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着爬满苔藓的老旧公寓楼，亮着暖色灯光的6楼东首，是成季润雨和成锋白的小家。
当初准备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季润雨觉得价格太高了，由于这是s市实验小学的学区房，所以拥有和破旧外形不匹配的昂贵单价。但是户型好、地段好，加上离单位近、配套设施齐全，前房主近几年还重新全屋装修了一下，最终在父母的精神和经济的双重支持下，季润雨还是选择买下。
“市里最好的小学的学区房，卖给我真是可惜了，”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这样对成锋白说道，“我们俩又生不出小孩。”
两室两厅的房子，一间主卧用来睡觉，次卧改造成了两人共用的书房。书房有扇不大的窗户，但是采光还不错，窗的一侧是定制的满墙书架，其中一层放着成锋白出版的全部作品；另一侧是并排而放的两张同款书桌，中间放着装满酒水饮料的小推车，两人饭后一个伏案写作一个批作业备课，仿佛同桌上晚自习的高中生；吵架的时候，两人各忙各的互不搭理，小推车也就化身成了“三八线”。
此刻季润雨坐在成锋白的那张书桌前，看着他出事前写的还未发表的手稿。虽然最终都要打字成电子稿，但是他依然坚持初稿用手写的，觉得手握着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能更能激发灵感。
偶尔也会设想起最坏的结果，对未知的不安焦虑填满胸腔，季润雨把头埋进双臂，伏在桌前小声哭泣。
哭了一会儿，释放了情绪，他感觉到有热热软软的舌头在舔自己的小腿，是小攀。
“不是和你说不能进书房的吗？”季润雨虽然是在教育小狗，但是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生气，“不可以咬爸爸的稿子哦。”
得益于小攀的出色听力，成锋白在客厅小憩时，听到书房传来季润雨微弱的哭泣声。季润雨一直是乐观坚强，遇事从不内耗积极解决问题的人，两人交往至今自己少数几次见他哭都是因为感动而落泪的。
而现在，季润雨的哭声在努力克制下依然把那种不安委屈传达入他耳中，如有实质，化成丝丝绸带，成锋白仿佛心脏被这绸带给缠绕绞紧，不知道该怎么跳动了。
他踮着脚垫悄悄走到书房门口，看在到自己书桌前伏着身子哭泣的心上人，顾不上季润雨给小攀做的不能进书房的规矩，立即小跑到季润雨脚边，看着他光滑白皙的小腿和脚踝，怕爪子抓痛他，便用柔软的小狗舌头一下下舔着他的小腿，试图安慰。
季润雨俯身将小攀抱到腿上，小攀改为舔他脸颊挂着的泪珠。
“咸咸的，有季润雨的味道。”成锋白现在的狗鼻子最熟悉的就是季润雨的气味，家里哪哪都是，倒是自己的味道淡得几乎闻不到了。
又到了清晨的遛狗时间。
本来作为老师上班就早，现在季润雨比不养狗的时候还要再早起四十分钟，迎着朝阳带着小攀散步。
虽然现在成锋白的智商已经占领高地，小攀学会了在家用狗厕所定点尿尿和拉粑粑，但是季润雨坚持小狗应该四脚着地“接地气”，每天都应该接触草坪和土壤。
小攀大抵是很喜欢的，可是当了二十多年宅男，爱好是看书、工作是写作的成锋白就没那么喜欢如此高频率的出门遛遛了，他总是在季润雨说“出去玩”的时候，自顾自跑去厕所解决完，再示意季润雨自己不需要再出门了。
即使在户外，他也是没走几分钟就带着季润雨往家的方向走，并且无论多久没尿尿嗯嗯，他也坚决不在外面上厕所，都会憋到家里再解决。
一方面是身为人类的羞耻心令他无法在公共场合排泄，另一方面是想到季润雨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给自己捡粑粑就害臊到难以接受（他没意识到其实家里的狗厕所也是要季润雨清理的）。
总之，季润雨惊讶地发现，在养了两个多月小攀突然变成了一只不爱标记领地的公狗，不发朋狗圈，也不爱刷其他小狗发的朋狗圈。
咨询了齐老师，结合小攀平时的精神食欲和粑粑状况都没有什么不好，得出了“小攀是只性格特殊的小狗”这个结论，最终以季润雨的包容和溺爱结尾，小攀爱怎么上厕所就怎么上。
