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蛰的目光在满地散落的飞羽中挑拣。
他的动作自然又流畅，丝毫未受不远处的兀鹫影响——虽然象征性地拍了两下翅膀，可兀鹫实际上并未飞远。
在兀鹫的目光里，仇蛰在遍地羽毛里又挑拣了两根相对漂亮完整的。他收手将它们揣进口袋，又顿了一下。
直到那目光实在是锐利到他忽视不了的地步。他终于偏头看了兀鹫一眼，神情稍显疑惑。
兀鹫仍然目光炯炯，甚至还试探着上前了两步——当然，还是离仇蛰非常远。
“咳咳，那位游客！我们要准备准备去下一个点了…你要不要先找找下来的路？”
导游的呼唤打断了一人一鸟无声的对峙，兀鹫退后两步，终于转身消失在几颗树后。
见兀鹫离去，仇蛰也收回了目光。抬脚试了试崖壁上植物的坚实程度，随后便蹲下身踩着先前找好的几个落脚点，轻巧地落了地。
摄影大哥终于反应过来，将摄影机对准崖壁后，仇蛰的身影纳入框镜之中。
弹幕立即吵嚷起来。
【……急急急急死我了，刚才怎么回事？没有画面只能光听魏姐和凌老师对话就算了，距离这么远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直播效果要扣分！摄影大哥晚上减鸡腿！】
【仇工下来了……所以刚才一闪而过的影子其实是仇工吗？】
【仇工我要举报，前边有人说你是山猴子哈哈哈哈】
【？不是这对吗？仇工看着也不怎么爱动啊，平时那么懒散一个人居然爬坡动作这么流畅，仇工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搞野外徒步的】
仇蛰站起身，很仔细地拍了下手上的灰尘。他抬眼看了眼凌宁，抽出一根羽毛来。
凌宁一怔，见仇蛰走过来正想跟他表示自己已经有了、不需要更多，仇蛰却绕过他，将羽毛递给了顾默轩。
于是凌宁眼睁睁看着后者在镜头前向来完美的面容出现了一丝错愕。
仇蛰却并未停留，递完羽毛便回到凌宁身边。见凌宁还愣愣没有要走的意思，就问道：“不走？”
凌宁勉强回过神来，跟上导游急急催促的步伐。
其实回想一下，仇蛰的行径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毕竟大家都拿到了飞羽，不给顾默轩总说不过去。
可回忆起刚才那场景，凌宁就是觉得怎么想怎么奇怪。
他跟仇蛰这回走在前边了。凌宁暗戳戳回过头看了眼顾默轩，见到魏许白拿着飞羽，一脸兴奋地在跟顾默轩比划着什么。
顾默轩虽然又回到了标准的营业模式，看在凌宁眼里，却是非常少见地带了些真情实感。
凌宁不在意那么多，只觉得他这副表情至少没先前那样吓人了，心里像是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他忍不住赞赏仇蛰：“你好厉害，那么陡的坡也能爬……来野动以前你是干什么的？做巡护的吗？”
“不是。”仇蛰的回答很利落：“跟这个无关。”
“难道你喜欢攀岩？”凌宁略一思索，抛出一个自己认为可能性较大的答案。
仇蛰却摇摇头。
“……只是以前爬得比较多而已。”说完这话，他便偏过头去，没了要与凌宁继续交谈的意思。
凌宁觉得仇蛰大概是不愿意细说，也便耸耸肩，不继续追问了。
只是仇蛰这番话倒是让他联想起自己从前偶尔沿着陡峭山脊线觅食的时日。
…那还真是段惊险的日子，每日攀上攀下、与猎物斗智斗勇的。
如果换成那时候的他，说不定也能爬坡爬得这样轻松呢。
可惜现在在野动待久了，体质跟从前的自己完全不是一个量级。凌宁想着，莫名有点惋惜。
*
节目组的线路到底是从旅游路线中进行改造拆出来的，路线本身并不算太长。导游带着几人去踩点了几个野生动物出没比较频繁的点位，第一天的行程便宣告结束了。
等凌宁一行人到达节目组安排的集合地，湖泊组已经在那儿等待了一会儿。节目组简单宣布了明天的观测规则，便带领嘉宾回旅馆休息。
这跟在动物园时住员工宿舍不一样，是妥妥的单间。凌宁不怎么住旅馆，也没想到渌水湖这么个看似人烟稀少的地方能有这样的住宿环境，着实吃了一惊。
但他转念又想起节目组工作人员惋惜的忠告，刚涌现出来的兴奋就有些蔫儿了下去。
——除了渌水湖，后续节目拍摄的两个点位因为没有进行旅游开发，住宿环境都比较简陋，希望大家且住且珍惜。
他倒是不怎么介意睡野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日子并不是没过过。可那时候毕竟还有厚厚的皮毛、强健的身体。以人类的这副躯体，晚上冻着了要是不自觉变回原型，那不全完了吗？
想想那种可能性，凌宁就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赶紧摇摇头，回忆起节目组的另一个叮嘱——
