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遇到困难不要怕，这边走不通还可以换另一边走嘛...”
老者拍拍原嘉玉的肩膀，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来来来，到这边来。”他指着道路一侧的花坛说，那里和别的地方一样搭了不少窝棚，其中最大的一座远远看去简直像是个垃圾山。
而老者所指的地方就是那里。
从回忆中抽离的原嘉玉捏了捏眉心，他这几天过得十分混乱且忙碌，所有的事情在短时间内全挤在了一起，让他应接不暇的同时，也变得有些精神恍惚。
顺着老者所指的方向，原嘉玉看到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垃圾山，“呃...一定要过去吗？”
他很担心那边的会下蟑螂雨诶...
老者认真地盯住他，语气坚定，“一定。”
说得好似那里隐藏着什么神功妙法，只要过去就能解决他眼前的所有困难似的。
原嘉玉看看垃圾山，又看看老者真诚的双眼，“...能告诉我那里有什么吗？”
老者抠抠鼻子，“有能帮你说服他的东西。”
还真有啊？！
原嘉玉又看看垃圾山，再看看老者真诚的双眼，“...能告诉我您为什么要帮我吗？”
老者将抠出的鼻屎用弹指神通发射出去，“因为...”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了音量，把头更加凑近原嘉玉，“我们实在是受不了了。”
原嘉玉：“啊？”
老者回头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短短十几米路的尽头处就是唐九章在云端花费了全部家当购置的房产。
老者幽幽开口，“那个小趴菜，明明酒量差的不行，还每天都特么要喝，一喝就醉，一醉就特么唱歌...”
原嘉玉：“啊？”
“贼拉难听！简直就是魔音灌耳！”老者的声音突然愤慨起来，双手挥舞像是想要给对方一拳，“你看看把大家都给害成什么样了！！知道为什么他们现在都在睡觉吗？因为他么的等一会儿那个傻逼就又要唱歌了！”
话音刚落，就仿佛是为了印证老者的话语。
一阵堪比杀猪般的歌声忽然自道路尽头处传来。
“总有一个人——是心口的——朱砂——”
他们周围铁皮搭建的临时帐篷霎时被震得哗啦作响，原嘉玉更是浑身一抖，萎靡的神情一扫而空，整个人都精神了起来。
如果不是事先有人跟他说这是在唱歌，他肯定会怀疑这是什么邪恶组织，在针对云端搞出来的音爆攻击。
“又来了，天杀的！”有谁抱着铝盆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满眼的愤怒化作了力气，将那铝盆狠狠朝着始作俑者的方向投掷了过去。
然而，云端的所有房屋都是受着基础房产保护的，径直飞过去的铝盆在半路就撞上了透明屏障，发出‘嘭’的一声后，掉在了地上。
“想不起那些——只留一句——”
破锣嗓子的每一个字都没在调上，最后一个音节更是劈了个大叉，直接叉到了它二舅奶奶家，搅合得人家里一阵鸡犬不宁，飞猫走狗过后，伴随着一阵重物倒地的闷响，唐九章突然拔高的歌喉，让整个窝棚区的晾衣绳都开始乱颤，不少衣物被子都被震得掉了下来。
安静的街道瞬间变成了充满哀嚎的炼狱。
原嘉玉眼角抽搐地看见有一坨圆形的东西，从他不远处的晾衣绳上掉了下来，‘啪啪啪’地弹动两下后，伸出两个毛爪子，懵逼地扬起摇摇晃晃的脑袋，踉跄着走了两步，然后一头栽进斜后方失去了井盖的下水道。
竟然还有蝙蝠妖...
