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事情越来越不对劲,温振唰的一下站起来,疾步走过去拦住他们。
“干什么?上哪儿去?”
温振语气冰冷,不容置喙。
“……我家公子喝醉了,我们要送公子回府……”
还是刚刚同柳如霏说话的那人回答。
“哪位是你们家公子?我表兄兵部尚书之子邓义禹,也是你家公子吗?将人放下!”
“……自然不是,只是看他与我家公子一同醉了,便想着一起带走照顾……既然他是公子表兄,便交还给公子照顾吧。”
他示意手下将邓义禹放回去。
且不说嬴诚飞,就嬴子骞那货,仗着自己的身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逛青楼这种丢脸的事,嬴诚飞敢带仆人?敢让自己喝醉?温振信他个鬼,他都能想象嬴展提棍打人的场景。
“我说,将人放下!”
温振提高声量,引得周围的人都开始旁观。
邓义禹已经被放下了,他还这样说,显然就是让连同嬴子骞、嬴诚飞二人一起放下。
黑火帮的人还在迟疑,明显不愿。
他只说邓义禹是他表兄,又没说嬴子骞二人跟他是什么关系,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温、嬴两家不合,他就是说怕他对嬴子骞不轨,一定要将嬴子骞带走,那又能怎样?
他只有一个人,能敌六人吗?但毕竟是温相的儿子……所以他们迟疑了。
“怎么了?”
秦褚臣走过来。
温振背对着他,所以看不到他对黑火帮的人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温振全程盯紧他们的眼睛,他看到那六人在看到秦褚臣时,眼神都变得恭敬起来,甚至只听到一句“怎么了”就躬了躬身,麻利地放下人,退下了。
旁人也许看得云里雾里,但这样的细节在温振看来,就确认了他们图谋不轨。
他倒是想将那六人留下,既然口口声声说“我家公子”,那便上门好好对质,看看是谁家的仆人。
可惜他只有一人,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不过可以确认的是,他们多半认得秦褚臣。
温振调整呼吸,装得一脸不耐烦的模样,皱眉说:“那些家伙看起来不像好人,怕不是想趁机劫财,也不看看是谁,谁都敢劫……”
他又看向倒在地上的嬴子骞、嬴诚飞,“这两个废物是邓义禹带出来的,出了什么事,我老舅要找我麻烦。”
眼神有多嫌弃就多嫌弃。
他甚至泄愤地踢邓义禹一脚,臭骂:“混蛋邓义禹,真是交友不慎!”
“那现在怎么办?找人送他们回去?”秦褚臣说。
找人,温振不放心,毕竟三个人都烂醉如泥,没有意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单薄的车夫,抵挡不住那些人半路杀回来。
这时,沈朿走出来,笑意盈盈地说:“小温大人,要是想送人,金风月苑可以代劳。”
“你认得我?”
“做生意,怎能不知贵客的身份,诸位大人,小人都认得。”
他躬了躬身。
那句“小温大人”说得真好听,可惜,温振也不信他。
突然就冒出来说代劳,谁知道是不是跟刚才那些人一伙的。那些人能随随便便进来,是不是也有金风月苑对他们的纵容。
不过他现在只有一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说:“麻烦帮我叫辆马车,再帮我取壶凉水来。”
沈朿又躬了躬身,吩咐下去。
取来凉水后,温振毫不客气往三个人脸上倒,邓义禹还哼哼唧唧的,嬴诚飞、嬴子骞两人简直就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没办法了,我亲自跑一趟……兄弟们,改天再喝。”
温振回身,对秦褚臣他们拱了拱手。
“振兄,你可对他们太好了,真是无微不至。”林城东打趣。
温振嗤笑一声,“你这话应该在邓义禹清醒时,说给那混蛋听。谁让我就是这么个胆大心细,有勇有谋,善良忠纯的人呢?”
