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澄把两枚硬币交给司机,司机是个看上去三十岁的中年男人,脸上胡子拉碴。
他冷冷地从上到下打量曲澄一眼,然后道:“自己找座位。”
曲澄把背包换到前面背,小黑在背包里带着不安分,已经开始隔着背包对曲澄拳打脚踢。
他找的座位前面坐着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
曲澄在心里偷偷感叹前面的女人竟然抽到了生育机会,不由地多看了两眼。
他看着女人,女人也看他,随即立刻将旁边的小女孩护住。
明白女人误会之后,他立刻收回目光。
曲澄坐定,捏了背包里的小黑一下,轻声道:“别乱动。”
他的位置靠窗边,但是窗外没什么风景可看。
整个世界都是金属的灰色和锈迹的红棕,千篇一律。
车晃得他想睡觉,明明刚刚睡醒,此时睡意又涌了上来。
在车上睡觉明显是个不明智的决定,但曲澄实在控制不住自己,慢慢将眼睛闭上。
他周围忽然穿出细碎的声音。
他意识到自己现在人在车上,而周围有人经过的时候,车上已经上来了一群男人,每个人身后都背了个大包。
原本车上微弱的谈话声瞬间小了下去。
曲澄抬起头,一个刀疤脸经过曲澄的座位旁,看见他身边的座位是空的,顺势就坐了下去。
男人身上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让曲澄心中警铃大作。周围人貌似也察觉到气氛的变化,顿时哑口无言。
空气中安静地落针可闻。
除了……前面的小女孩在用稚嫩的童声压低了嗓音读诗,她的母亲将她的脑袋护在自己的怀抱里。
那本来清脆细小的声音在如此寂静的环境下变得清晰。
她或许一直在读,又或者刚刚开始,但是就在车里静下来的那一刻曲澄才听清了她口中念的内容。
他越听越觉得熟悉。
许花以前好像给他念过同样的诗,那是写在他放在桌子上当时准备要寄给出版社的稿子上的内容。
曲澄还没来得及确认,坐在旁边的刀疤脸眉头紧皱着狠狠往前面的座位踢了一脚,小女孩明显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嘤咛一声闭上了嘴巴。
“吵死了,闭嘴。”刀疤脸凶狠地低吼。
女孩的母亲回头:“孩子念诗,关你什么事?”但看清这个壮硕男人的样子之后,她没再多说什么,抱紧了小姑娘。
气氛实在太过压抑,曲澄想都是这群男人惹的祸。他微微把头偏过一个角度,观察刀疤脸。
他脸上的那道刀疤从额头经过右眼直抵下巴,伤好了,但疤还在,昭示着他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亡命之徒。
他身前背着的那个大包鼓鼓囊囊的。装满了东西,他抱得很紧,生怕别人觊觎他的东西一样。
和曲澄抱着自己身前的包的动作一模一样。
曲澄的眼神太不加掩饰,男人没一会儿就发现曲澄在盯着自己,又狠狠瞪了回去:“看什么看!”
说完,他的眼睛倒是直勾勾地盯着曲澄的包,就像是猎手看向了自己的猎物。
很不凑巧地,包里的小黑恰好不安分地扭动一下,包随之也出现了形状上的凹陷。
曲澄低头,尬笑。两眼一抹黑,心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你包里装着什么?”刀疤脸质问。
曲澄把东西护紧,一只压在包下的手已经摸向了自己的腰包,随时准备掏枪出来。
“没什么东西。”曲澄说完,掌心死死揪住背包的边缘。
刀疤脸不动声色把身子往后靠了靠,和一同上来的其他同伴对上了眼色。
然后几乎是立刻冲上去要抢曲澄的包。
他们的意图太明显了,曲澄早早把包藏在自己身后,反手就挥了一拳出去,结结实实打在对方的胸口。
像是打在铁板上,曲澄感觉自己的指骨要碎了。
刀疤脸衣服下面藏了东西。
曲澄立刻反应过来。
他顾不上自己手上的痛,脑海中回忆起自己以前学会的那几招下三滥的招式,紧跟着一脚踢在他的裆部。
好在他下半部分被包裹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旋即,男人弯着腰发出哀嚎。曲澄眼疾手快从他身旁的缝隙蹭出来。
刚准备抬起头,迎面被另一个大汉挡住视线。
“别吵,别打架。”前面的司机冷不丁冒出一声。
曲澄眼见形式不妙,手伸进腰包里掏枪,拿到一半枪被卡在拉链缝隙里。
他还没来得及挣扎,身体忽然腾空,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周围人好像还没看清楚情况,窃窃私语。
