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师身子猛地一颤,莫名心悸。按理来说过了半个时辰,云泰早就应该到了,却一直没有消息。即便传音了数次,也依旧没有回复。
难道云泰没能顺利离开昆仑山谷地?今日是中秋之夜,玉京也举行盛筵,诸多神仙齐聚宴会,只要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都没心思管你有没有离开。
奇怪了。
众人都在大殿里面休息,倒也没人注意,相师按捺不住担忧,准备出门去迎接。
他在卑囚国上空盘旋了几圈,顺带也视探了下卑囚国外的战事局势。卑囚**队围在城池周围,难民军则在不远处的山头上安营扎寨。
相师试着传音云泰,却终无所获。
就在此时,远处的云雾中间隐隐绰绰出现一队人马的影子。
那模样分明就是玉京的神官。他们朝着卑囚国的方向而来。
相师矗立在云端,冷冷地看着他们,半步不退。前有尚有旧交情分的风神南熏,无论这次来的是谁,只怕都不好打发了。
先头的神官年轻,相师不认识,后面出现的角色,才让他惊讶无比。
那个凤阁星君背着双手,神情严肃,后面两个神侍拖着一个神官现身了。
那个被拖着的神官装束,模样和半日之前云泰的别无二致。
双方不确定对方出现在此地的意图,都在等对方开口。
然而最先开口的不是他们,而是被拖在地上的云泰。他猛地抽搐了两下,用一种难以形容的声音怪叫道:“啊哈哈啊——”
其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相师骇然失色,当场喝问:“你们把云泰怎么了?!”
凤阁星君本就面尖,面无表情的时候更显严肃无情。
“月神君,凤阁还想问你呢!昆仑山谷地禁制严格,你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非又要差遣云泰帮你!你不是那么不可一世吗?为什么要一直盯着小神的属下不放?”
相师怒道:“所以呢?你就把云泰打成这个样子了?!”
凤阁星君震惊地往后仰脖子,实际上他追到卑囚国的时候,云泰就已经倒在云棹上不醒人事了。
“我——”
相师当即发动攻击,身上的藤条如盘虬卧龙,挥击而来,两侧神官直接被击落云端。相师将云泰卷了过来,恐惧地与云泰茫然无法聚焦的目光对视,他痛心道:“云泰!你怎么了!”
云泰目光涣散,神智失常,与此同时,相师无法在云泰的身上感知到自己的神识!云泰变得疯傻,他自己的神识也下落不明!
凤阁星君没想到居然被打中,他是个刚烈性子,指名道姓骂道:“月神相辉!你少发疯了!云泰替你盗走修筑镇魔塔的黑建蜣,其罪难赎!如今又随意离开昆仑山谷地,你把他还过来!”
相师怒道:“还给你?你还要把他怎么样?他是帮我,可是是我逼他的。你有本事和我打一架啊,你欺负灵官算什么本事!”
凤阁星君闻言,脸都憋红了。云泰在他追击道这里的时候,已经就是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但是他没查清楚情况根本不敢乱讲。
“我不知道云泰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但是他替你盗走黑建蜣致使螭魔出逃伤人,那就是要被贬回凡界的大罪!”
相师道:“黑建蜣什么黑建蜣!”
凤阁星君拿出他腰间的乾坤袋,放出了那些黑乎乎的虫子:“就是这个!你还要抵赖,我在卑囚国上空发现了不少黑建蜣。”
相师终于想起来那正是他在金身中遇到的,会结出石壳的虫子。乐猰当时也说,古书上有一种名为建蜣,用来修路造塔的虫子。
“原来是你搞的鬼?白皋向你承诺了什么东西?让你来构陷我,让你来伤害云泰?之前云泰还称赞你不错,赞你公允,我看你也是白皋的走狗、献媚的家奴罢了!”
双方剑拔弩张,互相刺激,凤阁星君是靠自身本事飞升的神官,哪里被这种言语羞辱过,不过他清楚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相师,转身准备回玉京请示帝君再做打算。可是他不说清楚,相师哪里会放他走。
“站住!你个黄毛鹦鹉!”
