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美金买来的话费自由,清静了大概……三天?
第四天开始,熟悉的阴间短信轰炸模式,再次启动。换号频率比之前更高,内容也更加……黏腻和惊悚。
【未知号码(尾号007)】:Lin. The silence is killing me.
【未知号码(尾号333)】:I know you got the credit. Does that mean I can text you now? Please?(知道我收到话费了?以为这是许可?)
【未知号码(尾号666)】:I see you walking to school sometimes. Blue hoodie. You look good. Alone.(开始跟踪了?还“alone”?)
“……”
我面无表情地划过,直接删除。静音模式万岁。
直到那天傍晚。
洛杉矶难得的阴雨天,灰蒙蒙的,空气又湿又冷。我拎着刚从便利店买的薯片和可乐,伞也没打,顶着细密的雨丝往公寓走。雨水打湿了卫衣帽子,贴在脖子上凉飕飕的。
刚拐进公寓楼下那条相对僻静的小街,脚步就顿住了。
路灯昏黄的光线被雨丝切割得模糊不清。就在我那栋公寓楼入口的阴影里,靠着冰冷的墙砖,杵着一个人影。
湿透的金棕色头发一缕缕贴在苍白的额头上,雨水顺着他瘦削凹陷的脸颊往下淌。那件看起来就很贵的羊绒外套也湿透了,沉重地挂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身形单薄得像片纸。脚踝上那个黑色的电子脚镣,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冷硬的光。
是 Ethan Carter。
他整个人浸在雨水和阴影里,像一株被遗忘在角落、快要腐烂的植物。那双曾经因为恐慌、荒谬或者戾气而瞪大的蓝眼睛,此刻却像蒙着一层浓重的、化不开的阴翳,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走近的方向。里面翻涌的东西复杂又浑浊,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专注和……绝望的哀求。
我停下脚步,离他大概五六米远。雨水顺着我的刘海往下滴。手里的塑料袋发出窸窣的声响。
他看到我停下,身体猛地绷直了,像被无形的线拉扯着。他张了张嘴,嘴唇因为寒冷或者激动而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濒死小动物般的呜咽声。雨水流进他嘴里,他也浑然不觉。
然后,他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突兀地炸开:
“Lin……求求你了……”
“别拉黑我嘛……”
“没了你……”
“我感觉我好像又要死了……”
“真的……要死了……”
声音不大,却像生锈的刀片在砂纸上反复摩擦,充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绝望和自我厌弃。他一边说,一边试图朝我这边挪动脚步,但身体似乎被那巨大的、无形的痛苦钉在原地,只是徒劳地晃了晃,雨水顺着他绝望的脸往下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
极度缺爱。缺到扭曲。把一点冷漠和一次肘击,当成了救命的稻草,当成了扭曲的“爱情”。阴暗男神?现在更像一条被雨淋透、快要冻死的丧家之犬。
我看着他这副样子,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哭求。心里没什么波澜,没有同情,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纯粹的、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坏人。但我也不是圣母。
他这个样子……啧。
我站在原地没动,雨水顺着脸颊滑落。等他最后一个带着颤音的“死了”的尾音,被雨声彻底吞没。空气里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抽泣声,和雨水敲打地面的沙沙声。
然后,我抬起手——没掏手机,只是用空着的那只手,非常平静地,对着他,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大哥,”我的声音穿透雨幕,平平淡淡,没有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清晰地盖过了他的抽泣,“你干啥。”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带着点困惑,但更多的是“你挡着我回家吃薯片了”的那种平淡的、毫不掩饰的不耐烦。
“……”
Ethan Carter 的哭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掐断。
他僵在原地,维持着那个微微前倾、试图靠近的姿势,脸上的绝望和哀求瞬间凝固。那双蒙着阴翳的蓝眼睛,死死地、茫然地、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听不懂这三个字组成的简单句子。
雨水继续落。落在他僵硬的脸上。落在我抬起的、做着手势的手上。
时间仿佛停滞了。
我懒得再看他那副凝固的、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收回手,拎着还在滴水的塑料袋,绕开他杵在公寓入口正中的身体,像绕开一根碍事的路灯柱子。
拿出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咔嚓。门开了。
温暖干燥的空气混着公寓楼特有的味道涌出来。
我一步跨进去,反手。
砰。
厚重的公寓门,隔绝了门外湿冷的雨水,隔绝了昏黄模糊的路灯光,也隔绝了那个还僵在雨里、浑身湿透、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脑子有病的富二代。
门内。安静。干燥。薯片袋子发出诱人的声响。
门外。雨声淅沥。一片死寂。
命苦。买个薯片都能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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