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衍的声音不轻,钟小北也清清楚楚听见了。
可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的?
“…………”
钟小北听不懂徐衍的话,也看不懂徐衍眼中深深的执念,他沉默着,可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忽地涌上心头,紧接着,他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额头发烫的同时,缓缓落下一滴汗液。
然而就在这时,徐衍忽然又笑起来。
“你是我的恩人,我自然要先去帮你看看。”
说着,徐衍抬起手,用手去抚钟小北的脸,像是想帮他拭去额边的那滴汗。
“怎么流汗了。”徐衍边说,边靠近钟小北,柔声又问,“还热吗?”
钟小北坐在椅子上,徐衍的身体轻盈但不单薄地笼着他,只一瞬,钟小北的脸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刷一下就红了。
徐衍越靠越近,可钟小北不但没感觉凉快,反而觉得更热了。
“你,你干嘛突然……”突然靠那么近。
钟小北语无伦次,支吾说不出话,然后干脆起身跑出卧室,别的事也不想问了,就想找个凉快的地方待会儿。
徐衍见状,没有追上去。他勾唇笑了笑,转身躺进还留存着钟小北余温的椅子上,将余温想象成拥抱,于是笑得更灿烂了。
而另一头,钟小北冲进卫生间用凉水匆忙洗了一把脸,才把那股莫名的燥热给压下去一些。
他仰起头,看了看自己湿哒哒的脸,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怎么脸是红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张开嘴查看自己的舌苔。
没看出有什么毛病。
但这莫名其妙的心跳加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要不还是去医院做个检查吧。
钟小北心里念叨着医院,突然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医院,他妈和小姨还在医院呢!考完试一直东忙西忙竟忘了给她们打个电话!
钟小北赶紧拿起手机给宋芸打电话。
电话嘟了两声,宋芸那边很快接通。
宋芸:“喂,小北啊,你考完试了吗?”
钟小北:“嗯,考完了。”
宋芸:“考试累不累啊。”
“还好。”钟小北顿了顿,说,“妈,你把小姨的病床号发给我,我去看看你和小姨。”
往常宋芸是很乐意见到儿子的,可她今天很快就拒绝了钟小北。
“你不用过来,你小姨现在挺好的,妈也挺好,就是……”
听见宋芸有话又顿住,钟小北凝起眉。
“就是什么?妈你有话就直接说。”
宋芸在那头别扭犹豫了一会儿,然后传来一声很轻关门声,才又开口。
“小北啊,那个,小丞要结婚了。”
小丞?或许是过去工作接触的人太多,每次提起一个名字,钟小北常常要想好一会儿才能把人名和人对上号。
他在脑子里搜索这个人的脸,还没想到,宋芸又说:“就是你舅舅的儿子,你表哥,宋丞,他下周就要结婚了,前两天刚发来请帖,酒席设在莲州新房子那边。妈这边抽不开身,你替妈回去一趟吧。”
听到舅舅的儿子,钟小北很快对上人,且脑中快速闪过那人得意洋洋拿玩具拿书砸他的画面。
“…………”
钟小北打小就不喜欢那人,心想这酒席是非得去不可吗。而且临近婚期才通知到他们,想也不是诚心请他们去。
宋芸在电话的另一边,她看不见钟小北的表情,但见他沉默不说话,很快猜到了他的想法,劝道:“小北,虽然咱们和他们关系一般,但到底还是亲戚,这个酒席,还是要有人回去的。”
“妈和你小姨这边是没办法抽开身了,你这两天回去,替我们提前过去问候一下。”
钟小北早知道她会这么说,轻轻叹了一口气,答应下来。
只是挂掉电话之后,钟小北忽地想到一个问题:他这次回莲州至少要待一周,徐衍和墨汁怎么办?
“徐衍。”
只叫了一声,徐衍悄无声息出现在钟小北身后。
钟小北不自然地抖了一下,然后装作镇定,“徐衍,我最近要回一趟……”
“我可以与你一同回去吗?”
钟小北话音未落,徐衍试探问。
“?”钟小北皱起眉,“你偷听我打电话?”
徐衍讪讪垂了垂眸,“就听了一小段……”
“…………”
钟小北无奈,这鬼不止偷看他的聊天记录,还会偷听他打电话,或许还瞒着他偷偷做过很多事。
不过他是鬼,没必要和他计较这些就是了。
钟小北看向徐衍,严肃道:“你可以和我回去,但是不能乱跑,我们那里有道士,说是真会抓鬼的,回去你就老老实实跟着我走,不可以乱跑,听见没。”
莲州县郊区有个小道观,道观冷清,里面的道士经常会到县城里采购生活必需品,钟小北上高中那会儿,几乎每周都能在学校附近的集市上看见他们的身影。
那些道士会不会抓鬼他不知道,他只想先唬一唬徐衍让他安分一些。
经历上回在寺庙的事,徐衍有些后怕,连忙点头,认真道:“明白,我定会紧跟着你。”
见徐衍听话的反应,钟小北满意点点头,不过很快又愁起来。
徐衍可以跟他走,那墨汁呢?请个人来喂猫?
