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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9

怀揣着对玄学的向往,顾时舟在费尔蒙班夫温泉城堡无聊地多待了几天。

具体为什么说是无聊呢,为了躲避许听松。

他自己白天里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跟着那个男人那么多年了,十分清楚那个男人的作息。

到了晚上七点多就会睡觉,睡到半夜两三点时就会莫名起来。

然后,就通宵到早上五六点了。

所以在晚上七点多之后,顾时舟就悄悄出了房间,觉得这样子就可以躲掉许听松。

对,没错,可以躲掉。

直到看见门口时站着的他,前一刻顾时舟都还是这样想着,躲掉他。

看到他之后,就只有一个想法:剁掉他。

“你还要跟我多久。”顾时舟问道。

他侧过身,回望那个跟了自己一路的人了。

迎面而来的风夹带着芳草的清香。

却实在没能让顾时舟高兴起来。

许听松抱着手臂,静静地看着他。

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他想要让顾时舟陪他。

顾时舟道:“许少爷,比起找我做你的婚前伴侣,我觉得你不如回去找你的未婚妻比较好。”

许听松愣了愣,似乎没有想要顾时舟不止不想当,甚至还想要让别人当不成。

许听松走了上来,拉住顾时舟的手,将不知道从路边哪个犄角旮旯捡来的花放到他手心。

许听松说:“男未婚女未嫁,而且你也跟了我那么久,最后了,怎么到不愿意了?”

顾时舟将手心的花放回路边,静静地看着他。

眸中映着班夫小镇的蓝天,路边的风景。

许久许久,从这抹景色中醒来的许听松揉了揉自己发麻的脖颈。

看向前方远去的背影,他走在下满了雪的路上。

周围是几家民宿,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雪山。

苍天,大地,似乎在这里,都成了那个人的背影。

许听松在风中问道:“你要去哪里?”

那道背影,旋即在群山的雪中,走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方执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在睡梦中哭了一整夜,醒过来的时候眼睛里还有一丝红血丝。

他看了一下床头边的闹钟,闹钟下面放着一张纸条。

他拿了起来,然后就发现,哦,不,两张纸条,除了他拿起来的这一张,还有两张。

他先看了看第一张,是顾时舟写的。

他说:你很勇敢了,我也该走了。

第二张则是怪人房东写的。

他说:好好休息。

第三张则是从未见过的字迹。

上面写的话是:好好休息,一切都会被解决了。

方执撑着有些虚弱的身子起了床,出了房间。

在他走出房间的时候,从厨房里走出了一道身影。

看见他的时候,方执愣了愣。

带着不确定的神色,方执问道:“江师兄?你怎么在这?”

江渝身上穿着方执很久之前买的黑色围裙,手上端着一碗粥,看见方执时,露出了一个有些如冰雪融化的笑容。

江渝将粥放在桌子上,解开了围裙。

看向方执时,他抽出了一把钥匙,说道:“昨天来的时候,刚好碰见了房东,他问我是不是要租房?”

方执傻傻的看着他,那神情,像是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

可爱,但是很傻。

江渝揉了揉他的头顶,道:“试试我煮的粥,看看好不好吃?”

方执轻轻吹了一口,送入口中。

怎么说呢,好像没下盐,寡淡至极。

但看着江渝期待的神色,他觉得是自己味蕾出现了问题。

于是又吃了两口。

然后,方执说道:“我味蕾出现问题了,吃不出什么味道?”

真的,味蕾出现问题了。

但是,心很甜。

这话倒说不出口了。

江渝就着他刚刚用的勺子,也舀了一口粥。

然后,他放下了勺子。

看向方执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欲言又止的感觉。

方执问道:“怎么了?”

江渝揉了揉下巴,道:“我好像,味蕾也出现问题了。”

一碗粥,一大早,就让两个正值壮年的小伙子味蕾出现问题。

当诛。

但是,是江渝煮的,方执便以最近上火为由说吃这个刚好。

对此,江渝表示不信。

但方执却根本不等江渝表示不信,墩墩几口便将一碗还有些烫的粥给吞完了。

方执被粥烫着嘶了一声。

江渝笑了笑,从旁边倒了一杯水递到方执嘴边。

方执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接了过来。

真奇怪啊,好像前几年还待在父母身边的孩子气都回来了。

难道,江渝是自己的第二个父亲。

江渝静静地看着他,眸中的景色也是他。

许久许久,方执才问道:“学长不走了吗?”

