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下一沉，环顾一圈四周，出声喊道：“肖琢相？”
周围人潮汹涌，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刚刚还在一起走着，片刻功夫也不至于连个影子都没有吧？难道被人绑架了？
他到底是有多金贵？刚躲过那几人的坑蒙拐骗，就又被人盯上了？
高忱安什么也顾不上了，逆着人流往回走，只是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有人唤她。
她脚步一顿，转身看去，肖琢相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木盒，气喘吁吁地站在灯火阑珊处，望着她。
松了一口气，她小跑回到他身边。
她语气有点生气：“你去哪了？我以为你被坏人拐走了，好一顿着急。”
肖琢相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我哪能被坏人拐跑啊，我去取东西了。”
话落，他把手中的精致木盒递给高忱安。
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却筑起围墙，将他准备过的话术全都堵在胸膛。
说些什么吧，拜托了。
他在心里默默恳求着，也不知道这是对谁说，不过好在下一秒，心声就得到了回应。
“送给我的？现在可以打开吗？”
肖琢相对上她的那双亮亮的眼睛，永远溢满期待和希望，世界和周遭如此喧哗，他却觉得此刻置身桃源，面前是一泓清泉，潺潺流水，不映射万物，唯有他的倒影。
“嗯……现在可以打开。”
闻言，高忱安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看清里面的东西，她瞬间呼吸一滞。
是那日在绸缎庄里看到的蕈紫色云纹锦裙。
她低着头，肖琢相不能精准地捕捉她的表情，也无从分辨她是否喜欢，站在她面前等待的每一秒钟，都像等待一场惊心动魄的宣判。
高忱安盯着这件裙子，久久没有说话。若是在将军府，这般精美贵重的裙子她向来是收到手软，但现在她行于江湖，无名无份，没有什么功劳让她心安理得地收下裙子，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去回赠他等价的礼物。更何况，之前说要报答他的救命之恩，结果那把“翡翠断绫罗”几经周折还是回到她手。
堂堂的将门大小姐，收个礼物而已，怎么能这么扭捏纠结！可越是这般想，手里的礼盒越是重如千钧。
见她不说话，肖琢相一颗心快要坠出胸膛，他紧张地开口：“你……不喜欢吗？”
高忱安的思绪被拉回，她连连摇头道：“没有，我很喜欢，只是我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没有什么能回赠给你……”
听到她说喜欢，肖琢相终于送了一口气，紧接着和她解释道：“你不用有负担，我送你并非是为了什么回礼，你今日替我说话，帮了我大忙，这件裙子是我为了感谢你特地买的。”
似乎怕忱安还不肯接受，他又补充道：“我周围相识的女子寥寥无几，你若是不收下的话，我也只能放在屋内落灰了。”
高忱安狐疑地抬起头看着他：“从‘醉卧’出来，你我几乎一路相伴，哪来的时间去购置这条裙子，应该是早就买上了吧？要是我没猜错的话，那日你站在我房门前手里拿的盒子，大抵就是这个？”
肖琢相的那点心思被全部戳破，他脸上一热，目光僵硬地转向他处，嘟囔道：“总之你收下就是了……”
高忱安轻笑一声，把盒子盖上，叹道：“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好喽。”
她眨眨眼，朝肖琢相靠近一步，追问道：“所以这裙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他轻咳一声，垂眸看她，支支吾吾地答道：“就是……打招呼那天。我在大街上看到你们三人进了绸缎庄……但是什么都没买，后来去买了一个紫色的发饰，然后我就猜你可能喜欢里面的某条紫色裙子……”
“什么都没买万一是没看到喜欢的呢？”
“你出来之后看着心情不太好，应该更像有喜欢的但是没买。”
高忱安神色微怔，没想到他会将自己的情绪观察到这么细致。
肖琢相继续说着：“但是我身上也没有带够银两，交了一部分，我又回客栈去取，刚好碰到你回来。”
他有些自责地垂下头：“我确实看到你了，但心里惦念着要赶快去绸缎庄，又怕被你率先看出端倪，没有注意到你和我招手，我是走过去之后才后知后觉……”
“所以你说的重要的事，就是去买裙子？”
