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夜未央,宫人们进进出出,宫女窃窃私语着。
“天啦!咱们太子殿下和颜少将军站在一起简直太亮眼了,我不行了。”
“你瞧瞧你那点出息,不过他们俩真的长得好好看啊,一个丰神俊朗一个俊美非凡,我们太有福气了,能同时看着这么好看的男人。”
“我好想回家告诉我的姐妹,你们看到了吗?刚刚可是殿下亲自扶着颜少将军的手下的马车,啊!那个画面,我永生永世都忘不了。”
“等等!咱们太子殿下不都是生人勿近的态度吗?什么时候和人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你们说会不会……”
“你们要死啦!不去干活都在这瞎蛐蛐什么!”五福圆目怒瞪瞎的宫女们作鸟兽散。
“这帮死丫头眼睛可真利。”五福吸了口气,替自家主子担忧着,奈何自家主子完全不懂得收敛一点,这明眼人不都得看出点什么来?也不知道颜少将军要是知道了殿下的心意会做何感想,万一……就假如万一他无意……殿下岂不是会……不不不!五福用力的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殿下的意思是臣与你共处一室同寝?”颜君措恨不能插翅而逃,也不是他矫情,主要是他从小在军营里待惯了,吃住都糙得很,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住想怎样就怎样随便惯了,现如今让他和当今太子殿下同房共寝,万一自己的睡姿难看,或者有什么不好的陋习,被殿下瞧见了,那丢的可不只是自己的颜面,这让他如何能安枕入眠?
“君措可是嫌弃本宫?”月则玄做出一副很受伤的失落表情。
“殿下严重了,臣是怕殿下会嫌弃我。”
“不会!”月则玄斩钉截铁的回道。
“……”这还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怎么会这样?明明自己是个很有主见能言善辩一路独行的人,怎么一碰上太子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遇事就都随了他呢?果然,皇权在手天下我有。
“君措你的伤处不能碰水,今日就不沐浴了吧?”
“啊?哦,是,臣擦下身子就好了。”太子当的这么闲的吗?连我沐浴都要关心。
“五福带颜少将军去洗漱。”
“是,少将军这边请。”
月则玄转眼盯着颜君措的背影,许久才松了一口气。要压抑自己汹涌的爱意可真是不容易,他……应该没有被我吓到吧?
“那个……殿下,臣先睡了,祝殿下好梦。”颜君措有一种大义凛然豁出去的感觉躺在床上,命令自己赶紧入眠,最好是深度睡眠,两耳不闻窗外事。
“好梦……”月则玄的床正对着颜君措,准确的说颜君措的床就在离他的床不到半丈的距离,他轻轻的盯着他侧睡的背影,喉结滚动了一下猛地闭上了双眼,微微皱着眉头,想摒弃自己脑海里不太好的想象。
老天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颜君措平时到点就睡睡眠良好,今夜却还是失眠了,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于是他转过身看向了太子的床榻,不愧是太子殿下连睡姿都这么端正俊雅,让人看了不禁生出只可远观不可亵渎的肃穆之感,其实……当太子应该挺累的吧,毕竟贵为一国储君从小到大又能有多少随心所欲的时刻呢?不像我,虽然从小父亲待我也极为严厉强硬,但从小就给予了他极大的尊重和自由,所以他苦练基本功勤习武艺,父亲虽看重武艺和强魄的体健却也认同母亲的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的理念,所以他也读了许许多多的书籍,并且在母亲的劝说下学习了琴棋书画不一定样样精通也算是每一样都拿得出手吧。