的短信就会发过来。
许渝站在玄关喝水：“林阿姨，我想吃肉。”
林阿姨坐在沙发刷手机，抬头问：“想吃什么肉？最近猪肉便宜，不过常买的那家最近休息，估计买不到。”
“牛肉火锅。”
林阿姨望着外边的天气：“这么热吃火锅？要不要吃点其他的？”
许渝坚持：“我只想吃牛肉火锅。”
拿钱办事，林阿姨知道这个道理，再监视，雇主的要求还是会顺从。
她反锁了家门，提着菜包走了。
许渝把运动套装装进书包里，把房间的门反锁，推来窗户，往旁边的厕所爬。
以前不知地厚，环境也不允许他做个多有天赋的孩子。记忆里他跟着很多人翻窗跳山，锻炼肌肉势必在打架的时候能扛住一点伤害。
哪怕过去了太久，肌肉还有攀爬的记忆，他腿一跳，手往上用力撑，废了不小的力气翻上了过道。
他戴上口罩，点了电梯直接下了停车场，从外面打车到健身房。
许渝才重新呼吸了一口空气。
他换了衣服和裤子，一点没有掩饰地走入跑步机区域，直接来到祝闻序的旁边。
祝闻序看他满头大汗，呼吸急促，站在哪里都感觉站不稳，片刻后停下了跑步机。
“你有事找我？”
许渝疼地嗓子不舒服，轻轻摇头。
祝闻序把水杯递给他：“喝吧。”
许渝没有思考，接过水杯直接喝掉，喝得又猛又急，不少水还沾在他的脸上，打湿了衣领。
“谢谢。”
“不客气。”祝闻序冷淡，“比起感谢，你应该需要休息。”
许渝：“我没有多少时间了。”
“什么意思？”
许渝稳住呼吸，活动了一下手臂：“没什么。”
祝闻序只是看他，没说话，片刻后摁停了跑步机。
许渝在他转身拿毛巾擦头发的时候开始计算时间。家附近的菜市场和超市，他知道距离，牛肉超市超过下午三点不会供应，要想在这个时候买到新鲜的，阿姨必须要坐公交车，公交车到松花路的菜市场，其他蔬菜也会一并买齐。
她应该快到家里了，不管他在不在，会先做饭，做饭的时间一般是半个小时，火锅的话需要一个小时左右。
他打车过来了十五分钟，现在跑了十多分钟，之后他必须要离开了。
看祝闻序擦完，随便拉伸了一下胳膊，许渝重新买了一瓶水给祝闻序。祝闻序没接：“你很忙吗？”
许渝：“什么？”
“你看起来急匆匆来健身，现在又要急匆匆离开。”祝闻序问，“有人追你？”
许渝僵了两秒：“我有时间规律，必须在规定时间里做完事情。”
祝闻序神情自若：“听起来很自律。”
“就是不自律，我才想自律。”
“现在要走了？”
“是的，我得赶回去了，我还要做其他的事情。”
“洗衣做饭？你一直都要做那些？”
许渝接不上话，搪塞着说：“有时候也不做。”
“席绛对你不怎么样啊。”
最后一个字带着戏谑。
“对我……挺好的。”
祝闻序笑了：“真的？”
许渝又接不上话了。
“实在不行，你还有选择，不一定是他。”
手摸向腰间，摸烟，刚咬住烟无奈笑出声：“忘了，这里禁烟。”
他笑得不明显，眼尾微微上扬，嘴角看不出变化，许渝却能完全感受到祝闻序的情绪。
时间来不及了，他必须返回了，把水递给祝闻序：“祝总就当是刚才的无礼。”
“我现在不想喝。”祝闻序贴着护腕，“明天再给我。”
许渝捏着水瓶：“明天吗？”
“不可以？”
“可以。”
许渝装回水瓶就打车走了，回到家门口，他又迟疑了，出来容易，回去就有些难了，稍不注意自己可能会掉下去。
他吐了口气，翻身坐在护栏边，刚跳到对面的墙面，出来扔垃圾的邻居吓得拍门：“有人跳楼了！”
吓得许渝差点松手。
林阿姨听见声音出来，看见趴在旁边的人吓得腿都软了。有人报警，之后许渝被捞上来，他被带去警局做教育，林阿姨胆战心惊汇报情况。
许渝回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
席绛电话打了过来，他压着怒火：“你到底在想什么？什么让你想跳楼！？”
许渝站在漆黑的客厅，看着林阿姨做了一半的牛肉火锅。林阿姨因为被吓到，请假回家休息了。