哦对了，说到小攀的食欲表现得没问题，其实是有成锋白演技的一份功劳。
刚来到小攀身体的时候，吃到第一碗狗粮，成锋白差点吐出来。那是一种很原始的味道——肉是好肉，能幻想出自己是一匹孤狼，在草原上捕猎获取的食物大概吃起来就是这样，肉味、血腥味、内脏味，混合着说不上来的植物的味道，每种食材的味道都能尝得清清楚楚，混在一起又是一种别样的难吃。
即是受到小攀动物本能的影响，成锋白既往吃遍美食的人类口味也接受不了这个味道。甚至可以说，由于小攀灵敏的味觉，让成锋白觉得狗粮的味道更难吃了。
强忍着恶心，成锋白努力吃掉半碗，就再也不肯吃了。
季润雨先是想着小攀是不是生病了，胃口不好，以前可以吃完一整碗的。但是拉屎和精神状况都挺好的，于是尝试着喂了一些水果和红薯，小攀都吃下去了，判断为小攀开始挑食了。
于是季润雨陆续换了几种狗粮，从最先吃的膨化粮换到烘焙粮，小攀吃了几天就又开始剩粮了，便又先后换成风干粮和主食冻干，情况也是一样，吃了一阵又不爱吃了。对罐头、肉干这些先前很爱吃的也变得兴趣缺缺。
季润雨头疼，当时小攀送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医生说它大约有六个月大了，那么现在两个多月过去了也才不到九个月大，正是小狗生长发育的关键时期。
他搜索查阅了小绿书，又咨询了齐老师，得到的答复都是对于挑食的小狗可以饿几顿，吃不完就把狗碗拿走，这样饿几天之后就再也不挑食了。
可是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小攀已经成为季润雨的小心肝小宝贝了，舍不得让它饿一点肚子。小攀不吃狗粮的时候，季润雨会换着花样煮一些鸡胸肉红薯胡萝卜之类的给它加餐，小攀都很给面子的全吃了。
季润雨想大概小攀就是不爱吃狗粮，决定自己学做狗饭。他打开小绿书搜索了几个食材比较好获取的狗狗食谱，又着手认真学习做狗狗熟自制的食材该如何配比、需要补充哪些补剂等等。
季老师敏而好学，在搜索浏览中养狗知识飞速积累。他了解到之前喂小攀吃纯鸡胸肉是错误的，鸡胸肉高磷却几乎没有钙，不可以单喂，喂鸡胸肉需要补充钙剂。要将红肉白肉内脏碳水按比例摄入，配上满足每只小狗不同需求的补剂，才能养出更健康长寿的狗狗。
比如像小攀这类小型犬，日常补充些软骨素和辅酶q10，可以保护关节和心脏；之前流浪时营养不良导致毛发枯燥黯淡无光，则可以适当补充些鱼油和卵磷脂。按狗的年龄段、品种、体型大小，因狗制宜，才是科学的喂养。季老师学得痴迷，甚至计划考一个宠物营养师的证书。
理论知识已经充足，季润雨开始逐步实践，就先从相对比较简单的小肉丸做起吧。
把从菜市场买的红肉、白肉、优质碳水按生重的比例一样样称好，搭配上小攀平时比较爱吃的各色蔬果，分别用料理机绞打成泥在混合均匀，计算好热量，按小攀每顿的喂食量捏成一个个丸子，上锅蒸熟，完成后放入冰箱冷冻保存，要吃的时候就拿出一个复热一下，放凉了就可以拿给小狗吃了，做一次就够吃大半个月。
季润雨留出一个小肉丸放一边晾凉，其余的拿去冷冻。
变着花样做了几次，白肉、红肉的品种换一下，这次吃牛肉和鸡肉，下次吃兔肉和鸭肉；再变化一下碳水和蔬菜水果的种类，红薯换南瓜再换到山药，秋葵换彩椒再换到西蓝花，如此随意组合就能变换出数百种不重复的花样，再也不怕小攀又吃腻了。
小攀也确实很给面子，吃爸比做的爱心料理天天都光盘。
在投喂小攀的过程中，季润雨发现狗儿子和成锋白的口味出奇的相似，“果然小攀和我们俩有缘呢。”
成锋白终于松了口气，不用再吃那些难以下咽的狗粮了。季润雨做的狗饭虽然不符合人类的口味，像不加调味料的宝宝辅食，但食材本身的味道还能入口，偶尔恰好用的都是自己喜欢的食材，甚至还会觉得有点好吃，用餐的速度都变快了，尾巴在不经意间摇得欢快。
就这样细心喂养了一个月，小攀重了整整两斤，以前瘦骨嶙峋的身体裹上了一层薄薄的脂肪。虽然个子不见长大，但是肌肉量增长了不少。
季润雨每每摸着它由向内凹陷变为平坦结实的小肚子，就有满满的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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