原嘉玉将视线平移开来，尽量控制自己不要笑出声。
他倒也不是歧视蝙蝠一族，主要是他们觉醒的比例实在太低，原嘉玉活了这么大，今天还是第一次在云端见到蝙蝠妖。
如此说来的话，这处棚户区的居民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原嘉玉重新看向老者，想必这位睿智的长辈也不像是个等闲之辈。
他虽说穿着的是一身粗布麻衫，但衣料干净平整，不见一丝脏污，头上用像是随手在路边这下的枝杈盘了个太极鬓，枝杈顶端的两片绿叶成了他苍白发梢上唯一的一抹亮色。脸上、手上的皮肤黝黑发亮，而在这黝黑之上，深刻的褶皱和常年劳作留下的糨子似乎正无声地诉说着——他曾经、或者可能现在也依旧是一位乐于用双手丈量大地的人。
“您怎么会认为我能把他弄走呢？”
针对眼前之人初步得出结论的原嘉玉叹了口气，他自己对这件事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一是唐九章拒绝的实在太强硬，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这显然是夹杂了一定的情绪因素在内的，在没有办法转变对方的态度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
二是他目前手中的筹码都无法打动对方，无论是薪资条件，亦或者是穿越局特批的福利政策，都被唐九章无视了个彻底。
面对一个无法说服也不接受贿赂的角色，原嘉玉毫无办法。
老者精明的双眼依旧坚定，伸手拍了拍原嘉玉的肩膀，“小伙子，我知道你肯定有把自己的算盘，但相信我，我能让你这盘棋的胜算，再涨两成！”
原嘉玉没完全信，但决定可以先听听看对方口中的那两成胜算。
“老洪！！”在快要走到垃圾山前时，老者一马当先地冲了过去，嗓门洪亮的开始叫人，“快把你之前收集的那些玩意儿拿出来！”
原嘉玉落后两步跟在他的身后，抬腿迈过失去井盖的下水道，长毛的外卖堆，以及一个还在试图把头往睡袋里钻的可怜人，走到了那座垃圾山的近前。
细看之下他才发现，这座垃圾山竟然还有点后现代朋克风格的意思在里面，最底层的地基是用红土搭的，上面依次使用纸壳、塑料袋、饮料瓶等多种建筑材料搭建而成。
进门处还专门用防水布做了门帘，隔绝外部尘土的同时，也能起到一定遮阳作用。
当然，不论怎么说它也只是座垃圾山，原嘉玉不可避免地发现了几只昂扬的触须，快有他手掌那么长！至于这触须主人的身份和身高，他强迫自己暂时不要去往深处想。
见里面的人半天都没出来，老者也不废话，抬脚往那座垃圾山上用力踹了踹。
‘咚咚咚’
这声音一听就用了七八成的力，让原嘉玉十分怀疑这座垃圾山下一秒就会崩塌。
他偷偷向后挪了两步。
随着一阵丁零当啷的零碎物件撞击声，老者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回头冲他介绍，“这家伙有收集癖，每天都是第一个去翻垃圾桶的，那个小趴菜扔出来的所有东西都被他经过手，我感觉里面肯定有能帮助到你的东西。”
所以说...他想让他见的，就是这是个拥有唐九章所有遗弃物品的垃圾佬了？
话音刚落，垃圾山的主人便掀开了防水布。
“哪个龟孙踹的？”垃圾佬怒目圆睁，双手叉腰，叠穿的衬衫被他夸张的胸肌顶成了快要爆炸的状态，紧身的黑色休闲裤，却也同时把他没怎么练腿的弱项给暴露了出来。
他看上去像是已经准备好要和他口中的龟孙好好决一死战的样子，竖起的眉毛配上狠狠向下弯折的嘴角，经典国粹显然已经酝酿成功。
原嘉玉身边的老者上前一步，啪的一声拍在了垃圾佬的后背上，“还能是谁啊，当然是我！”
垃圾佬瞪圆的眼睛眯了回去，“原来是你啊，松堂。”
这两人显然认识，并且关系不错。
名叫松堂的老者哈哈大笑两声，指了指跟在他后面的原嘉玉，“我跟你说，现在有个解决那个小趴菜的机会，你接不接！”
“解决？”垃圾佬看了看原嘉玉，用扫描机似的目光把他上下打量了两遍，“他看起来身手不咋样啊！”
语气挑剔的好似大佬在雇佣杀手。
“嗨！”松堂摆摆手，快速瞄了原嘉玉一眼，“你想哪儿去了，老洪！我说的解决是把那小子从咱们社区撵走，啊，不，用他的话说就是请出去拍摄综艺！”
原嘉玉：“......”
刚刚...这老头是不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原名老洪的垃圾佬恍然大悟，“哦哦哦！原来是要骗去黑煤窑！”
松堂点头，“差不多就这意思！”
两人愉快地达成了共识，拳头对上拳头小小地庆祝了一番。
原嘉玉：“......”
他忽然就对自己来到这里听他们俩人瞎白活的行为感到了后悔。
杀手？黑煤窑？
还能往更离谱的方向猜测一下吗？
“把你之前收集的那家伙的信都拿出来。”松堂笑呵呵着说。
老洪也不墨迹比了个OK的手势，立即重新窜回垃圾山，去拿松堂口中的那些信了。
但原嘉玉可没有和他们有那种稍微点拨就能知晓的默契。
“信？”原嘉玉追问。
既是问什么信，谁的信，也是问谁写的信，写的什么信。
云端作为超脱于所有位面之外的高阶存在，所有半只脚踏上来的觉醒者每人手里都有复数的实时通讯设备。
而信作为一种较为古老的通讯形式，竟然还能在云端出现，原嘉玉想不出除了想要装逼和走复古风之外其他的可能。
而这种复古装逼风又实在和唐九章不是很搭。
以他今天的所见所闻来看，唐九章是那种天生好命的富贵人，自己什么都不用做就能心想事成，也因此他的脾气显得有些傲，自带一种上位者气势。
这种人会写信？
原嘉玉反正不信。
“之前我不就跟你说过吗？一条道都不通的时候，就要换另一条试试...”松堂解释，“你们刚才在屋里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想请他去演你的综艺是吧？而他因为你综艺中会出现的另一个人坚持不去？”
原嘉玉承认，“确实。”
他没有过多纠结对方听墙角的行为，毕竟现在对他来说，怎么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你再听听那家伙在鬼叫什么？”松堂指着唐九章房子的方向示意原嘉玉仔细听。
原嘉玉迟疑了一瞬，便认真倾听起来。
“我说——我忘了——不痛了——”
“那是因——为太——爱——了——”
原嘉玉：“......”
