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是谋生的一种手段。
钱多,事少,离家近,这样的工作,几乎只存在在人们的幻想中。
可钟小北万万没想到,这样的工作还真被他遇上了!
店里人不多,进来的大多都只逛到膳食区,一上午也没几个人来针灸区;中午除了膳食区,其他区都闭馆休息,钟小北蹭完员工餐,还有时间回家午休;还有虽然是排班轮休,但不会排到上完晚夜班连着上白班的班。
因为工作不忙,他可以一边上班一边看书练针,同事非但不会说他,还会鼓励他。
“我们老板说了,只要不耽误工作,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更何况你看的还是中医典籍,我们书柜那边还有很多书,你随便看~”
钟小北从来没有上过这么轻松的班。
爽,真的太爽了,这才是上班应该有的样子,这才是正常的老板啊!
等见到老板,他高低要叫他一声哥。
为表达敬意,钟小北在吃午饭的时候问了一句,“老板什么时候会来店里?”
“……”
按理说,这样不为难打工人的老板,员工提到他都是会开心的,然而听到钟小北问话,大家都不约而同沉默了。
钟小北见大家神情忽然变严肃,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他说错话了?
一片沉静中,陈筱冰先开口。
“小北,你知道徐氏家族吗?”
在S市,提到徐氏,了解的人能说出他们家一堆中医药以及大健康相关领域的产业,不了解的人,也能说出他们家经营的连锁大中药房。
钟小北属于有点了解,又不是很了解的人。但对他来说,徐氏不仅是S市著名中医世家,还是他家的“恩人”,因为徐氏的医疗基金会先是救了他妈妈,现在又帮了他小姨。
“知道。”钟小北点头。
“那徐氏的董事长徐敏中,你知道吗?”
钟小北摇头。
“那是我们老板的爸爸,我们都叫他徐董。”叶伊解释说。
陈筱冰点了点头,继续道。
“最早期的明春医堂,是徐董以他儿子,也就是我们老板的名字创办的中医文化馆,但早期的文化馆只有草本观赏区和针灸推拿区,不管是装修还是项目都很传统。”
说着,她看了看周围,像是回想起过去的事,微微抿了抿唇。
“你现在看到的体验馆,是我们老板接管后,一步步改出来的。他把我们招进来,教我们经营管理,给我们充足的资金做宣传,还经常来店里亲自接待,体验馆很快就火起来了。”
“对,当时馆里每一天人都是爆满的,不像现在只有周末会稍微热闹一点。”叶伊顿了顿,又补充说,“那段时间虽然忙,但老板对我们很好,赚到的钱会拿来给我们当奖金,他也是真正用心经营这家店,说如果做得好,就把体验馆推到全国各地。”
“为什么现在人变少了?”钟小北不解。来这边工作两天,他觉得这边的服务和项目都挺好的,人少了,应该不是体验馆方面的原因。
“……”
大家又沉默了一会儿。
陈筱冰垂眸说:“因为体验馆爆火后没多久,老板就出车祸了。他车祸后一直昏迷不醒,自那之后,来体验馆的人慢慢变少了。”
都说名字是最短的咒,像是气运连结在一起,徐明春沉寂,明春医堂也从此一蹶不振。
“他是什么时候出的车祸?”钟小北问。
“两年前。”
“……”
钟小北没再说话。患者昏迷时间越长,越难醒来,这是医学界公认的事实。
忽然,一个坐在角落的同事发声:“大家别这么沉重,常老师不是说了么,徐哥身上已经没问题了,一直醒不来,是因为经脉不通堵住了,只要能疏通他的经络,他就能醒过来。”
“疏通经络?”钟小北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又问,“用针灸吗?”
“对,常老师是我们的针灸大夫,每周都会去给徐哥治疗。”
钟小北依旧疑惑,他来了几天,没见过这个大夫。
陈筱冰看见他不解的神情,解释道:“常老师是我们针灸区的针灸大夫,他是市里著名的针灸专家,医院退休后来帮我们撑场子的,不过他很忙,一周只会来坐诊两三天。”
钟小北闻声点点头。
说实话,他不太相信这位专家的话。
虽然他学了针灸,但他还是觉得“疏通经络”此类的话有些荒谬,荒谬得像武侠小说里瞎编的一样。如果按照这一套说法,那医院里昏迷不醒的植物人或许都有救了。
可专家说这些,或者只是安慰人的话术罢了。
毕竟两年了,按照徐家的实力,能看的医生都应该都已经看过了,能不能醒,真的只能看命。
想到这里,不知怎的,钟小北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徐衍复活,会不会真能把植物人救醒?
他想着,下意识去看身后,不过今天徐衍没有跟他来上班。
钟小北不觉轻轻叹了一口气,默默吃完准备回工位看会儿书。
“诶小北。”陈筱冰叫住钟小北,看了看手机,又说,“常老师下午应该会过来,针灸区最近要更换一批用材,诊室里的东西大多都要换了,等常老师来了,你和他说一声。”
“好。”
吃完饭,大家各自散去。
钟小北没有午休的习惯,安安静静地坐在工位上看书。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下午两点。
寂静的场馆里,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钟小北立即抬头,刚想接待,见到人,又顿住了。
面前来了一个穿着中山装的白发老人,他满头银发,脸上也布满了皱纹,但步伐稳健,精神矍铄,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自己。
钟小北看着他,礼貌询问道:“您好,请问是常老师吗?”