江渝说:“该走的时候总该要走的。”

言外之意,现在还没到该走的时候。

方执叹了口气,将水杯放下。

方执问道:“师兄是要住下来吗?”

江渝勾起嘴角,“未尝不可。”

方执就愣愣地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和他同住一房。

方执道:“但另一位租客刚走,他那里还没重新清洗。”

江渝说:“你知道的?”

方执静静地看着他,“就是因为我知道你有洁癖,所以?”

江渝有洁癖这件事,其实挺广为人知的。

不过大家倒是不怎么关心,毕竟再有洁癖也洁癖不到自己头上,所以,管他呢。

可是如今,江渝要和自己同住一房。

方执想了许久,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什么,脏的烂的乱的恶心的东西。

但是他转念一想,似乎应该劝他去别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才对。

江渝笑了,“我跟你同睡一床不就行了。”

方执愣了愣。

他有洁癖,那跟自己一起睡就没洁癖了吗。

对此,江渝表示:“我跟你比较熟悉,睡你的床不会太过洁癖。”

方执心想,我什么时候和你比较熟悉了。

不过江渝说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答应,将房间里给收拾一下,然后让他住下。

一望无际的大雪。

顾时舟看着面前一个吹着笛子的小孩子,约莫十一二岁的样子。

“是西班牙人吗?”他问小孩的父母。

小孩的父亲是一个穿着一套干净西装的男士,身上没有那种很刺鼻的男士香水,有的只是这雪间带有的一丝清冷。

他说话时带着一口伦敦腔。

“半个吧。”

“半个吗?”

小孩的母亲拿着一把雨伞,身上穿着一件很久之前去中国时买的一件旗袍,穿在她身上显得婉约柔美。

小孩母亲道:“半个。我是西班牙人,我的丈夫是英国人。”

说起双方的国家,男士一下子就像找到了话题,疯狂输出这些年去过的地方和美景,吃过的美食和看过的风景。

顾时舟问道:“你们是在旅游的时候认识的吗?”

男士摇了摇头,道:“我们在一起之后才喜欢旅游。”

顾时舟问道:“可以告诉我,你们的故事吗?”

男士骄傲地挺了挺肩膀,正欲开口。

就听见他的孩子吹着一口难听到极点的曲子。

男士一拳下去,小孩哇地哭出了声。

女士将小孩抱了起来,轻轻地安慰他。

然后,凶狠的眼神瞪向罪魁祸首。

顾时舟轻声安慰着小孩,答应说教他一首简单的曲子。

但终归还是听到了他们的故事。

男士小时候跟着父母辗转来到西班牙谋生,然后呢,在这里谋生道男士10岁时,男士的母亲十分思念故土。于是,男士的父亲带着一大家子就回到了英国。

长大后的男士再次回到西班牙。

不是对西班牙的思念,而是因为年幼时在西班牙的最后一天,和邻居家的漂亮小女生表白,让对方等他回来。

顾时舟问道:“那?”

女士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年幼不与他相识。”

这也就是说,那个女生没有等他。

男士继续说道。

他回到西班牙的时候,那个女生和她的家人已经离开了,至于去哪里,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不会有人刻意去记这些琐事。

男士讲完后,还感慨了一句:“希望她不要等我。”

顾时舟看向女士,女士笑了笑,说道:“不会等他的,我都后悔了。”

男士听到这话急忙凑到女士旁边,一脸讨好。

刚刚在那里炫耀自己的魅力有多大,在心爱之人原形毕露。

顾时舟笑了笑。

女士将丈夫的头推开,继续说道:“后面呢,他为了找那个女生,于是四处去旅游,然后就在纽约遇见了我。当时他还是一个长相清爽,行为举止还算聪明的人。”

顾时舟道:“于是就?”