“积分”，也就是关乎后续住宿分配的一个制度。
节目组有自己的一套算法，总之是均摊了第一期各组的分数到各人头上，后期再加上本期各人的观测积分总和来分配下一期的住宿点。
听说积分高的话怎么着也至少能分到遮风挡雨的住宿点。凌宁在心里暗暗捏了把汗，决定从明天的观测积分开始，一定要开始努力。
这次他一定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绝对不会再被任何物种分走视线了！
而至于积分规则，方才工作人员也简要介绍过：以野外观测者口中的“一鸡顶十鸟、一兽顶十鸡”为原则计分。虽然这种观林的规则在渌水湖这样的荒野好像其实不一定适用，但好在理解起来非常简单粗暴。
可惜节目组的计分标准是物种而不是数量。凌宁不无遗憾地想，不然他就凭着嗅觉拍他一百只鼠兔，那不得高挂榜首？
节目组设置的另一条附加规则凌宁倒是很喜欢——如果能够拍摄到动物的自然行为，就能够获得加分，人为干预则要扣分。
这条规则原本是节目组为保护原生动物而设定的，却没想到对于能够听懂动物话语的凌宁而言行了大方便。想到这条规则，凌宁不由得自豪起来。
凌宁思索着，决定着手为明日的观野做些准备。干脆打开wb，想搜搜有没有人分享在渌水湖观野的图片，尝试从图片里找几种目标物种作为参考。
结果还没打开搜索框，一条打着#荒野直播间饲养员组#tag的博客就推送到他的眼前。
凌宁看了一眼，忽然乐了。博主是他熟悉的id:秋处露秋。而博文内容似乎是截取了今天的直播片段，标题则是【超级饲养员（误）！《荒野直播间》xx日直播，野饲组纯享版~】
凌宁饶有兴趣地点了进去，还没开启全屏，就被鲜红的弹幕铺了满眼。
【蛰宁姐打卡…不对仇工你今天怎么回事？？！这还是我们仇工吗？！】
【？？？帅哥你谁】
【？？？首先我是蛰宁姐，其次你是说这个帅哥是上一期节目里的杀马特饲养员吗？我不同意！！】
【前边的姐妹还是不够显微镜啊哈哈哈哈，指路我们动物园期仇工的美貌合集→链接】
【野动你真的把我们仇工和凌老师养得很差……看看要离开野动了两个人都是神清气爽的，说这年轻十岁我都相信】
【哎，姐妹一看就是没上过班。之前的仇工跟凌老师明显就是一脸班味啊，不上班了人都精神了】
【没人夸夸我们凌老师吗…虽然这一身穿得非常巡护的但是也比第一期的穿搭好看多了，好青春的风采啊！】
弹幕消散，镜头停滞在二人亮相的一刻。哪怕是凌宁自己也感到耳目一新。
不得不说，摄影大哥的技术还是有的。将二人都拍出了些意气风发的气派。
凌宁欣赏了一阵，最终暂停页面截了张图，还颇为满意地顺手发给了仇蛰。
随后他回到视频界面，看着满屏弹幕对于仇蛰容貌的惊讶，不由得还有些小小得意——看来这么久了，他作为人类的审美还是有些进步的。虽然是第一次扎头发，但看观众的反馈，效果还不错。
不枉他跟仇蛰俩人废了好一番功夫呢。
一面想着，他一面随意拖拽了下进度条——正好拖到当时仇蛰爬坡那一段。
先飘来的是wb的后期弹幕，【前方高能】【山猴子警告】等网友们的有才发言看得凌宁直乐，而直播实时弹幕中还网友们不明所以的疑惑也有种淡淡的幽默。凌宁不由得就沉浸下去看了半晌，直至手机响起。
点开一看，是仇蛰回复了他的某信消息。非常朴实的两个字：好看。
但凡换个人，凌宁一定会觉得他在敷衍自己。可这个人既然是仇蛰的话，凌宁倒反而觉得这朴素的两个字大概还真就是仇蛰的真情实感。
不过联想到仇蛰糟糕的人类审美…凌宁默了一下。
怎么得到他的肯定好像也没有那么高兴……
凌宁无聊地上下滑动了一下聊天框，手机一顿，却意料之外地刷出了新消息来。
仇蛰：这张也很好看。
仇蛰：【图片】
仇蛰：换上了，作者说可以用它做头像。
仇蛰换头像了？凌宁大吃一惊，忙点进去看了个究竟。
先前仇蛰的头像就是野动的大门招牌。虽然单拎出来说好像土得吓人，但野动的饲养员平均年龄也都不小。仇蛰的头像混迹在一众阿叔自拍与动物怼脸特写中间，其实没有特别奇怪，所以也并没有引起凌宁的特别关注。
但是这刷出来的新图却引得凌宁怔愣了一小下。
仇蛰很符合凌宁印象地没有截去右下角的水印，很轻松可以看出这属于wb上同人作者的再创作。
心灵手巧的画师在仇蛰的雪豹发圈上做了点小文章，按着发圈上的纹路逻辑顺出一条雪豹尾巴来，又顺出一整只待在仇蛰肩头的小雪豹。
作者画风软萌，却又带着些考究——因为这纹路，凌宁再熟悉不过了。
…这画的不就是凌霜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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