凤阁星君对自己的打扮一直很自信,外加他经常被其他神官所吹捧,自然没受过这种委屈。
“月神相辉!你不要欺人太甚!”
相师提着枪,背着云泰,就朝他冲了过来。可凤阁星君哪里有他修建的塔楼结实。他被凝月练华枪狠狠地打中,差一点就神魂出窍,竟呕出一大口鲜血。
相师看见他身上的乾坤袋顿觉无比碍眼,十有**就是这个东西把那所谓的黑建蜣投放到了金身中!于是他一把就夺了过来。
旁边的神侍见了血,终于反应过来,他们大惊失色,上前将自家的星君扶起来,洒出一片彩色迷雾,相师陷于迷雾之中,没了神识他很难分辨对方的位置,遑论这个彩雾有让人迷失方向的作用。
相师背着云泰回了卑囚国。
殿中众人见他回来,纷纷迎上去,期待地以为他把粮食给收回来了。等待他们的哪里是什么粮食,是目光阴沉的相师和他背后一个神智不清,看起来像个傻子的青年。
有人胆战心惊地问:“相师道长?粮食呢?”
相师哪里还有闲工夫理他们,他把云泰放在地上,跪下来查看他的情况,吃力却又不停地唤着他的名字。
“云泰啊,云泰,你到底怎么了?云泰!”
云泰时而闭眼,时而睁眼,睁眼的时候露出傻笑,仿若初生的婴孩。
“相师道长啊,这人是谁啊?又是你救回来的?”
众人以为只是卑囚国的平民,哪里知道地上躺着的人是相师几百年的好友,愿意在他和玉京对立的时候还悄悄帮忙的义士,哪里知道相师沉默外表下早已撕心裂肺,肝胆俱碎。
“是我害你啊!”
“这是怎么回事啊!”
云泰也像是被雪灵吸取了魂魄一般,失去了神智。相师不知道那所谓的凤阁星君到底对云泰做了什么,他现在根本无法离开卑囚国。万一什么时候,两军再次开展,卑囚国将危在旦夕。他已经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全所有的人了!
另一头,九天之上,本来仙云缭绕,万斗烟霞的玉京夜宴上,灵官传来急奏。
众神官两两相视,窃窃私语:“都中秋了,还能发生什么事情?”
有消息灵通的灵官道:“我听说是抓到了一个擅自离开昆仑山谷地的神官!”
“不会吧?!居然有人敢顶风作案!是不是不小心踩出去了?”
“不是,已经人赃并获!哦不,人好像还没回来!”
“走,我们去问问帝君,看他知不知道情况啊?”
这几个神官刚想离开,却被一个神侍拦了下来。
“你们别去,帝君现在焦头烂额的!你们就别去找不自在了!”
“怎么了,怎么了!”
“听说凤阁星君去找那擅自离开的灵官之时,被一个妖人所打伤了!”
“什么?!”
这还得了,众神仙齐聚上禁霄殿外面,有些关心凤阁星君的情况,有些则对做出暴行的人口诛笔伐。白皋帝君似乎正在对凤阁星君进行治疗,一时间人心惶惶,都没有了继续举办宴会的心情。
神侍顾菟现身。众神仙知道他如今代表的是帝君的指令,遂安静下来,洗耳恭听。
“凤阁星君去缉拿擅自离开昆仑山谷地的下属灵官时,被不明身份的家伙所打伤,伤势很重,请各位神僚不要随意传播消息,不要增加恐慌。”
“敢问那违反禁令的灵官是谁?”
“是云泰。”
“云泰?你们知道这个云泰是谁吗?”
“莫非是月神的旧属?那个懂造云棹的云泰?”
顾菟轻咳了两声,意在拉回其余神官的注意:“咳咳,凤阁星君的伤势很严重,也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难道是云泰打的他?”
“云泰哪有那个本事啊!他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灵官,在玉京呆了七百年了,就还是小灵官。”
“天哪,居然有这么不求上进的神仙,今日真的是开了眼了。”
顾菟道:“请各位神僚,不要围在上禁霄殿了。如果有什么消息,帝君会通知各位!”
“好,如果抓到了打伤凤阁星君的家伙,绝对不能饶恕他!”