女士说:“我就想卖了他。”

顾时舟愣了愣。

女士接着说:“但是舍不得。”

男士点了点头,抱着女士。

子曰:非礼勿视。

感觉自己在这里,会影响他们接下来进行一个法式深吻。

他牵过孩子,走向远处。

子曰:不看走远去。

小孩倒是想回头去看他的父母。

子曰:我不看,别人也不能看。

顾时舟伸手扭回了小孩的头。

子曰:什么都是我说的吗。

顾时舟教了小孩子一首曲子。

小孩子说:“好像没我刚刚吹的那首好听。”

嗯,顾时舟道:“我觉得最好听的是你父亲砸你一拳时的声音。”

小孩捂住自己的脑袋,生怕哪里来的野蛮父亲直接一拳砸到脑袋长不高了。

顾时舟笑了笑。

好像,这样也挺好吧。

这样,似乎也不会想起他。

认识新的人,这样就好嘛。

答案是不好。

为什么呢?因为旧人在干预。

顾时舟叹了口气,告诉许听松:“没门。”

三天两头缠着自己,是谁和他说许听松快要订婚的。

许听松摸了摸鼻子,道:“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你真的?”不陪我吗。

顾时舟淡淡道:“恭喜,慢走不送。”

拂袖离去。

顾时舟轻轻揉着自己的胃。

面前出现一位服务生,温柔地问道:“需要帮助吗?”

顾时舟抬起头,道:“不用,你忙你的。”

服务生笑了笑,便离开了。

倚着墙坐了下去,静静地揉着自己的胃。

夜有些黑了,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顾时舟一步一步靠着墙走回了房间。

第二天,许听松收拾行李准备走的时候,他递了一封信在门下。

在放的时候,门却突然打开了。

顾时舟安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动作,以及那封信。

许久,许听松自己都觉得有些尴尬,想要找个话题的时候。

顾时舟主动开口:“我要回去。”

许听松侧过头,看着他:“回去?”

我要回去江城。顾时舟在自己心里说。

他看着许听松,道:“我要回去,参加你的婚礼。”

那是雪山落下雪花的场景,那是灵魂在黑夜里闪烁的光影,那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安静了许久后,许听松才说:“好。”

飞机落下的时候,顾时舟晕机的不适感被胃部的疼痛给压了下去。

他喝了一大口水,才勉强压下。

他没有和许听松同坐一趟航班,是不想,也是不愿意。

许听松将请帖发给了他。

顾时舟看了许久,还是觉得,他没有谢闻湛好看。

只是,他应该不会来吧。

顾时舟叹了口气,或许这里对他而言是一个带有悲伤色彩的地方呢。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没有人因为这个远道而来身上带着风雪的人而停留,就像谁都不知道也不关心,自己偶然遇见的人是一个身患癌症的人又或者是一个会长命百岁的人。

在参加婚礼的前一刻,顾时舟去了一家很灵验的寺庙。

那家寺庙并没有固定开放的时间,一直都是随心而开的。

或许今天天气好了,或许今天天气差了,或许今天心情好了,或许今天心情差了,总之,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可能不开,都有可能开。

顾时舟来的时候其实并不抱希望,只是纯粹赌个运气,但他也不知道,如果有开的话,自己要求些什么。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运气竟然这么好。

直到接过了主持的平安福时,他才回过了神。

看着手中红色的过于吉利的平安福时,他这才恍然刚刚球了什么。

手中的平安福有些烫,可他却舍不得放下。

就好像,透过这个平安福,拿起的是自己的幸福呢。

顾时舟将平安福收好,到了声谢后就打算离开了。

住持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说道:“施主慢走。”

顾时舟转过身去看时,住持已经低下头在打扫了。

这座寺庙坐落在高山之上,四周长满了茂密的大树,时不时就会有落叶落到寺庙里。

是一个不可多得,却也并不少见的好去处。

顾时舟挥挥手,道:“再见。”

住持放下手中的扫帚,抬起头,看向顾时舟远去的方向。

三年前,顾时舟也有来这里。

当时的时候,他求了一个保佑自己身体健康的平安福,当时是在确诊癌症只有三年的时间之后的事,求了这个平安福,他多活了三个月。

蛮灵的,三年零三个月。

现在,他似乎不是为自己求的。

住持关上了寺庙门,金泰你等来了一个有缘人。

距离许听松的婚礼还有一个小时。

顾时舟安安静静地看着宴席。

从新娘进场,到抛手捧花。

一切都像是幻灯片一样,一页又一页地过去了。

顾时舟抿了一口酒,忽然间有点想念自己在佛罗伦萨和谢闻湛喝的那杯酒。

比这口酒烈,比这口酒更有感觉……

顾时舟放下酒杯。

婚礼已经渐近尾声,陆续有人走了。

顾时舟静静地看着婚礼的主角。

那个困住自己七年的人。

许久,顾时舟又喝了一口酒。

他说:“我终于,可以忘记你了。”