站在曲澄面前的,那个似乎是这个组织头目的家伙,反剪着曲澄的双臂,轻轻一用力。
曲澄听见清脆的骨骼挪动的声音在耳旁炸响,随即疼痛从胳膊蔓延到全身,身上卸了力气,连脑袋也疼得发昏。
那人就像丢垃圾一样把曲澄往地上随意一扔,然后轻易地夺走了他怀里的包。
操。
曲澄动了动自己的胳膊,疼得像是凌迟,已经脱臼了。
老大给旁边小弟一个眼色,刀疤脸立刻翻出来自己口袋里的一把折叠刀,刀出现的瞬间空气中一阵惊呼。
曲澄就瘫倒在那对母女面前,母亲满脸惊恐,死死捂住旁边无措的小姑娘的嘴。
刀疤脸挥着自己手里的刀到了司机面前,脸上挂着狰狞不怀好意的笑容,将刀抵着司机的脖子:“停车,你们这辆车被打劫了。”
曲澄整个人伏在地板上,勉勉强强直起半边身子。他眼前一黑,意识回笼的时候只看见为首的那人手里握着他的包晃了晃,里面的小黑又踹了踹他的背包。
曲澄还要起身上去抢,突然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摁住。钻心的疼袭卷而来。
女人惨白着脸立刻松开手,眼神颤抖往上面瞥了一眼,然后颤颤巍巍压低声音:“我是医生,你别动,我帮你……”
话还没说话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就出现在她面前。
刀疤脸用刀指着她的手:“你包里,有什么东西?拿出来。”
女人被吓得又是一抖,眼眶里已经盛满了眼泪,发丝因为摇头的动作黏在脸颊上,看上去狼狈无比。
“没有什么,只有换洗衣服,其他什么都没有。”她尽力克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但是手还是战栗个不停。
另一边,另一个同伙已经开始搜缴司机刚刚收上来的硬币。
所有硬币碰撞在一起掉在地上,白花花一片。
“没有?!”刀疯脸猛地提高声音。
话闭,他目光立时冷冷地在女人和小姑娘身上打转,忽地像是有了什么主意,眼珠倏地一瞥,猛地拽住小女孩的手往外拉。
小姑娘一个踉跄被扯出母亲的怀抱,女人拉住她的手往回拉。
“没有?没有就拿你女儿来抵。”
他眼见女人不放手,作势要把刀往小姑娘胳膊上划。
另一边,那刻老大拉开了曲澄包的拉链。
小黑不知道是不是蓄谋已久,在看见外面亮光的瞬间就朝老大脸上扑过去,锋利的爪子直指眼珠。
哀嚎声响彻整个车厢。
车里瞬间失去秩序。
刀疤脸分神的刹那间小姑娘被女人大力拉扯回自己怀抱,她护住小姑娘的眼睛节节后退,直至退到了最边上。
小黑攻击完了一个就转换目标,从他们首领脸上一个纵跳扑到了刀疤脸的身上。
刀疤脸见小黑勾着他的衣服往上爬,瞪着眼后退,手不停往小黑的位置上拍。
女人站定了才看见依旧跪在地上的曲澄,犹豫地往前迈了一步。然后蹲下身握住曲澄的胳膊咔嚓一声恢复到原位。
周围终于有人站了起来,一脚踹上倒在地上的老大的肚子,紧接着几个人就被制服。
小黑横扫一圈,曲澄急忙拿回自己的包,眼疾手快捞起它把它重新装了回去。它极其不情愿地探头,被曲澄摁了进去。
曲澄仍旧心有余悸。
四个壮汉被五花大绑控制在地上,首领的眼睛还在流血,血珠像缓缓淌下来的小溪。
曲澄手臂酸麻,动了两下发现已经可以正常活动了,但脑海中仍然回忆着刚刚的画面,心有余悸。
人群中不知道谁低声念叨了一声“清道夫”。几个人灼热的视线投向曲澄和他手里的包,然后没了下文。
那几个人跪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嘟哝着什么,人们的视线看向他们,就能看见堆在地上的,反射着别样光芒的硬币。
硬币。
很多很多的硬币。
**裸地堆在地上。
空气里只能听见吞咽的声音。
那从那群劫犯口中发出的声音一瞬间像极了怪物的呓语。
曲澄只敢低头,眼睛看着自己的包,生怕自己多说什么引起别人的注意从而想起他包里的小黑。
这伙人很聪明,他们不仅装备齐全,而且挑了一天中唯一一趟开往关口的车打劫。
坐上这里车的人,至少都付得起这两枚硬币的车费。
车晃晃悠悠地开,没人敢动地上的硬币。颠簸的车子上同样颠簸的硬币,碰撞在一起,黑暗又明亮地响。
半晌,终于有人岔开了话题。
“把这些人送到监狱里去。”
“对对,送到监狱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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