找陌生人来,他不太放心,找熟人,他的熟人都是忙人。
钟小北纠结着,转眼间,目光扫到角落里的硅胶人偶,接着立即想起一个人。
【我有事要回一趟莲州,你有空吗,过来帮我喂一下猫】
钟小北给郝时发消息。
郝时那边像是在忙,没有回应。钟小北正想着要不要直接给他打个电话,对方发来了消息。
【你回去多久】
【一周】
看到钟小北的消息,郝时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了很久,终于又回一条消息。
【我现在不在家,你把猫送过来吧】
钟小北:???
不在家?送过去?
钟小北一脸懵,问他送去哪里。
郝时:【等一下】
钟小北:【……】
两人一卡一顿地聊了半小时,最后郝时发来一个地址——南山壹号,第一医院附近的高档小区。
钟小北看着那地址,眉头一皱,但想了想,还是很快收拾好猫,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徐衍这回没偷看他的聊天记录,不知道他要去哪里,问:“小北,你去何处?”
“去送猫。”
钟小北答。
“送去何处?”
见钟小北换了衣服,像是要去别的地方,徐衍又问。
钟小北:“方应均家。”
徐衍:“……”
郝时的妹妹郝萌前天回医院了,应方应均的要求,郝时去方应均家带那个六岁的娃。
“你要一起去吗?”
钟小北问话,但没等徐衍回应就打开了门。他也不是赶时间,就是习惯性地默认徐衍会跟来。
平时他去哪儿徐衍都喜欢跟着,那句话都多余问。
他走出门,在门前顿了顿,等徐衍出来,结果等了半天,徐衍竟没跟上来。
“徐衍,你不去吗?”钟小北疑惑问。
徐衍讪然笑了笑,摇摇头。
钟小北:???
徐衍有些反常,不过钟小北只皱了皱眉,没想太多,“那我走了,你留家里吧。”
说完,钟小北关上门离开。
徐衍用现代人的方式和钟小北挥手道别。
而门关上的一刻,他缓缓垂下眸。
不一会儿,他静静移到镜子前,再抬眸,只见镜中的绿衫暗淡阴郁、死气沉沉,一眨眼,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镜中的自己换了一身洁白的汉服衫,原本深沉的眼眸也一瞬清澈许多。
陌生,也熟悉。是他,又不是。
镜中人,亦真亦幻,挥之即散,散而又还。
徐衍知晓他此刻看见的是幻觉,可这幻觉,自他从寺庙回来就开始了。
他躲不掉,也避不开,不论睁眼还是闭眼,眼前总有“另一个他”,当真是比他还“阴魂不散”。
而这个与他长相别无二致的人,亦是他穿越来这个世界第一个看见的人。
见到此人的第一眼,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脸上还带着一个奇怪的透明罩子,徐衍从没见过这些东西,第一反应是惊恐和害怕。
但惊慌之后,徐衍也在他身上感觉到了浓重的病气。
本着医者的仁慈,徐衍不由自主靠近,想帮其探探脉,也就在那时,他的手穿过那些管子,甚至穿过那人的手,他触了烈火一般收回手,同时也看清了罩子里的脸。
陌生的世界,无法触及他人的身体,与自己长相一致的人。
一切都太突然太诡异,徐衍不知所措,疾步奔离病房。
然而离开病房,迎接他的却是另一场更杂更闹的狂风暴雨——
绿色大门里推出一名绝了气的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长廊,不一会儿,随着一声悲愤交加的怒吼,青筋暴起的一拳似一记响雷,引得周围惊声迭起,悲痛与挣扎,责骂与尖叫,人与人声,乱如骤雨……风雨最后平息,唯有周遭看客始终保持沉默。
起初,徐衍以为这都是一场梦,又或是他已坠入“地府”,可此梦似梦非梦,“地府”里没有孟婆汤。
徐衍怕了,默默隐去角落。
时光一点一滴流逝,他的身体也慢慢开始消散,梦境也好,现实也罢,正当他以为一切都快结束了的时候,他遇上了钟小北。
…………
徐衍离开镜前,蔫了气地移去空荡荡的猫窝旁。
他不敢去见方应均,怕方应均会再次看见他困住他,那人像是知道他的存在。
他也不想见到徐明春,因为他通过莲灯获得了徐明春的一些记忆。
徐明春对钟小北有意。
还用切实行动救过钟小北的母亲。
而他,只是一个孤魂野鬼。
良久,徐衍飘进卧室,将头埋进藏有钟小北气息的床上。
他闭上眼,深深呼吸,越吸越沉醉。
霎那间,似是嗅到一丝异常,他忽然睁开眼睛,往床上的薄被看去。
被子整整齐齐,而被子边缘的一角,却隐隐散出一阵微弱的精气。
那精气很淡,可他只嗅了一下,便认出那是专属于哪里的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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