又是一口酒。

酒入心中,带来无限的酣畅淋漓。

许久,他说:“谢谢你。”

拾起我尊严的人,还给了我的尊严。

顾时舟离开的时候,江城下了一场雪。

许听松看着那道背影离开时,雪覆盖了他来的痕迹。

他轻轻地说:“再见了,你我。”

他挽住新娘的手,回了家。

新的身份,新的开始。

顾时舟离开后便又订了一张机票,他没有回去班夫小镇。

那里的风景很美,却终归不适合自己。

那去哪里呢?

他不知道。

他买的机票,去往波罗的海的女儿——芬兰赫尔辛基。

去那里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旅馆,也不是去看风景,也不是去吃东西。

而是,找工作。

他的积蓄已经陆陆续续花关了。

买了机票,订了民宿,已经花关了他所剩无几的存款了。

他不会留在芬兰,更基本的还是吃喝问题,所以,他去找了一个工作。

具体是什么工作呢。

在他坐在求职中心的时候,其实自己还没想好。

来来往往的人看着这个求职的人长得如此好看,都想要雇佣他。

只是不管问他会些什么。

他都只答了一句不会,但可以学。

来来往往的人也只回了一句不要,但可以走。

于是,他们就走掉了。

就在顾时舟觉得自己可能今晚要饿肚子的时候。

传来了一道女子的声音:“你会画画吗?”

顾时舟抬起头。

说话的女子是一个有着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带着一丝不苟的黑框眼镜,画了个淡妆,皮肤可以看得出来很好,是一个很有气色的女人。

不同于以往见过的那些温柔似水,充满艺术气息的女人,面前的这个女人更像是一个创造艺术气息的女人。

顾时舟点了点头,道:“我会。”

女子点了点头,跟身边的人低声了几句。

身边的人离开去办了证明。

然后顾时舟就跟着她走了。

一路上,女子都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

顾时舟也没有说话。

女子锐利的眼神瞥过他时,静静地开口:“你不问问你的工作?”

顾时舟道:“雇主安排什么工作,那就是我的工作。”

女子收回自己的眼光,道:“你的工作就是去学画画。”

没听错吧,顾时舟抬起头,道:“我会画画。”

女子点了点头,道:“我叫丽诗。你可以叫我丽姐。”

顾时舟问道:“所以,丽姐,你花钱雇我去学画画?”

丽诗笑了。

她的笑容很豪迈,没有含蓄,没有肆意,就纯豪迈。

豪迈到,顾时舟感觉她要一口吞下一个拳头。

就在顾时舟觉得自己可能碰上脑子不正常的人时。

丽诗却不正常地开口道:“觉得雇你的人不正常?”

顾时舟有些不好意思承认,毕竟面前的人是他的雇主,实在不好意思拿着人家的钱,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不正常。

子曰:礼仪、礼仪。

子曰:拿人钱财,替人干事。

顾时舟刚要开口否认。

丽诗却又道:“那你就当我不正常吧。”

话落,她抬头看向窗外。

赫尔辛基,散落海湾的群岛。

触目所及是充满北欧风格的建筑。

靠近北极圈,气温有些低。

此时又是冬季,那就更低了。

顾时舟搓了搓手,他来的时候头脑一热,根本没想着多穿几件衣服。

现在冻得鼻子估计都红了。

丽诗笑了笑,将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递给了他。

顾时舟刚想拒绝,却见丽诗收回了自己的围巾。

顾时舟愣了一下。

却又见丽诗拿出了一条新的未开封的围巾。

顾时舟不好意思地接了过来。

丽诗道:“抱歉,和我丈夫随意惯了,倒忘了礼仪了。”

丽诗看着应该是上了年纪,她保养很好,皱纹什么的都很少,但是她的头发,虽说不至于全白,到底也有了一些。

只是看着不明显,有点初冬的感觉。

但这样雷厉风行的女子,唯一的柔情却是在提及她爱人时的表情。

眼神依旧很锐利,可是眼中却多了一滩泉水。

就像是什么呢?