说起来他每日的操练和功课都任务不轻,但是他每每忙完了就能拥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很自由的时间分配,他会纵马奔驰在边关的大草原上;他会弯弓盘马射雕落雁;他会下河游泳捕鱼逮虾;他会爬树摸瓜;他会在高山崖上待一晚上只为一抹金光霞缕的旭日初升……自由谁人不爱却未必谁人都享,他,有自由吗?颜君措看着太子的身影忽感忧闷,若是可以真想带他去边关走走,那里有……等等!我到底在想什么,他是堂堂太子他要什么没有?哪里会想跟他去边关,可笑,果然人到了晚上是容易胡思乱想的。
月则玄眼皮动了一下,睁开了眼,怎么可能睡得着,想念了整整六年的人现在就躺在咫尺之间,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拥着他入眠?为什么我苦苦挨过这六年都得不到一点奖励?不,他能和我躺在同一个房间就是天大的奖励,果然,人心总是贪婪不足的,可是……真的好想好想抱着他睡觉,他看起来很好抱的样子,抱起来会是什么感觉呢?哦~原来是这种感觉!月则玄的手搭在颜君措的侧腰上,不敢用力,虽然快忍不住要用力将怀中人抱紧揉进自己的骨髓里才好,可是……他万一醒了就不妙了,该死的心跳怎的如此不听命令?跳得这样快是生怕吵不醒他吗?慢慢的连同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他感到指尖渐渐发凉,原来是自己隐忍的过于用力指甲已然掐入了掌心血破了防,他垂眸冷潋的随着窗缝泄漏进来的月光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眼前的侧颜,目光终于凝在了颜君措的眼角,颜君措睁眼和闭眼的模样不太一样,睁眼时明艳动人,闭眼时乖戾静雅,他的眼角垂直线上有一粒黑色的小痣犹如浩瀚中的星辰对月则玄有着不可控的引力,于是他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在颜君措的眼角轻轻地印下一吻,然后急忙起身下床离开了寝宫,一路夜风萧凉吹拂着他飘飘然的思绪,他此刻脚步轻盈如同梁上燕,好似进入了什么九重天的仙境里,快乐的不知所以,最后按耐住雀跃的心跳携风推门入了书房。
次日,颜君措依旧卯时晨起练功,刚练没两下就多了一位观众。
“臣参见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不必多礼,以后每日都在一起,这礼可免,君措,本宫希望你能对本宫……”
“殿下,君臣之礼怎可免除?恕臣不能答应,您永远都是臣的主上,臣万万不敢逾越半分。”颜君措义正严辞的跪在月则玄的面前,就像是立军令状一样置之死地而后生。
月则玄的面容仿佛瞬息之间便蒙上了一层冰霜,他勉强自己露出一抹透着苦涩的微笑,带着一众人离开了。
“殿下,殿下你慢点走,当心路下。”五福忧心的迈着碎步往前赶。
“你们不用跟着了。”月则玄非但没有要慢下来的样子反而加快了脚步。
五福叹了口气,却也无能为力,只得和宫人婢女们一起停了下来,目送着主子离开。
“这……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脸色就变了?方才瞧着兴致挺好的,突然就不开心了……”
“闭嘴!小心祸从口出,人头不保。”五福没好气的呵斥道,转身就走了。
颜君措继续没事人样的练功,只是脑海里不停闪现昨夜的那个吻……
月则玄气恼地锤落了一地纷飞的樱花,明明自己也知道他对自己并无意,可是被他不留余地的拒绝的时候心还是被撕扯般的疼痛不已,更气自己按耐不住性子,做出了逾越之事,自己隐晦的心意这么快的就被他发现了,如果……他因此要远离他,自己受得了他的再次离开吗?绝不!不能让他再离开自己,无论如何!
