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追上来问徐衍的名字,钟小北警惕心一点没放下,厉声又回一句:“关你屁事。”
“……”道士无言。
钟小北不理他,拉着徐衍往昏暗林子里走。
道士见状,拍了拍脑袋,拧着眉叹了几口气,最后还是追上前。
“善信留步,贫道不收他了。”
“天已入夜,方圆几里除了本观再无人家,善信是要去何处过夜?”
见钟小北停步,道士又说:“善信今晚在观中过夜吧,贫道明早带善信下山。”
“那他呢?”钟小北看了看徐衍,问。
“……”道士又顿了顿,无奈说,“观内设有符阵,他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意思是只能他一个人进去,徐衍要留在外面。
可谁知道这道士会不会趁他睡觉半夜出来抓鬼?
钟小北还是不信过这道士,拉着徐衍想走。怎料就在这时,他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那声音不小,在场的都听见了。
从医馆出来,钟小北在山上折腾大半天,全靠早上那顿高热量早餐撑着,光吃野果子肯定不顶饱。
道士笑了笑,“观里有干粮,善信与贫道进去吧。”
钟小北饿了,但也没饿到受不了的程度,僵在原地不动弹。
徐衍见状,柔声说:“小北,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说着,徐衍看向道士,眼神瞬间变严肃,声音也沉下,“多谢道长。”
道长被他的眼神和声音震了震,那样子,像是在说:“你再敢伤他一根毫毛,我就把你的道观掀了。”
徐衍见钟小北还是没动,于是扶着他的肩膀将人往道观的方向带,又笑起来,“小北,快去吧,真不必顾虑我。”
这鬼变脸变得可真快。道士心想。
在徐衍的一阵劝说下,钟小北进了道观。
可他还是不放心,边吃边盯着道士,生怕道士趁他不注意就偷跑去抓徐衍。
面对钟小北不善的目光,道士笑了,“善信大可放心,贫道非言而无信之人,说了不收他,便不会反悔。”
放屁,最不讲武德的就是你们这些道士,不然一开始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地出现搞偷袭。
钟小北不信道士,匆匆啃完干粮喝了几口水就要出门找徐衍。
道士拦不住,站在观里直摇头,“鬼迷心窍了。”
“徐衍。”
“徐哥。”
刚出道观,钟小北立马朝周围喊了两声,但无人回应。
跑去哪里了?
“徐哥。”
钟小北又喊,可还是无人回应。
徐衍绝不会丢下他自己离开。
该不会真的被那道士骗了?
钟小北越想越焦急,瞪着眼不停查看四周。
忽然——
“小北,我在此处。”
听见徐衍的声音,钟小北立即朝声音来处看去,见到徐衍完好无损地站在一旁,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跑哪里去了。”钟小北话里有些责备的语气。
“我去给你寻药了。”说着,徐衍从袖中取出几株药草,一边用指尖碾磨,一边又说,“此药草可治疗你脸上的伤。”
“?”钟小北疑惑。其实徐衍不提,他都快忘了自己脸上还有一道划痕了。
那划痕在他的右脸颊上,只是一开始破了皮有些刺痛感,而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
钟小北体质好,恢复能力强,过去一些碰伤划伤什么的,他从来不在意。这种小划伤,再过一会儿,说不定都长好了。
“不用,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钟小北无所谓说着,徐衍却一脸严肃。
“要上药。”他取了一些汁液,轻轻点上钟小北脸上的伤,“会留疤痕。”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微凉,可当他的手触到脸上时,钟小北却感觉他手上带着电,每碰一次都带起一阵诡异的酥麻感。
诡异,真的太诡异了!
钟小北不明白,脸上开始发烫。
“留……留疤而已,我又不是女人,脸上留个疤也没什么……”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1]
古人爱玉,玉表高洁,而在徐衍眼中,钟小北是比玉还纯净光洁的,这个形容,不止是指人品,更是指其皮肤本身。
虽然不愿承认自己的“变态”,但事实上,钟小北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都细细观察过,每一寸,都细腻无暇。
如此美好的身体,怎能留下伤疤呢,还是在脸上,不能,不可。
“若是你脸上留疤了,我便是罪人了。”罪不可恕。
徐衍声音又轻又认真,明明没有气息,却让钟小北再次感到奇怪,脸上的热感愈发明显。
他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硬着头皮、低着眼让徐衍上完药。
而擦完药之后,也就收回手的一瞬间,徐衍手上的药草突然掉落。
钟小北抬眸一看,徐衍身上渐渐透明,又变回原来的阿飘了。
“你……”钟小北震惊,“你又变回来了?”
徐衍点头。
不知怎的,钟小北忽地有些失落,“我以为你以后会一直保持实体呢……”
“若要维持实体,那些血是不够的。”那处的精才能让他维持一晚。
徐衍笑了笑,忍着没把后半句话说出来。
“哦……”
钟小北似懂非懂应了一声,转头看了看道观,见那道士没出来,心中的忧虑又缓了缓,“我们走吧,这地方不能久留。”
“好。”
兜兜转转,误闯道观闹了一通,两人又回到林中那片平坦的草地。
钟小北看了一眼手机,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夜已深,没有灯,但林中的夜晚却比他想象的要明亮许多,夜空有明月有繁星,皎洁的月光均匀撒在地面,不用借助任何照明工具,他就能看清徐衍的动作和表情。
此刻,徐衍正挥动着大袖子,像是帮他赶走四周的蚊子。
钟小北没忍住笑了一声,随后惬意地躺下,头枕上草地的一瞬,青草的清香拂过鼻尖,他深深呼吸,闭上眼睛。
没有手机,没有天花板,睁眼是明月繁星,闭眼是木香虫鸣,旁边还有一个帮赶蚊子的“人”,回归自然,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偶尔来体验一次这种感觉,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钟小北四肢大开地平躺着,享受难得的清静,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声音。
“小北,你睡着了吗?”
