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蜂蜜水,水温合适,甜度合适,酸度合适。
一切都合适。
江屿周伸手拧紧杯盖,隔绝扑面而来的酸甜气息,将保温杯推进储物柜,没有再看一眼。
他百分百直男,不需要这么精致。
晚上八点,江屿周做完教授布置的作业。天闷闷的,似乎要下雨,江屿周看了眼时间,索性又回到游泳馆,准备再游几圈。
安保大爷一看是江屿周,二话不说将钥匙拿出来,只朝他点点头,早已习惯了江屿周每天加练。
“谢谢李大爷。”江屿周接过钥匙,重新打开了游泳馆的门。
深夜的游泳馆寂静得可怕,只有泳池循环系统低沉的嗡鸣。但在这里的江屿周只会感受到安心,熟悉的味道,被池水包裹的感觉,都能让他平静下来。
游完几圈的江屿周只觉得浑身舒坦,他趴在泳池边,那根充满柠檬香的毛巾被池水浸透,已经没了气味,贴在脊梁上凉飕飕的。
更衣室方向传来微弱的灯光,保温杯安静地躺在储物柜角落,像被遗落的糖果纸。鬼使神差地,江屿周换好衣服后,重新打开柜门,拿出那壶蜂蜜水。
依旧温热的蜂蜜水滑过喉咙时,江屿周想起小时候生病,妈妈守在床边熬的冰糖雪梨。甜味在舌尖散开,他慌乱地又灌了两口,直到听见脚步声才惊觉自己在做什么。
时叙站在更衣室门口,怀里抱着一摞训练日志,直直地盯着江屿周。
“你这么晚了来做什么?”江屿周心虚声音就会不自觉提高,他先发制人,“你又要来闯祸?”
“我...我来拿东西,这就走,对不起。”时叙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将手里的日志放进柜子,转身时衣角扫过金属柜,发出细碎的声响,“我先走了,你一个人小心些。”
江屿周盯着他单薄的背影,看着那摞码放整齐的训练日志,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一拍脑门,说到底时叙又没有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更没有纠缠不休,自己的态度不应该这么差!
走出更衣室,江屿周这才发现外面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的门窗啪啪作响。
看来是一场急雨。
这种雨来得急,去得也快,江屿周准备在游泳馆门口等雨停。
时叙也站在门口,见到江屿周神色更加慌张,忙说:“我不是在等你,是因为下雨了。”
江屿周无语,半天才开口:“我知道。”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又安静下来。
江屿周忍不住打量起时叙,文文弱弱的,眉清目秀,一双小鹿似的眼睛总是湿漉漉的,被薄薄的镜片遮掉一半。他没笑,表情淡淡的,转头看到江屿周正在看他,白皙的脸颊浮了些红晕,眉眼变得弯弯的,问:“江屿周,怎么了?”
游泳馆昏黄的灯落在他的眼睛里,就像一道月光洒在镜面,亮晶晶。
江屿周会想起令他三观受到冲击的那一天,这双好看的眼睛紧闭着,这张清秀的小脸埋在自己外套里深深地嗅着。这个看起来比水晶还纯净的人,像个变态一样,蜷缩进对他来说有些宽大的衣服里。
江屿周动了下唇,换回冷淡的表情,双手插兜,说:“没事。”
江屿周前二十几年的生命,被游泳占据了大半,别人懵懂情窦初开、恋爱轰轰烈烈时,他只顾游泳。对于同性恋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听说过,无感”的阶段。
但这些事真的发生在他头上,江屿周还是有些震惊的。不过除去一开始的震惊,良好的家庭教育让江屿周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时叙本人。
杨帆打趣的话,或许别人能一笑而过,但是江屿周做不到,他不能给时叙任何信号,以免时叙误会。
因为他真的百分百直男!
雨渐渐小了,石砖上的雨水像散落的钻石,时叙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伞,一下子塞进江屿周的手里。
“江屿周你用这个。”时叙两条纤细的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在细雨中奔跑起来,还没等江屿周开口,已经消失在雨夜之中。
江屿周看着手里这把小小的伞,只觉得像一块烫手山芋。留也不是,扔也不是。
夜里江屿周没睡好,第二天早上他没课,难得睡了会儿懒觉。
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接起通话,舍友压低声音问:“老江,你怎么还没来?点名了。”
“什么?我今天没课。”
“今天是选修课,要分小组做小考任务,老师点名,速来。”
江屿周这才想起来,好像真的在开学初随便选过一门选修,什么生态调研。江屿周今年大三,自己学院的专业课都够他学的,又加上游泳社团的比赛,所以就选了唯一不用考试的一门课程。
到了教学楼,找到教室,江屿周一进门,就引来了一阵骚动。今天出门急,随手套了件白短袖,微微修身,江屿周上半身极为好看的肌肉轮廓十分明显。
王安朝他招手,终于松了一口气,说:“我这一早上给你发了多少条消息。”
江屿周摘下包,问:“这门课不是没有考试吗?”
