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绳子最初握在曲澄手中的感觉还好，但是扯的久了就像是锋利的刀刃握在手心里一般。
柔软的掌心被割得生疼，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手掌是不是已经破了口子，但是周围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让他停下来歇歇脚。
他一只手松开另一只手就必须要用上力气，不然百分百会掉下去。
曲澄下洞之前还抱着“洞其实也没那么深，可能石头落地了声响太轻他们都没听见”的幻想，现在真正下到洞里，只能感觉到四面八方都被黑暗包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哦，脚下其实还有沈澜山。
这种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的感觉让曲澄心里发慌，他的手心控制不住冒冷汗。
一冒冷汗手心的伤口就开始疼，一疼就没有力气，没有力气他就更快地往下滑，又吓得他冷汗直冒。
爬了不知道多久，可能也没多久，但是对曲澄来说简直是度秒如年。
头顶上其实还有雨水淋下来。
他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一眼，他们下来的那个洞已经逐渐缩小，就这个动作，他抬起头时眼睛里差点进了雨水，手一松身体又往下滑了一大截。
早知道进这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也会淋雨，他当初死都不跟着沈澜山下来。
说到沈澜山，曲澄明显能感觉到他放慢了速度一点点等着自己按照他的步骤一点点往下爬。
但是曲澄的手脚压根不协调，走两步就往下滑一截，手被磨得生疼又得在原地缓上半天。
他心脏跳得厉害，简直是心理上的凌迟，无数次想要不干脆自己就这么直接跳下去摔死算了，还害得沈澜山一直等他。
按曲澄这速度，沈澜山这种怪物也得被他耗死。
曲澄想着要不让沈澜山先走算了，但是他张了张嘴巴还没开始说话，下方的沈澜山突然喊了他的名字：“曲澄。”
曲澄开口都哆哆嗦嗦的，话也有点说不利索：“我在。”
“你还能再往下两步吗？”两步曲澄咬咬牙还能往下爬，他边挪动自己的手脚边和沈澜山说话企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你那里就没有点体面的死法吗？我不想别人找到我尸体的时候被摔得七零八碎，手还是烂的。”
“我们今天不下来，过两天也会被逼着下来。我猜过两天的雨一天要比一天更大，直到六天后洪水的力量能够冲开上面的那扇石门。”
沈澜山这么说着，曲澄也只是囫囵记了个大概。
现在的他压根就没有办法正常思考，脑子里全都是还有多久才能解脱。
“沈澜山，下面还有多少米？我要不行了。”曲澄大喘气。
沈澜山一步一步指引着他往下又踏了两步，然后曲澄的脚竟然在自己下方踩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沈澜山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下面有块石头落脚，你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曲澄完全没多想自己身下为什么会有一块石头，他脑子里只有能够解放双手的幸福。
他的手掌长时间保持紧握的姿势几乎麻木了，摊开掌心一看发现全是血痕，简直没眼看。
“接着。”
沈澜山先打了个招呼，然后往上扔了一卷绷带。
曲澄能感觉到那个声音就在自己身下很近处。
“把伤口包扎一下，裹厚一点我们再往下。”
曲澄闻言就开始一圈圈缠自己的手，仿佛报复似的恨不得把自己的手包成一个馒头。
沈澜山还没回答他之前的问题，于是他又问了一遍：“我们还有多远的路要走？”
沈澜山在下方轻声道：“一百米。”
曲澄只是没上过学，又不是傻。
他脚下黑咕隆咚的什么都看不清，能是一百米？
傻子才信这是一百米。
“你知道一百米是多远吗？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但是已经快了。曲澄，快了。”
曲澄觉得沈澜山这一番话更像是在安慰他。
好不容易让沈澜山说两句安慰的话，曲澄也不能不领情。
他就没拆穿沈澜山的胡说八道，缠完绷带就把没用完的绷带塞进了口袋里，把搭在石头上的脚收了回来，又一点点往下爬。
估摸着往下了大概有一百米，曲澄感觉自己手上缠着绷带就愈发使不上力气，虽然手不痛了，但是生怕自己力气用少了抓不稳就直接滑下去。
沈澜山就在他底下，曲澄猜他大概手上也全是伤，别回头自己要死了还拉个垫背的。
关节已经酥得不像样子。
“你不是说一百米吗？这都几个一百米了怎么还没到地方？”
下面还是黑洞洞的一片。
沈澜山顿了片刻，曲澄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往下移，一会儿又告诉自己下面有一块石头落脚。
接下来的路程全是这样。
曲澄快要坚持不住时，脚下总是适时地出现石头给他落脚。