顾时舟想了许久,找不到一个形容词。

可能是因为爱很难形容吧。

丽诗一路上都在看着窗外的风景。

北欧风格的建筑,有自己独特的品味,带着一点浪漫,带着一点内敛,却并没有染上北极圈的冰冷。

顾时舟静静地等着。

车停了下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处于海边的别墅。

张开手,迎面而来的海风吹走了身上的疲惫,海鸥在飞翔。

丽诗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刚刚在车上时都那么冷?现在就不冷了。”

话落,就见顾时舟打了个喷嚏。

丽诗笑笑,嘱咐旁边的人给他煮了一碗姜汤。

顾时舟和丽诗走进别墅。

别墅依旧是这一路上见过的北欧风格,但和一路上不同的是,这里更多的是黑夜的颜色。

北极圈逢夏至时会有极昼现象,逢冬至时会有极夜现象。

只是在这里,似乎不管何时都是黑夜。

这里的主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丽诗给他的感觉虽然不像是那种喜欢大红大紫,但却也不像是喜欢单一颜色到极致的人。

丽诗上了楼,轻轻敲了敲二楼的某间房间。

房间里走出了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带着一个墨镜。

丽诗扶着他走了下来。

看见墨镜下时,顾时舟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盲人。

他过去想要帮忙,丽诗却笑着对他摇了摇头。

男人被丽诗扶到了沙发上坐下。

坐下的时候,他轻轻地拍了拍丽诗的手。

男人没有说话,头也未朝向顾时舟。

许久后,顾时舟才主动开口:“先生?”

男人的听力极为灵敏,几乎在说话的同一刻,他就已经朝向顾时舟了。

男人戴着墨镜,却依旧能看的出来这是一位英俊的男子。

他鼻梁高挺,唇如刀削,下巴有些没有休整好的胡茬。

男人道:“你可以叫我威廉。“

丽诗示意顾时舟坐下。

顾时舟坐下时,男人也根据声音朝向了顾时舟。

顾时舟才按照丽诗车上教的话,开口:“先生,我来是想求学画画的。”

威廉听到这句话时,嘴唇勾起一抹苦涩的笑:“你应该也清楚的吧。”

威廉摘下眼镜,空空荡荡的,如顾时舟所料确实是一位盲人。

威廉戴上眼镜,道:“我是个盲人。”

他在等顾时舟起身离开的声音,却等来了意料之外的声音。

顾时舟说:“我是真心的。”

丽诗握住男人的手。

男人温柔地拍了拍丽诗的手,以示无碍。

威廉道:“请走吧,先生,我无能为力。”

顾时舟静静地看着丽诗,与其说是看着丽诗,更像是在看丽诗旁边的男子。

那个失去了视力与感受光明的能力。

怪不得这里的一切都如此黑暗。

原来,屋内的主人早已失去白天。

顾时舟说:“威廉先生,你可以慢慢考虑。”

话落,丽诗站起身子,道:“威廉,我先送客人离开。”

威廉的手放开了丽诗,他本来也想站起来送送客人的。

可他却没办法,甚至看不清自己身边的人。

威廉道:“先生,去找有用的人。”

别墅空荡荡的,悄然无声。

顾时舟站在别墅门口。

丽诗给他结了今天的工钱。

顾时舟道:“你要骗他一辈子吗?”

丽诗数钱的手颤抖了一下,又强装镇定,道:“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的话,没有人想被骗。

海风扑面而来,阳光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海平线,海鸥还在飞翔。

顾时舟看着这风景,一时之间竟动了心思想在这里住下。

丽诗转身离开的一瞬间,听见男人爽朗的声音,伴着海浪的声音。

“我明天还会来的。”

丽诗侧过身去看男人,“你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男人却淡淡一笑,和天边的光交相辉映。

丽诗在黑夜里待了太久,忘记了阳光很耀眼。一时之间,竟然失了神,站在了那里。

海风吹来时,男人的身影已经离开了。

丽诗也是男人离开的那一刻,看着男人的背影,忽然间觉得

别墅里的男人,他有好久没有看见阳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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