他过滤掉周围嘈杂的声音，听见了这么几句走调严重的歌词。
“听出什么来了吗？”松堂满含期待地问。
“...这是首情歌。”原嘉玉诚实地回答。
“年轻人...”松堂摇头，像是有点恨铁不成钢，“那小趴菜明显还在为情所困啊！”
原嘉玉不怎么相信。
这个结论在他看来得出的有点太武断了，毕竟众所周知的一个事实是，情歌在所有歌曲中的占比十分壮观，谁没事都能无病呻今两句，仅仅是通过一个人哼唱情歌就判断他在受情爱之苦，实在有点不怎么严谨。
见他如此，松堂忽然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没交往过几个对象？”
“为什么这么问。”原嘉玉瞬间警惕。
而这种警惕的表现其实也变相说明了他确实没有太多感情经历。
松堂露出一副他早已看穿一切的表情，倒也没在原嘉玉的雷区上继续蹦迪，“他还爱着那个人。”
糟糕的歌喉恰逢此时达到了一个高峰，‘不痛了’被唐九章发泄似的反复吼出。
“所以，你是说他还是对那个‘人’...有感情？”原嘉玉不理解。
在他看来唐九章和金斯分手都快一年多了，感情什么的早就应该淡了才对，更别说他们一个是觉醒者，是注定要在云端生活的存在，而另一个只是低阶位面的原住民，是前者的任务对象。
这听起来就好像在说一个人爱上了椅子一样的荒谬。
“当然！”松堂答的很是肯定。
原嘉玉皱眉，还是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
老洪打了个哈欠，再次从他的小窝里走了出来，只是这次两只手上分别多了两打半米高的信件。
“都在这儿了！”他将两沓纸片堆到了原嘉玉脚下。
原嘉玉蹲下随手取出几封翻了翻。
“阁下，我跪在您卧室外已三个钟头，只求您能再次垂怜...”
“...我发现我的衬衣上还残留着您曾经的痕迹，那夜您本可用佩剑刺穿我的咽喉，但最后却只选择了割断了我束发的缎带，所以请允许我大胆的揣测，也许您还对我残留着些许的感情...”
“...您警告过我这劣质的酒液会腐蚀我的判断力，我已经它们尽数砸碎，就如我盲目的骄傲也早已深埋于往日的愚行...”
他挑着段落看了看，信件的大致内容基本可以概括为一只舔狗在无底线的求复合。
原嘉玉对这种行为的态度基本可以概括为不理解，但尊重。
老者所说的两成胜算原来就是这些信吗？
明明能见面为什么就不能直接说？虫族的位面不也是有通讯器存在的吗？为什么非要选择这种最麻烦的方式来沟通呢？
他又翻了翻这几封信的落款处，签名的地方写的都是金斯的名字。
金斯...
原嘉玉将这个名字在舌尖卷了卷。
他原本的计划是先把云端的这些半觉醒者都拿下后，然后再分别前往几个位面和这些土著沟通。
这样能极大地提高他的工作效率。
然而谁能想到，他在第一个半觉醒者这里就碰壁了呢？
等等！
原嘉玉的视线猛地停在了某处，反复咀嚼一行小字。
“都是情书，怪肉麻的，我都看过了，喏，这一打用塑料绳子捆起来的都是一个叫什么金斯的人写的，这一打用丝带扎起来的，好像是他之前那个任务位面负责人发过来的，还有这几封散着的没有署名。”老洪热情的把两沓信件的不同说给原嘉玉听。
而那行小字竟然是属于穿越局的专属印戳，上面盖印着的日期分明新鲜的就在昨日！
这竟然是一封跨位面信件！
原嘉玉谢过松堂 ，也谢过老洪，将这些信件全部打包带回了电台。
低阶位面的原住民竟然能向上通讯！
他回到顶楼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快速仔细地逐封翻阅起这些信件来。
跨位面的交流，且还是由未觉醒的低阶位面原住民主动发起，想要在以这两条作为前置条件的情况下完成通讯，需要满足三个条件。
第一，金斯需要知道，并且能联系上位面管理者。
第二，金斯需要说服位名面管理者。
第三，那位位面管理者能频繁往来与云端和位面之间。
这三条中的每一条都不是能轻易达成的，而想要把这三条都满足，且成功实现，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原嘉玉思索了片刻，望着这一堆几乎能花去他两三天工作量的信件，视线短暂停留后，滑向了正和契约之书挤眉弄眼的、原本属于拉克克的红眼睛。
哦，差点就忘了他还有这个劳动力可以压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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