“对,太过分了,连星君都敢打,不知道凤阁星君有多劳苦功高吗?!到底是谁那么胆大包天的!”
凤阁星君此刻身受重伤,当然是听不见这些话的。他感觉到有一双大手撑在他的后背,力量稳定且强大的神力源源不断的汇入了他的身体。
他迷迷糊糊开口道:“帝君,小神无能,没有擒获贼犯,反而让您损耗神力相救!”
帝君道:“无事,这件事发生在你管辖的昆仑山谷地,罪神云泰也是你的下属,但不是你的错。相反你出手及时,现在只要捉拿罪神归案就无事了。至于你这伤,你说是自己摔的,本座断然不会信相信。”
没想到凤阁星君被相师打得如此严重,竟也不敢说出他的名字!
然而帝君似乎已经洞察了全局:“你对手下人真的很仁慈。你是怕他和什么不干不净的人搅惹在一起,怕本座会重罚云泰是吗?”
凤阁星君咬牙道:“是他!狠辣无比,抡着那把银枪就照小神砸下来。但是云泰应该和他没有什么牵扯的,帝君......”
帝君道:“你说的本座都会一一查实,待本座将足够的神力渡给你养伤后,你就自行回自己的府邸修养去吧!”
凤阁星君觉得自己有辱使命,帝君还耐心救治,无比感怀道:“多谢帝君!”
帝君长叹一声道:“看你的伤势,对方是下了死手,若是换成别人,恐怕都没机会回玉京。”
凤阁星君闻言,心有戚戚,这一枪之仇更加让他刻骨铭心。月神相辉随意差遣他手下的灵官,还无故殴打他堂堂一个星君,此仇此怨必报!
*
相师一言不发地推开周围的人,背着云泰跳上了大殿的檐顶上。
他把云泰平放在琉璃瓦片叠砌而成的檐顶上,让月光铺满云泰的全身后,开始施诀念咒。
然而无论他用什么方法,祛除了云泰周身的秽气也好,还是施法守护云泰的元神,云泰依旧疯癫无状,神智不清。
“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暴起,颤抖着身子,知道现在不是找谁算账的时候,现在必需要做的是拯救云泰。云泰完全都是为了帮他,才变成眼前这幅时而癫狂时而呆傻的模样,若不能让云泰复原......若不能让云泰复原......那他......那他......
“嚯嚯嚯。”不明的笑声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相师惊讶地抬起头来,他居然连有陌生的家伙出现都没能察觉。感觉的愚钝才让他无比恐惧。
来人又是那阴魂不散的鹤尾:“月圆之夜到了。如果你不跟我走,那么就必死无疑!”
相师道:“乐猰呢?你把他怎么了?”
鹤尾道:“真是聪明,被你猜出来了。是我驱使尸体行刺的,行刺的目标确实不是国主,而是他。”
相师抱着云泰,怒气滔滔:“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来添乱?!”
鹤尾道:“你还是担心一下乐猰吧,他中了化骨之毒,很快你就见不到他了——”
相师道:“你不是说要把我的法力换给他吗?”
鹤尾的声音陡然拔高:“还不是因为有了你,他就不听我的了,他眷恋你的温度,仰慕你的仁慈,他舍不得伤害你!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留着那副皮囊了!!!”
相师一阵惊惧,似乎是没想到乐猰对他居然......居然有如此深沉的感情......难怪他什么都不做,他只是凑近到面前,抱着倚着,十分耐心地听他慢慢诉说,乐猰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鹤尾继续笑道:“你知不知道他那副好好皮囊都是他从别的死人身上拔下来的。你知道之后,会不会觉得恶心?”
相师冰冷道:“我恶心的是你,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鹤尾:“我用不着乐猰了,那么你直接把你的法力换给我。”
相师大笑起来:“你都打不过我,你还想要我的法力,你不觉得是在痴人说梦吗?”
鹤尾似乎很有自信:“如果我能救你手上的那个神官呢?你愿意吗?”
相师沉默下来:“你要怎么让他恢复?”
鹤尾:“他的神元已经被击碎了。我不能恢复他的神元,但是我可以让他以另外一种方式永存,在不久的将来,你还可以和他重聚。”
相师:“你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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