“脸皮真厚……”秦褚臣笑着摇摇头,又坐回去继续喝酒。
马车停在金风月苑门口,几个小厮帮忙将邓义禹三人搬上马车,沈朿站在温振身后,跟着看着。
温振特地留意了车夫,看起来忠厚老实,一举一动,一呼一吸,不像是会武的样子。
邓义禹三人体型高大,近乎叠在马车里。嬴子骞腿太长,还有一双脚露在外面,就夹在车夫和温振中间。
“啧!”温振狠狠皱起眉头,还是坐在了外面,“先去元帅府。”
车帘也懒得放下了,正好散散酒气,兴许吹着夜风,半路就清醒了。
马车起步后,沈朿低声对身边的仆人说:“让影卫在后面跟着。”
他也不信温振。
“是。”
此时城东区万籁俱寂,街上只有他们这辆马车的马蹄声在回响。
城东是皇权区、富贵区,温振觉得应该不会有人蠢到在这边闹事,但万一呢,搞不好城东杀人,城西抛尸……
因此他未敢松懈,眼观八路,耳听八方,将那些个阴暗角落瞧得个仔仔细细,轻微动响听得明明白白。
黑火帮的喽啰在后面跟着,只等他们离平康坊再远一点,方便动手。
秦褚定性情暴躁,今晚要是没个结果,黑火帮的人肯定要受折磨。
他们有另外一个计划。
待到更僻静的路段,他们就一拥而上,控制车夫和温振,将二人迷晕。迷药有严重副作用,可致中药之人短暂丧失记忆。
他们给嬴子骞三人准备了毒药,可致器官衰竭,无差别袭击,让人猜不出嬴子骞才是目标。
这样,即便邓、嬴几家震怒,最多也只能查到是在金风月苑中的毒,他们已经将一个装过毒药的空瓶丢在金风月苑角落。
可是他们不知,影卫悄无声息跟在他们后面。
影卫身影如魅,迅速将他们扑倒,只一个呼吸,便都被扭断脖子,兵不血刃,不留痕迹。
影卫一人背起一具尸首,将他们背到附近一处宅子。
鹘坊在长安城置办了许多宅子,或安置影卫用,或毁尸灭迹用。
温振似有所感,还特意回头,盯着马车后面的街道看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
黑暗中,嬴子骞睁开眼睛。
他盯着马车顶,耳边唯有马蹄声,温振也不同车夫搭话,一路沉默着。
他稍微抬起头,就见温振双手抱胸,背靠马车的背影。
他左腿盘着,右腿屈着,看似松弛,实则时刻提防。
而马车行进的路,确实是往元帅府的路……
这让嬴子骞有些迷惑了。
马车来到元帅府,温振让车夫去敲门,自己跳下车,抱胸在一旁看着。
等嬴府的家丁出来,他说:“嬴诚飞也在车上,你们将他也弄下车,回头差人去他家告知一声,我懒得挨个送。”
然后,温振带着邓义禹回了自己家。
车夫在门口,能听见他向邓文君辩解的声音。
“娘,不关我的事,是有朋友告诉我,看见邓义禹在平康坊喝得烂醉,我这才把他带回来的!”
“那你身上怎么会有酒气?你大晚上上哪儿去了?”
“没去哪儿,就散散步!酒气是邓义禹身上的!”
“我信你个鬼!中了状元就不读书了是吧?就去鬼混了是吧?你给我过来!”
“诶呀,娘!别揪我耳朵,疼!弟,救我!”
“你还是想想怎么应付爹吧。”
温挺在一旁说风凉话。
车夫回金风月苑,将安全送回的消息告知沈朿。
沈朿略一思索,扭头去竹室。
顾浪和张瑾都还在。
“这温振倒是个奇人……”沈朿摸着下巴说,“和嬴子骞闹成这样,却能送他回家。秦廷和温相几乎水火不容,他却能和秦褚臣做朋友,我已经两次看到他和秦褚臣及其党羽在金风月苑喝酒了……”
他困惑温振的立场。
“大概……温相是什么立场,他便是什么立场。殿下曾说过,他更倾向殿下,他从未曾主动去见过二皇子。”顾浪说。
“温相正值壮年,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小子能有什么压力,好好做好自己的官就诸事大吉了,无论靠近殿下,还是二皇子,都是‘自毁前途’。”张瑾说。
“说起来,温相和嬴叔嵇的立场,其实挺相近的,都不参与党争,只忠于皇帝。可惜,昏君对嬴叔嵇生了嫌隙……”
说到压力,顾浪想起秦廷勾结突厥狼卫一事。
“您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元帅?”
嬴子骞临走前,张瑾让他给嬴叔嵇带话,说昔日旧识不日登门拜访。
“就这两天……”
“今夜行事的黑火帮喽啰一夜之间全部不知所踪,秦褚定一定起疑。”沈朿说。
“就让他猜去吧。”顾浪冷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