肖琢相点点头，不知怎地，心里泛起一阵扭捏，他鬼使神差地辩解道：“当然我也不是特意去为你买裙子的……我只是觉得你我有些交情，看你心情不好，我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高忱安被他这副模样逗得心里直笑，但面上还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样啊，那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肖琢相听话地偏头去看，她歪着头冲他眨眼睛，她今日的发被编成两股垂在胸前，那种灵动感扑面而来，活脱脱像只兔子。
人与人之间的情绪是相互感染的，看到她开心，肖琢相也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眼神慢慢飘走，双手背后，若无其事地说道：“不知道，好难猜啊。”
高忱安瘪了瘪嘴，调侃道：“还以为肖大师很厉害呢，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她抬头看了看这片黑而静的天空，用胳膊肘戳了戳肖琢相：“这样吧，要是在一刻钟内你能让这片天空热闹起来，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本小姐现在的心情。”
话音刚落，他转头，目光相融刹那，空中霎时接二连三地炸开花火。
人间被敲下静音，天空却喧闹起来。
等了那么久的烟花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绽放，高忱安有些无奈道：“看来你是真的很想知晓我现在的心情啊，肖大师。”
肖琢相被她逗笑，顺着她的话说：“嗯，那请问高小姐，现在可以大发慈悲地给予我你的心情知晓权了么？”
夜幕上的花火争相缠绵，那鎏金光丝一泻千里溢满人间，凡人的表情在光晕下被天地一览无余。
“今日万事皆顺遂我心，当真是欢喜！”
*
茶馆二楼，四双眼睛都死死盯着二人。
唐诉沉了沉脸色，最先移开视线，独自从窗边行至角落，随意靠在墙边，一边走神一边摩挲着掌心的茧。
见他走开，柳絮反手拍了一下徐勉：“这种灯会人多眼杂，要是我家小姐遇到危险怎么办？”
徐勉“啧”了一声，大咧咧地回答：“怕啥？这不是还有我家少爷在。”
“你家少爷能打吗？我都说了就应该让唐诉哥跟着去保护他俩。”
“不是，我家少爷啥样我能不比你清楚？人家二人良辰美景，我这么厉害的人都没去呢，你让他跟着去干什么？”
柳絮瞪他一眼，拔高声音：“送个礼而已！什么二人良辰美景，别把我家小姐说得跟他好像不清不楚的！”
“哎呀，我就随口一说啊。”
裴云青羽扇半遮面，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睨着他俩，安静地听他们吵架。
外面的烟花稀稀落落停了下来，他慢慢转正视线，试图重新将目光落到街心看烟花的二人身上。
他在熟悉的位置却没有看到方才的二人，裴云青心上忽然一颤，眉头微蹙，视线在周遭来回扫视着。
按照和肖琢相的事先计划，在烟花结束后他们就在原地等着，众人从茶馆下来汇合，最后一并回到客栈，如果不是有特殊情况，他应该不会打乱计划。
他合起羽扇，确认两人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裴云青转头面色凝重地看着二人，闷声道：“他们不在了。”
空气凝滞一瞬，柳絮大喊一声：“小姐！”
随即飞扑到窗口探出头去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徐勉愣了一下，也赶忙凑上前：“少爷！”
柳絮看见他就来气，推了他一下愤愤说道：“我都说了应该有人跟着！”
徐勉也不让着她：“你怎么不怪自己乌鸦嘴呢？”
裴云青看不下去：“你们现在就别争对错了好吗？”
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一道摔门声，角落里的唐诉不知何时已经冲出门外。
看到唐诉走了，其他三人便也急急忙忙地跟着跑出去。
街上灯会未散，这里又是街心观赏烟花的最佳位置，人潮涌动，想要找人更是难上加难。
唐诉从茶馆出来，率先挤到方才肖琢相和忱安站着的地方。
他怔怔地看着地上那被人流摩梭过的红斑。
他确定，这是血迹。
转过身，柳絮三人刚好赶来，他把发现告诉三人，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柳絮更是急得快哭出来。
“徐勉我告诉你，这要是我们家小姐的血……我绝对跟你没完！”
“虽然我也希望不是她的，但我也希望这不是肖琢相的血啊……”
裴云青有些头大地看着他俩，伸出扇子敲了徐勉一下：“少说两句吧，赶快找人。”
徐勉闻言，赶忙道：“你们俩去左边，我和云青哥去右边！”
唐诉低头看了一眼朝左边滴的血迹，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沉默，只点了点头，带着柳絮朝左边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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