常云生没应他的话,只沉沉说一句:“周玉成呢?”
“……”钟小北愣了一下,回应道,“周玉成请假了,这段时间我会负责他的工作。我叫钟小北,常老师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
常云生闻声皱眉。
“又逃了。”
“不成器。”
怒然说完两句,常云生转身去诊室。
钟小北愣在原地,半晌才回神。
这位老先生,似乎不是很好相处。不苟言笑,看着也有点固执。
不过这也符合他对“医学专家”这一群体的印象,高高在上,不通人情。
还是徐衍脾气好,说话温柔又有耐心。
想到徐衍,钟小北又不自觉笑了。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钟小北闻声看去,只见陈筱冰笑盈盈地抱着一箱货走来,他连忙去帮忙。
“你怎么自己抱来了。”钟小北接过东西,见东西还挺沉,看了看对方的小胳膊,认真又说,“以后需要搬什么东西,你和我说一声就好,我过去搬。”
“没事儿,这也不重,之前都是我搬过来的。”说着,陈筱冰递给钟小北两张单子,“这是这次要更换的物品清单,一张是常用物品,一张是诊室物品,你对一下,有问题喊我,我先去忙啦。”
陈筱冰说完匆匆离开。
钟小北打开箱子,很快将东西清点好,并按照单子上的说明把东西一一更换。
换到诊室清单时,他搬起箱子,敲响诊室门。
“常老师,我来换一下诊室用材。”
常云生看了钟小北一眼,还是没说话。
钟小北也没管他,默默进诊室更换物品。
老前辈古怪,好在也没为难他。
钟小北庆幸着,然而就在他拿出电针仪时,常云生突然发声:“拿出去。”
“?”钟小北怔住,看了看手里的电针仪,不理解,问,“您说的电针仪吗?”
“嗯。”常云生不耐烦,又说一句,“拿出去。”
“……”
与传统针灸不同,电针,是一种现代技术跟针灸结合起来的新型治疗方法。这种方法主要是在针刺之后,在针的位置加上微量的电流,用来增强刺激,从而增加临床疗效。
钟小北没用过电针,但这种方法的确在针灸诊室很常见。而这一台电针仪,也是这一批器材里新增的。
“常老师,您不用电针吗?”钟小北再次确认。
“我行医几十年,从没用过电针。”常云生话里透着不屑,仿佛在嘲讽用电针的都是功夫不到位的。
“好,那我拿出去。”
钟小北没纠结,转头将电针仪拿出去。
常云生看着他出门,虽然眉头依旧紧皱着,但眼中的怒意已慢慢消散,转而变成几分好奇。
钟小北出诊室,先给陈筱冰发了一条消息
【常老师不用电针】
陈筱冰很快回复:【啊啊啊我忘了拿掉那东西!】
【上回周玉成去送电针,被常老师臭骂了一顿,你还好吗?】
钟小北:【没事,那我把电针放回仓库】
【嗯嗯】
对面【正在输入】了一会儿,又发了一句话。
【小北,常老师脾气不太好,但是人其实挺好的,你学针灸,有什么不懂的问题,可以问问他】
【好】
钟小北回了“好”,但心里想的是他才不去,徐衍比他好一万倍。
等等,他怎么又想起了徐衍。
徐衍在,他嫌烦,徐衍不在,他又总是念。
钟小北服了自己,皱着眉把电针放回仓库,又赶紧回来继续看书。
可书还没看下去几页,前面又传来声音。
“学针灸?”常云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诊室里出来了,发现钟小北在看书,严肃问,“考了什么证了?”
钟小北不太想回答他,但又不得不回,于是有些窘然地回他:“目前,就一个专长。”
常云生再次皱眉,“走专长?之前学什么的。”
“……护理。”
“没拜师?”常云生又问。
钟小北讪讪点头。
常云生眉头皱得厉害,走到柜台后,从柜里取出一袋针,放到钟小北面前。
“扎一个合谷我看看。”
“……”
钟小北不懂他要干什么,但秉着对前辈的尊敬照做了。
合谷是他自己给自己扎的第一个穴位,也是他练针最常扎的穴位,他娴熟地下针,不一会儿,合谷周围便泛起了红。
常云生见状,难得笑了。
“你小子气还挺足。”他顿了顿,忽然又严肃起来,“不过,这是谁教你的针法?”
钟小北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支吾道:“一个……朋友。”
“朋友?”常云生凝眉,“这可不是普通针法,一般人可不会。”
钟小北更懵了,总不能说这是古代人教他的。
“我那个朋友喜欢研究古籍,这是他在古方上学的。”
“……”
常云生沉默了片刻,忽然间,冷冷又冒出一句:“胡说。”
钟小北彻底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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