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徐衍跟着钟小北坐动车回莲州。
莲州是S市隔壁L市边缘的小县城,不过这里的小指的是人口不多,整个县城包括了几片山岭湖泊,总体是地广人稀。
莲州动车站距离县城还有二十多公里,下了动车,还要坐半个多小时的大巴车转到县城。
大巴车根据动车的班次排班发车,确保每一趟都载满乘客,有些出站慢的人赶不上这趟车,就只能等下一趟或者打车。
当然,打车是很难打到的,没人愿意从县城大老远跑来拉客,费油又费时。
钟小北深知这里不好打车,因此下了动车就快步一路奔出来。神奇的是,每次不管他多快,总有一群大爷大妈比他快,他上大巴时,大巴里已经坐了不少人。
车上人多,没有多余的空座,钟小北让徐衍先进包里,等下车再出来。
钟小北背着徐衍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只是刚坐下,坐在靠窗位置的一个戴帽子的男生就一直盯着他看。
他今早起晚了,着急出门赶车,忘了戴口罩。
可是,这人怎么一直看他?
虽然他没戴口罩,可他出门前也是冲了一把脸的,总不能是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吧。
钟小北有些尴尬地移开脸,就在这时,那人忽地开口说话。
“你的脸好了?”
钟小北先是一愣,转过头,确认对方是在和他说话,于是仔细看了看那人压在帽子下的脸。
这脸,好像是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但想不起来是谁。
“你是……”
钟小北疑惑问。
那人摘下帽子,露出年轻的脸和些许凌乱的头发,说:“明春医堂。”
听到“明春医堂”几个字,钟小北又皱了皱眉,那个他家楼下的中医体验馆,他只去过一次,也不认识什么人……
见钟小北还是一脸懵的样子,那人叹了一口气,又说:“针灸。”
“针灸……”钟小北喃喃,细细回想了一下那天买针灸针的场景,回忆到一半,一瞬想起来:这人是当时卖他针灸针的那个小哥,提醒他没有行针经验,不要自己随便扎针的那个助理医师小哥。
“是你啊!”钟小北没想到这人也是同乡,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嗯,对,我的脸已经好了。”
“你自己扎好的?”那人又问。
“嗯……嗯。”钟小北嘴比脑子快,应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这话回得有点问题。
当时他什么都不懂,怎么扎,往哪扎,都是徐衍教他的,这能算是他自己扎好的吗?
不过徐衍只是教他扎,动手扎针的确实也是他自己,应该也算是他自己扎好的吧。
钟小北思考了片刻,又说:“我最近在学针灸,在考证了。”
他的本意是想表明自己没有胡乱给自己扎针,谁知那人听完他的话,眉头毫不掩饰地皱起来,接着重新给自己带上帽子,转去看窗外不说话了。
“?”
钟小北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就不说话了,他不懂,但理解,没有继续再搭话。
他将背包拉到身前,默默合上眼睛。
窗外的树开始往后走,大巴往县城的方向开去。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发车没多久,钟小北听见包里传出声音。
“小北,我可以出去了吗?”
钟小北没睁眼,轻轻摇头表示不行。
“小北,包里有点闷。”
徐衍的声音低低黏黏的,是请求的语气。
方才钟小北和那人说的话他都听到了。他记得那人的模样:一个男人,长着一张鹅子脸,眼睛细长有狐媚相。一看便知晓不是什么正经男人。
小北坐在他身旁,可不就是羊坐在狼旁?
徐衍越想越担忧,又细细念一声:“小北……”
“……”
钟小北轻叹一声,最后无奈地把头埋在书包上,用极小的声音说:“住嘴,不许说话,再说话你今晚睡客厅。”
好可怕的惩罚。
徐衍一瞬安静下来。
或许是方便让徐衍安分一点,又或许是真累了,钟小北保持着趴在包上的姿势,懒得动了。
过了一会儿,身旁的人忽然朝钟小北递来一个小瓶子。
钟小北疑惑抬起头。
“晕车可以试试这个药。”
钟小北:“?”
“不是,我没……”晕车。
没等钟小北把话说完,那人站起身,把小药瓶放他身上,冷冷又说:“让一下,我要下车了。”
话落间,大巴在一个小路口停了车。
“哦……好。”钟小北连忙起身给那人让路。
那人匆匆下了车,车子很快又开启。
钟小北透过车窗看着那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后知后觉地拿起那人给他的小药瓶。
“周氏医馆。”
他轻声念出印在药瓶上的字,转动瓶子来回看了看。瓶子上除了医馆名字,没有其他说明,看着不像是治疗晕车的中成药。
钟小北想着,打算打开药瓶看看,就在这时,身旁突然传来徐衍的声音。
“小北,此物是?”
钟小北闻声看去,只见徐衍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包里跑出来了,端坐在一旁的空座位上,盯着他手上的药瓶好奇询问。
“你……”
怎么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出来了?!