虽然俩人若无其事的如常一同去了文华殿,但是彼此的心里都明白对方都有些小心翼翼的欲言又止。
午膳时,宫人们传完膳便都退了下去,不知谁的安排,屋内只剩下尴尬的两位主角。
没过多久月则玄清了下嗓子。“君措你想的没错,本宫心悦于你……”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停了下来,一双琉璃般美丽的眼睛不错眼珠儿的盯着颜君措微微垂下的黑色双眸。“其实你可能都想不到,本宫自六年前御花园中第一次与你初见便一见倾心,从此情根深种,再无转圜的余地。”
“殿下………”颜君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每次凝神认真的时候总是双目明亮眉头微蹙,虽然不见得开心但绝对的魅力四射,让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触碰一下这件美好的上天的艺术品。
“别急着拒绝本宫,君措本宫并不期望你能有所回应,哪怕你对本宫冷若冰霜,本宫也希望你能留在本宫的身边,你就当是为了让本宫活的舒心一些,本宫向你保证再不做任何冒犯你的行为,好吗?”月则玄的语气渐渐的微弱无力最后甚至带点恳求。堂堂一国太子为了他做到如此的卑微小心,他又怎能说出任何伤他拒绝他的话呢?
“殿下,臣受宠若惊,承蒙厚爱,臣并无嫌弃之意,从古至今便有不少人喜好龙阳,世间事本无任何区别,人的偏见是一座大山,臣以为不论是男是女,喜欢最重要,所以,殿下不必挂怀,也不用处处小心,您能对臣如此袒露心扉,是臣之荣幸,臣亦听清了殿下的心意,也明了殿下的诚心,对不起!是臣辜负了殿下的期许与喜欢,臣虽已成年却从未谈过感情,不知喜欢是何种心情,对殿下……更多的是君臣之义,却不敢耽误殿下的终身大事,所以,臣愿留在殿下的身边,等殿下理清思路,给殿下时间,哪一天殿下与臣相处之后发现臣亦不会如此,届时殿下可以正视此事与臣表明态度,臣便随即离宫,从此追随殿下至万古千秋,可好?”颜君措言语诚恳春风化雨,对着他微微一笑,美好便与月则玄撞了个满怀。
“好。”月则玄双目盈满熠熠生辉的明亮光彩,看着颜君措勾唇一笑,心下欢喜。
“殿下快些用膳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你也吃。”两人执筷愉快的用完膳,起身去御花园消食。
“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相遇吗?就在前面那个亭子。”月则玄流露出一股压不住的喜悦之情。
颜君措都不忍心自己的反应过于平淡,“臣记得。”说实话他确实记得,毕竟第一次见到太子挺意外的一点准备都没有,而且太子那出众非凡的长相着实很难让人不过目不忘。
“我永远都会记得你那日从天而降的模样。”月则玄坚定的眼神看着颜君措柔声说着。
“殿下当心脚下。”月则玄踩空了台阶,颜君措立马伸手拦腰扶住了他。
两人双目相对,月则玄的心跳骤然升高,连表情都凝固住了。
“哎哟!走走走。”五福在身后惊呼了一句,连忙把随从们赶走了,自己忍不住还回头望了一眼,殿下你可把握住了。
“谢谢。”月则玄莞尔一笑心中窃喜不已。
颜君措看着他粉红的耳垂,忽觉心中一窒,头脑发蒙,手指微绻。他,害羞了吗?
“殿下。”
“君措。”两人异口同声,又立马闭嘴等着对方的下文。
“你背后的伤好点了吗?”月则玄一阵莫名的紧张,手指抠着指关节。
“哦,多谢殿下关心,皮肉伤而已,不足挂齿。”
“还是多注意一下。”
“恩。”
“君措你想出宫门?”
“啊?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本宫想着你在宫里待不惯,肯定也想奶奶,明日本宫同你一起出宫去看望奶奶,顺便去逛逛京都,可好?”月则玄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要出宫回家看奶奶他自然是万分愿意的,只是太子殿下要和他一起去看奶奶,总觉得不妥,可是太子说和他一同逛京都又似乎又合情合理。“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月则玄开心的脚步都不自觉的变快了。
看着他雀跃的样子,颜君措忍不住嘴角上扬的笑了一下,又立马恢复常态。
月则玄觉得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还没有成功,却也已经感觉到了幸福。没事,多久他都愿意等,一定能等到他同意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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