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振和胡世冲勾肩搭背地走着,深入西市时,看见邓义禹、嬴诚飞、嬴子骞三人迎面走来。
都说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这不,他们仨儿手上或多或少都提了点东西,有护膝,有胡酒,有马鞭。
所以说,这人际关系,实际就是个圈。
邓义禹是温振舅舅的儿子,兵部尚书邓文峰之子。
武将之间,总有那么点惺惺相惜。
邓文峰任兵部尚书前,曾是军营里的将军,和嬴展相处得还不错。
到了他们儿子这辈,邓义禹和嬴展之子嬴诚飞是把子之交,嬴诚飞又和嬴子骞称兄道弟,自然而然,三人就成了好友。
偏偏,温振和嬴子骞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可惜,他跟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
如果他将秦褚臣视为敌人,那敌人的敌人的嬴子骞,不正是他的另一个敌人?
他骂过嬴诚飞的老子嬴展,也和嬴子骞干过仗、骂过架,邓义禹这个表兄,却和他的两个敌人走在一起。
温振不由得用看叛徒的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邓义禹。
邓义禹尴尬地笑着,走上前亲切地搂住温振肩膀,小声在他耳边说:“他又不是犯了什么死罪,不必这么针对他……”
此话被胡世冲听见。
嬴子骞、嬴诚飞两人,看到温振,都站在原地,与他保持距离,只有邓义禹一人上前打招呼。
今天有邓义禹在,双方都给了个薄面,尽量不吵起来,只不过,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就是了。
都说温、嬴两家不对付,传闻真不假……胡世冲心想。
“上哪儿去呢?阿振……”
邓义禹笑眯眯地问。
“青楼。”
邓义禹眼神一摄,冷眼看向一旁的胡世冲。
这胡世冲是个什么路子,他也知道,长安城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看我干什么,是他非要拉我去的。”
胡世冲甩手,颇感冤枉。
“邓义禹,怎么说话呢,不许这么对我兄弟!”
“我这什么都还没说呢!”邓义禹大呼,“而且你不许去青楼,我不许你去!”
“要你管,你跟你自己的‘兄弟’逛去吧……”说罢,温振搂着胡世冲的肩膀就走。
胡世冲心中感动,回搂他的肩膀。
“振兄!你竟如此重情重义,从未有人如此维护过我,我真是太感动了,好兄弟,我请你喝酒!”
“走!”
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你敢!”
邓义禹扯住温振后领。
“你这么啰嗦,干脆你也一起去好了!”
温振一个回手,锁住他的脖子,准备硬拖他过去。
这时,一位清纯可爱、娇小玲珑的女子映入温振眼帘。
她从温振、邓义禹身边经过,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和两个白脸小生。
她不认识温振等人,只是看他们当街打闹,姿势奇怪,觉得有些滑稽。
她只与温振他们对视了一眼,捂嘴偷笑了一下,很快离去。
她是认识嬴子骞的,因为在经过嬴子骞时,明显顿了顿,但也只是点点头,就继续往前走了。
嬴子骞似乎也认出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她便已走远。
那两个白脸小生很明显是宦官……十四、五岁……娇小玲珑……三公主吗?温振心想。
“那不是三公主吗?”
胡世冲证实了他的猜测。
温振忽然想起什么,冲嬴子骞喊:“喂,嬴子骞,还愣着干嘛,公主什么人都没带,还不赶紧跟过去保护公主!”