直到不知多久，曲澄的体力早就消耗殆尽，几乎是用意志力支撑着自己木讷地一步一步重复刚刚的动作。
这时脚下传来一声踏在沙子上的声音。
沈澜山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轻轻告诉曲澄：“到底了。”
曲澄几乎反应不过来，直到手上松了力气一屁股跌坐在沙子上，他才反应过来，挨到地面了。
头顶上掉下来的酸雨将他身上淋得不剩一块好肉，曲澄坐在地上的时候雨还在往他头上浇。
而他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挪着屁股蹭到旁边淋不到雨的地方，全身都没了力气倒在地上。
洞口下面空出了位置，沙子一层层往下落，又落成了一个沙堆，过了半晌，重新变成了沙人。
曲澄闭上眼睛就想睡。
沈澜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能发光照亮的东西，曲澄感觉到自己隔着眼皮看见外面一亮，接着沈澜山弯腰晃了晃他的肩膀：“别在这睡，现在不能睡。”
曲澄又是靠意志力睁开的自己的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沈澜山同样不堪入目的掌心，第二眼看见的是他肩膀上的灰尘泥泞。
他的肩膀怎么这么脏？给谁踩了吗？曲澄潜意识想。
曲澄一顿，突然想起自己一喊累脚下就会出现石头让他踩。
他脚下就是沈澜山，哪有什么石头？
是沈澜山一直让曲澄踩着他的肩膀给他借力让他有机会喘口气。
沈澜山见曲澄的视线一直盯在他的启膀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回过头看见自己衣服上的泥泞。
曲澄开口要说什么，沈澜山在他说话之前直接将他的话打断：“这应该是头顶上的泥水。”
想也知道不可能。
但是沈澜山脸皮薄，曲澄不理解为什么他不愿意开口承认。
但是沈澜山装不知道，他也只好装傻。
沈澜山朝他伸出一只手，曲澄也不客气，抓住他的手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曲澄刚刚站稳，就透过沈澜山手中的灯光看见了洞穴两边的石壁，以及自己不远处的前方，一块突兀的立起来的石块。
曲澄踩了踩自己脚下，又借着光亮看了一眼，脚下的地是完完全全平整的，一看就不是天然能够拥有的。
他的脑海里瞬间冒出来一个念头，这片空间是人挖掘出来的。
沈澜山显然在要进入这个洞穴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他转头对上曲澄探究的表情，对着他的方向点了点头。
“你来过这里？前面是什么？”曲澄问道。
沙人就在两人之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两个，鬼魂一样。
“我没来过，但是听他们提起过。这里是他们的圣地。”
曲澄心说圣地不应该是很重要的地方，像他们这种完全不属于这里的人应该是不能踏足的。
他想着想着，慢慢往后退了一步。
沈澜山就跟会读心似的，曲澄一个动作就好像知道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声音不大不小地告诉他：“没关系。你也算是他们的人。在预言里，就算你今天不来，过两天终究也会达到这里。”
预言预言，又是预言。
这两天沈澜山说过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预言。
曲澄倒没觉得这是什么预言。如果真的是预言的话，倒是预言些重要的东西啊！
比如说他们究竟哪一天能够摆脱饥饿，究竟哪一天能够重新回到地面这样的问题。
而不是沈澜山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他，他们在哪里会摔一个屁股墩这样没用的问题。
曲澄深叹了一口气。沈澜山虽然没来过这里，但是他想着沈澜山听说过这里，应该就知道前面的石头是什么玩意。
于是伸手往前一指，问身旁的沈澜山：“前面那是什么？”
沈澜山回答。
“预言。”
“石头上刻着预言。”
好嘛，又是什么预言。
他们被这个预言牵着鼻子耍得团团转。
曲澄原本已经没力气了，一想到这半年他的所有遭遇，又不知道哪里涌上来的力气，跨着步子就往那石头旁边冲，偏要看看那石头上的预言究竟是什么东西。
在那石碑上他只看见了凹凸的刻迹，周围环境太黑，他看不清那上面是什么。
曲澄蹲下身，抓了一把沙子撒在上面。
然而此时浮现的文字他也不认得。
那是图特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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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第 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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