“我什么都没想。”
“我对你不好？我怕你受伤害，找阿姨照顾你，你什么都不用做，不用管，有钱有饭都在你面前，你还有什么不知足？我把你从那种地方带出来的时候，你的朋友，你的亲戚谁不羡慕你！？”
席绛并不知道他会什么技能，在他的记忆里，许渝不过是他从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地方捞出来一条鱼而已。
“我没想那么多，我想试试站在窗边的感觉。”
“你以为你是鸟能飞就飞？许渝这么久了，你能不能不要做一些异想天开的梦？你就没想过，你从哪里跳下去，之后会发生什么？”
许渝：“哥在关心我？”
“当然。我承认我最近很忙，没有回来陪你，你不要做这些极端事情，你要不喜欢林阿姨我给你换，换到你满意为止。”
“我没有不喜欢。”
“那就不要做傻事，等我回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自由呢？
自由可以吗？
这话就像鱼刺，卡住了喉咙，怎么都说不出口。沉默许久，许渝嗯了一声，那头如释重负呼气。
“听话。”
电话挂断。
许渝坐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他只感觉累，想睡觉，但怎么都睡不着。
只好坐在餐桌前开火，吃掉林阿姨准备了一半的食物，上楼开电脑，把梁叔院子里拍的照片导出来，存进网盘的私密空间。
除开了相册里照片，其他压缩了一份给舒薇，删除相机里的和u盘里的，最后是回收站。
舒薇：[拍的好好！]
许渝：[谢谢喜欢。]
他把两个人的合照复制到思维导图里，包括打赌糖、包括许渝和年轻时期的祝闻序很像之类的话也写了进去。
突然想去起了影视剧里的男主角，他们往往容易被长相和女主相似的女生吸引，认为相似绝非偶然，定是缘分。
这样想法放在许渝和祝闻序身上合适吗？
他有什么资格跟祝闻序比较？
许渝闭上眼睛，摸出手机给王力打电话。
“喂？大晚上不睡觉，有事找我？”
许渝：“想问你个问题。”
王力嗦了口拉面：“你说。”
“你谈过几次恋爱？”
王力那头狂咳嗽：“你多冒昧啊你。”
“我认真的。”许渝说，“我在思考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王力用力擦鼻涕：“你恋爱了？你这么快就爱上了祝闻序？”
“……不是这个。”
“我都这个年纪，那还记得以前爱过多少人，最爱可能还记得，中间爱的基本不清楚了，你要问就直接问，我还能回答你。”
许渝翻了一下思维导图：“你最好的朋友，一直喜欢你，但你们没在一起，她也一直喜欢你，甚至找了一个和你长相很像的人在身边，这是什么心理？”
王力复读了一遍，怒拍桌：“疯子，绝对是疯子，这简直就是得不到又想要，要不了就找人当替身。”
许渝问：“如果反着来，你喜欢你的朋友，你们没在一起，你找了个和她长相差不多的，那她回来了，你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我一般只会对最爱的念念不忘，最爱都回来了，我还管替身？何况最爱的知道了是自己的替身，肯定会更爱我啊，这还用想？不过这小说叫什么名字？挺带感的。”
最爱的知道了是自己替身，肯定会更爱。
许渝在内心复读了一遍，如果自己确定是祝闻序的替身，祝闻序也知道了，会不会对席绛的感情更深一步？
“谢了。”
“快点告诉我小说名字……”
许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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