是这样没错,但嬴子骞很不爽他发号施令的口吻。
他冷冷瞪温振一眼,转身跟上去。
嬴诚飞看他去保护三公主,也跟上去,唯有邓义禹还被温振锁在臂弯里,苦苦挣扎。
温振看着嬴子骞和三公主的背影,别有深意地弯起嘴角。
秦褚臣追求清云郡主,嬴子骞和三公主培养感情,而他在努力开拓人脉,唯他当官意志最坚,他们都有光明的前途,嘿、嘿、嘿……
晚上,嬴子骞和家人用完膳,早早回自己的院子,熄了灯。
熄灯后,他翻墙而出。
今夜的他,着一身黑衣,靠着墙边,或沿着街边而行,隐藏在黑暗中,或影子下,行动迅敏,一路潜伏到西市。
他挑一处商铺的高楼,轻松攀爬到顶层,藏于屋瓦阴面。
这是个距望楼不远不近的好位置,他又着一身黑衣,轻易隐藏于夜色。
此时已是宵禁时间,商铺早已落锁,也不怕被人发现。
自他发现西市个别望楼有不明的灯笼明灭,除非值夜,否则他都会像这样,宵禁后潜伏到西市,守着望楼,等灯笼再次用明灭打信号,或飞檐走壁,游走在西市各大坊,查探有无违法行径。
他发现黑火帮会在宵禁后秘密运送物资,箱子成箱成箱运到一胡商的货栈。
黑火帮是西市最大的流氓帮派,头目虽是汉人,手下却多是汉胡混血,人高马大,凶神恶煞。
他们平日里胡作非为,欺压百姓,什么收取保护费、青楼赌坊、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然而,他们现在却在井然有序地运送物资,没有人说话,灯笼也很暗,有也只有几句头领之间的低语。
一切都那么不同寻常,透着诡异。
嬴子骞曾想过下去探查货栈里究竟是什么,但货栈日夜有人看守,防守极严。
至于那个胡商,嬴子骞白天去监视过,纯正的胡人,做的倒卖生意,将边塞胡人的东西运进来,汉人的东西运出去,两边倒卖。
他有数十个货栈,都雇了黑火帮的流氓看守,却只有这里防守最严。
他倒是想光明正大带人来查,但这里是右金吾卫的地盘,违反宵禁这样的小罪,只怕会让右金吾卫的同僚觉得他手伸太长,没事找事,硬找茬儿。
况且,能在望楼用灯笼打信号,说他们在右金吾卫没人,说出去谁信。怕只怕他还没跨过朱雀大街,这些人就已然收到风声,撤了个干净。
嬴子骞等到望楼打灯后,摸黑潜行到那间货栈附近,趴在屋瓦上盯着货栈外的情况。
盯了一炷香时间,毫无破绽。
这时,他远远瞧见有个黑影在其他屋瓦上跳跃。
他一会儿飞檐走壁,一会儿蛰伏观察,似乎在寻找那间货栈防守的破绽或切入点。
这样偷偷摸摸,想必不是黑火帮的人……小偷吗?这片都是货栈,何以不偷别的,只盯着那家货栈……看来不简单……无论如何,他都要截住那人。
嬴子骞在那人越靠越近时,突然窜出,将他逼落货栈。
此人着一身夜行衣,从头包到脚,非常严谨。
嬴子骞仅能凭月光看出他中等个子,身材健壮,是个中年男子。
他自信自己武功不凡,无论如何都能缠住此人。但此人拳脚老练,跟嬴子骞打得有来有回,让嬴子骞有些吃惊。
那人同样惊讶,发觉嬴子骞的招式有些熟悉时,明显顿了顿,摸到他身上的料子时,又顿了顿。
这个货栈和目标客栈仅一巷之隔,他们虽然很有“默契”,都未发一言,但打得拳拳到肉,掌掌生风,还是引起了外面黑火帮流氓的注意。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他们有人说。
“好像是那个院子传出来的……”
有人拿着灯笼靠近。
两人瞬间停手,分开。
嬴子骞竖耳静听黑火帮流氓的脚步声,盘算着黑火帮的人如果进来查看怎么办,却见那黑衣人直接翻墙,从另一边逃跑了。
嬴子骞心里骂了句娘,也快速翻墙离开。
他翻墙回到嬴府,直接躺在床上,忍不住在脑海里回想刚才的事,一时回忆那黑衣人的招式,想通过那些招式推测黑衣人的身份,一时又在脑中推演,下次要如何出招,才能更快将他制服。
直至快到黎明,才迷迷糊糊睡去。
清晨,家丁在门外喊道:“少爷,您起了吗?刚刚有人上门送信,说务必要交到您手里……说很重要……少爷,您起了吗?少爷……”
平日这个时候,少爷已经起来练武了,今日屋子大门还关着,确是有点奇怪。
少爷从没对下人发过脾气,他也就斗胆喊了,耽误少爷的大事可不行。
嬴子骞打开门,双眼未见疲惫,只下巴冒出点胡茬,倒显出一丝成熟之色。
他身上还穿着昨晚那套衣服,家丁瞧不出异常,以为他刚换好衣服准备锻炼。
家丁双手把信递给他,他问:“送信的是什么人,可有报身份?”
“没有……门童说他是坐着马车来的,斯斯文文,像读书人,送了信就走了。”
嬴子骞打开信,那是上好的信纸,上面写着:今夜戌时,金风月苑,竹室。
笔触铁画银钩,可以感受出书写之人的不凡,右下角还画了个银鱼袋。
嬴子骞下意识去摸自己腰间,空空如也。
“该死……”他低骂一句。
“少爷?”那家丁还以为嬴子骞在骂自己。
“没事,下去吧。”
让送信的,应是昨晚的黑衣人……不,能写出这手字的人,不像是那样的武者。
嬴子骞把信揉成球,捏在手里,对昨晚的黑衣人,以及黑衣人背后的势力无限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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