“是没考试,刚才上课刘老师说需要小组实践,周末还要去海栳山生态园拍虫子。”
“拍虫子?”江屿周万分不解,“拍什么虫子。”
“这门课全称叫‘昆虫生态研究’,”王安挠挠头,也很头疼,“这个教授出了名的好说话 ,不点名,平时没作业,但是不做期末实践,绝对会被挂科。”
江屿周一阵无语,“果然免费的就是最贵的。”
“教授刚刚说了,这周六我们可以跟着生态学院的学生一起去海栳山,”王安笑了笑,说:“到时候让我女朋友给我们指导一下。”
“你有女朋友?”
“江哥,你是多么不关注我们几个的感情状态!”王安无语,以前还觉得江屿周整日装装的,现在来看,实际和木头无异。
孙教授头发花白,一副老花眼镜挂在胸前,笑着对座位上的学生说:“同学们,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那我就说说期末实践的要求。”
“你们自由组成3-5人的小组,完成一份简单的昆虫生态报告,这周末我本院的学生也在海栳山,你们可以直接去山上,和他们一起参加调研。”
孙教授又说了些实践报告的要求,总体来说不难完成,但是江屿周还是皱起眉头。海栳山一来一回当天肯定不能完成,这岂不是耽误自己的训练?
江屿周不情不愿地拿出手机,给教练说了一下情况,教练秒回:“去吧。”
……
“你该休息一下了。”
江屿周彻底无语。
孙教授的选修课实际上很有意思,不知不觉一节课结束了。下课之前,孙教授说:“你们自己组合,到我这里登记,我提前让民宿留下房间。”
江屿周自然是与舍友王安一组,这门课大一大二的学生比较到,等到最后,江屿周他们竟然没找到第三位成员。
江屿周走上讲台,大高个,一身腱子肉,压迫感极强,问孙教授:“老师,两人完成可以吗?”
孙教授扶扶老花镜,说:“两个人少点了。”
他转头问坐着的学生:“谁还没有小组?”
坐在教室最后面角落里的一只手缓缓举了起来,江屿周定睛一看,呼吸一滞,还没来得及制止,孙教授点头道:“好,就你了,你们三个人一组。”
时叙表情也有些慌,看着江屿周摇了摇头。
王安并不知道时叙是游泳社团的,热情地拉着江屿周与时叙坐在一起,说:“嗨,我是王安,大三的,第一次见你。”
“你好学长,我是时叙,大一新生。”
“哦,小学弟啊,太好了。”王安见江屿周不说话,还以为他木头病又犯了,替他介绍道:“这是江屿周,咱们三个组成这个临时小队,一起拿到这个学分哈。”
时叙乖乖点头。
三个人面对面建了个群,时叙看着和他并列的头像,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王安要和女友说一下周六去实践的事,提前离开教室,留下江屿周和时叙,面面相觑。
时叙先开口:“我不知道你选了这门课……”
江屿周点头,说:“我知道。”
时叙又说:“如果,如果你不想和我一组,我可以一个人完成,到时候分享给你和学长,我们一起拿学分。”
“你这是什么话?”江屿周面色一沉,反问道:“你之前这样做过?自愿的?”
时叙笑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到了周六,三人在校门口集合,打车去海栳山。
海栳山是国家级的景点,未开发区域很大,植被多、生物多,每年都会有不少学生到这边已开发的区域做调研。
到达民宿已经是下午五点。
江屿周他们三个人一个小组,正好还剩下一间三人房,孙教授直接将房卡递给了江屿周。
三人间里是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床,江屿周盯着这两张床,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该怎么分配呢!
王安拍了拍江屿周的肩膀,说:“兄弟,咱们挤挤呗,不能委屈了小学弟。”
江屿周点头。
“哎呀?你这么挑剔,竟然同意了?我还以为要劝你一会儿呢。”
江屿周看王安一眼,有点儿羡慕什么都不知道的王安。
到房间扔下箱子,王安就跑去找女朋友,时叙有些局促,站在门口不知道往哪里走。
江屿周叹气,说:“你进去放下东西,一会儿去吃晚饭。”
“嗯。”
时叙看起来也没什么朋友,江屿周还是做不到将人扔在一边完全不管。
见到王安的女友,她已经在山里住了快半个月了,跟当地人没什么区别,王安十分心疼,整个吃饭的过程极尽谄媚。
时叙吃完饭就回房间休息,等到江屿周和王安回到房间,一时间有些傻眼。
时叙已经在双人床上睡下了。
“好像没跟小学弟说。”王安小声提议:“这样吧,我睡得沉,我睡双人床。”
江屿周却没有同意,抓住王安,说:“你睡单人床。”
“啊?你不是睡眠不太好吗?”
“没事。”江屿周要是不知道时叙的性向,百分百同意,可是现在知道了,再让时叙和王安一张床,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江屿周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同床共枕过了,其实时叙的存在感还没有远处已经打起鼾声的王安大。
他很瘦,薄薄的一片,柔软的床垫都没有下陷多少。
出乎意料的,江屿周很快就睡着了。
平稳的呼吸声中,原本老实的时叙悄悄睁开眼,他盯着江屿周厚实的背出神,接着他慢慢挪了几下,贴着温热宽实的后背,再次陷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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