钟小北想骂他,可看见他微微颦眉不是很舒服的模样,骂到嘴边又停了。
算了,他是鬼,别和他较真。
钟小北把话咽回去,没理徐衍,拧开药瓶查看里面的东西。
徐衍见钟小北默许了,暗暗笑了笑,然后愈发大胆地凑近钟小北去看他手里的东西。
药瓶子打开,一股淡淡的药香气散出来,里面装了一些褐色小药丸。
徐衍细细嗅了嗅,缓缓道:“干姜,丁香,广藿香,砂仁……还有一些甘草。”
钟小北看向徐衍,眼眸显然变亮了许多。
他的鼻子没有徐衍的灵,除了最明显的广藿香,只还能认出一点干姜的气味。他晃了晃瓶子里的药丸,问徐衍:“这东西,真能治晕车?”
徐衍:“这些药材,均有开窍醒神、祛暑化浊的功效,可治疗眩晕恶心,中和止呕。”
听完徐衍的话,钟小北看着这平平无奇的瓶子若有所思。
他接触过不少晕车的人,包括他妈,从前也是晕车十分严重的人,只是她后来去到S市治疗,接触的交通工具多了,晕车的情况才慢慢好转。
之前为了让他妈好受一些,他没少研究晕车药,可他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这款药。
这药真的会有好效果吗?钟小北对中医配伍的了解还不深,有些好奇,打算再问问徐衍。
谁知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啊!有人晕倒了!”
听到这句话,钟小北条件反射地从座位上弹起来,没几秒,人就已经冲到了晕倒的人面前。
发现那人肌肉抽搐,且意识不清醒,钟小北迅速做出判断,捏住那人的双侧眉心处查看压眶反应。
“小北,此人是暑厥了,需要及时救治。”
徐衍几乎与钟小北同一时间来到,见那人昏厥,忧心提醒道。
见那人的压眶反应还在,基本可以确认是中暑,钟小北点点头,紧接着抬头大声问:“他中暑了,大家谁有藿香正气水?”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可无人站出来说话。
钟小北扫了一圈,见没人回应,于是想用药瓶里的晕车药先救个急。
然而就在他准备喂药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声音猝然响起。
“等等!这个不是那个老周家的药吗?”
那人惊叫一声,凑到前面来,看清了药瓶子,又喊。
“他家的药不能用啊!”
钟小北被那人的声音吓得一惊,皱着眉问:“为什么不能用?”
“那个老周他……”那人忽然又顿住,脸上皱纹拧成一团,纠结了一会儿,含糊又说,“哎呀,总之他家的药不能用!”
“……”
钟小北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这人中暑昏迷,他有两个方法急救,要么给他吃消暑化湿的药,要么通过针灸刺激特定穴位,帮他清热解暑、调节体温。
可现在的情况是,周围没人有药,而他也没证件没有行医资格。
“没人有藿香正气水吗,十滴水,人丹这些药也行。”
钟小北放声再问,周遭依旧沉默。
人命关天,顾不了太多了。
他看了一眼徐衍,无视周围的人,问:“人中穴,十宣穴?”
徐衍:“可以。”
“好。”
钟小北点头,快速从包里拿出随身带的针灸袋。
他看准那人的穴位准备行针,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
“那个,我这里,好像有一瓶快过期的藿香正气水……”
钟小北立即回眸。
那人低声又说:“这个,还能用吗?”
钟小北:“……给我吧。”
……
大巴开到县城,中暑的人恢复了意识。那人向钟小北道谢,钟小北让他不舒服就去县医院里看看,说中暑不是大病,但急起来也可以要人命。
那人点头,叫了一辆车立即要去医院看看。
钟小北看着那人离开,也准备往小姨家回。
先回去放个行李收拾一下,下午再去舅舅家见见那个烦人的表哥。
钟小北这样想着,怎料一转身,迎面走来一个穿着道袍、发型有些不修边幅的中年道士,道士手中还拿着一只铃铛。
我去!
徐衍!
钟小北在心里喊了一声,好在徐衍比他早发现那个道士,早早就钻进包里了。
“小北,我藏好了。”
听到徐衍的声音,钟小北连忙把包移到前面,双手护着包,装作镇定的模样绕着那道士走。
“叮铃——”
一声铃铛声响起,那道士飞快来到钟小北面前,将钟小北拦下。
“善信且慢,贫道赠善信此符,可驱除邪祟。”
道士边说,边将一张符纸递给钟小北。
钟小北没接,往后退了推,咽了咽喉咙,尴尬道:“什么……邪祟,我不懂道长的意思。”
道士听见钟小北的话,也没有卖关子,直言:“善信家可能有脏东西。”
“……”钟小北一顿,脸色更不好了,礼貌摇了摇头,“多谢道长,不过我家没有脏东西。”
说完,钟小北再次绕开道士。
道士见他匆忙要离开,急得差点把“你家有鬼”几个字喊出来,但最后还耐着性子追上去。
“此符善信尽管拿去,贫道不会收取善信任何费用。”
好烦。
有种不接这人的符,这人就会一直跟着他的感觉。
钟小北想着。
突然,他停下脚步,看向那道士,目光无比坚定。
“道长。”
“我家。没有脏东西。”
小剧场:
道士(苦口婆心):“善信,你家有脏东西啊……”
钟小北(回头看了看自家一猫一鬼,猫干净可爱,鬼也干净帅气)(坚定):“我家没有脏东西。”
徐衍(看着钟小北感动要落泪,看向道士立马阴下脸)(暗暗骂):牛鼻子老道,你才是脏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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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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