“还没。”
“那你睁开眼睛看看。”
“?”
钟小北睁开眼,见徐衍撑着手跪坐在他旁边,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看什么?”钟小北不解问。
“看我。”
徐衍笑答。话落间,他飞向草丛,像是一阵风、又像一只不安分的猹子,扎进草丛里钻来钻去。
“???”
钟小北坐起身,看着徐衍一顿动作,更懵了。
“徐衍,你干……”
话音未落,下一秒,草丛里扬起星星点点的萤火——不是刺眼的白,而是柔和的黄绿,时而聚成流动的河,时而化作稀碎的沙,不一会儿,整片草地变成了它们飞扬的舞台,一眼望去,漫天流萤。
乡镇生态比城市好,钟小北小时候经常在老房子附近看见萤火虫,他那时候还比较调皮,喜欢用玻璃罐子把萤火虫装起来,装满满一罐,再一起放飞,手扑一只,就假装自己抓到了天上的星星。
那放飞萤火虫的场景,就和现在差不多。不,或许现在比那时候夸张得多,只是他长大了,明白了萤火虫是萤火虫,星星是星星,所以不再会去抓萤火虫当星星。
他看了看萤火虫,又看向徐衍。
徐衍还在挥着大袖子扑萤火虫。
钟小北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你干嘛……搞这么……幼稚。”
徐衍停身,问:“扑流萤,你不喜欢?”
“……”钟小北顿了顿,“小孩儿、小姑娘才喜欢这种东西吧,我都多大了……”
“你也没多大……”
徐衍声音很轻,钟小北没听清,但见他似乎是真的喜欢玩萤火虫,于是站起身。
“我教你个更好玩的。”
“……”
没多久,说着抓萤火虫幼稚的人,最后玩得比谁都幼稚。
像是真抓到了天上的星星,他的笑声穿过薄薄的云层,与闪烁的繁星打了个招呼,最后传到弯弯的月亮上。
月如钩,夜渐浓,而同一片月色的另一端,有人同样未眠。
“慧空,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嗯。”
凌虚得到对面的肯定,看了看手中的八卦镜,皱起眉,索性把电话外放。
“我要是收了他,会怎么样?”
“会破坏约定。”
“呵。”凌虚笑了笑,拿起桃木剑边擦边说,“他与你佛门的约定,与我道教有何关系。”
“……”听到凌虚的话,电话对面的慧空顿了一会儿,然后平静说,“若他不能重生,会有更多人遭难。”
“?”
凌虚没想到慧空会直接这么说,也怔了片刻,最后放下桃木剑。
“你要如何助他重生。”
“天机不可泄露。”
“……”
凌虚又愣一下,然后破口大骂:“你个死秃驴,装什么高深,就你会算吗,贫道也会算卦!”
对面没了声音,而隔壁屋子传来声音。
“凌虚师叔!半夜打电话请不要外放!更不要大声喧哗!”
“好!挂了!”
凌虚骂骂咧咧挂断电话。
*
第二天天不亮,钟小北和徐衍找到路下山了。
走到山脚时,还恰好遇上一个开着三轮车去镇上赶集的大叔。大叔心善,说顺道捎他一起去,让他坐车后面。
坐上车的一刻,钟小北终于敢拿出自己两格电的手机。
此时手机有了信号,刚开屏解锁,就收到一条未读短信。
【小北,我听说专长考试成绩出来了,助你成功上岸!】
短信是李然昨天半夜发的,钟小北看见,立即去考试官网查看,见查询入口已开启,他紧张又快速地输入身份证号、准考证号、验证码。
网络很差,网页卡顿,看着手机上岌岌可危的一格电,他的紧张感进一步上升,额头甚至都流了汗。
徐衍见他紧张的模样,安慰道:“小北,没关系,回去看也一样。”
“哪里一样,我现在就要看到!你给我闭嘴!”
猝不及防地,钟小北炸毛了。
他死死盯着手机,心想:拜托了,一定要撑下去啊!
然后手机在下一刻黑屏了。
“啊啊啊!”
钟小北大喊出声,前面开车的大叔吓一跳,连忙停下车询问他怎么了。
钟小北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可心情还是很难受,直说道:“我手机没电了,有个很重要的消息没看到。”
“手机没电?我这里有充电宝啊。”
说着,大叔笑着从包里掏出一个自带三头数据线的充电宝。
感谢科技!感谢万能充电宝!
钟小北感激地接过充电宝,徐衍见到他的表情,心想自己以后要是有机会,也给他准备这个东西,备十个!
有了充电宝急救,钟小北再次打开手机进入网站,重复刚才的操作,可惜他的网络依旧差劲,查询页面一直加载不出来。
他焦急又紧张地等了又等,终于,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冲破云层照到他脸上,手机也跳转到另一个页面。
“徐衍。”
“我考试过了!”
[1]《诗经·秦风·小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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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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