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暑气蒸得院里的白玉兰都垂了头,树上的蝉叫的欢。
下了马车走了这几步,苏谦益额头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他不耐的嘟囔着:“这鬼天气,蝉吵得人心烦。你可倒好,能躲家里乘凉。”
燕儿站在柳言初身后给他打着扇,看的苏谦益更热了,他又把领口松了几分。
莲儿将用井水投过的布巾,递给了他:“苏公子,用这个擦擦额上的汗吧。”
柳言初看着他擦汗,又吩咐了春桃端来一碗解暑的汤,“我母亲也不让我出门,在家待久了也无趣。”
擦了几把后,苏谦益觉得舒坦了几分,这才笑着道:“我就是来给你解闷来的。这几日你没来,或许不知赵霖的事情。”
柳言初打断了他:“你要是说这事,那我可知道。”
他把那日在文安候府的事情说与了他听,只隐瞒了当日是在宥连珏卧房之事没说。
“原来如此。”苏谦益感叹了一声,“原以为此事不了了之了,第二天没看到赵霖来上学时,便觉得不太对劲。直到后来,他的香艳轶事传开了,我们便猜是宥连珏干的。”
“我也没想到他会帮我们。”
这时春桃端着食盘进来了,食盘上是一碗酸梅汤和一碗冰酪。
柳言初眼睁睁的看着冰酪被放在了苏谦益的面前,“不是说府上今日没冰酪了吗?”
春桃丝毫不给他面子:“怕您惦记着要吃呢,这一碗酸梅汤您也少用些。”
“谁惦记着啊?这冰酪我又不是没吃过。”柳言初拿勺子搅着碗里的酸梅汤,装作不经意间看了苏谦益一眼,却被抓了个正着。
“这冰酪可是苏记的?还放了酒酿,是店里的新口味吧!”苏谦益看向他,“要尝一口吗?”
柳言初顿觉面前的酸梅汤索然无味,把勺子扔在了碗里,颇为无奈地说:“吃也堵不上你的嘴。”
他身后的燕儿笑的扇子也打不了了,春桃接过了她手里的扇子,让她去一边歇着。
两人吃完后,又开始下棋。
苏谦益指尖夹着一枚白玉棋子,半晌落不下去。
他们俩下棋水平都差不多,互有输赢,但也只当消遣玩玩。柳言初又等了几息,忍不住催道:“快些落子,你跟我下棋何时这么认真了?”
苏谦益嘘了一声:“别吵,前两日我跟我哥学了一招,正想着呢。”
他只得耐心等着,终于看到苏谦益寻了个位置落子,他盯着这位置研究了一下,也并无何不同啊?
眼带疑惑的抬头,苏谦益却避开了他的目光:“咳,有些不记得了。”
柳言初无语了,他就多余研究。
两人又下了两盘,柳言初有些心不在焉起来,“也不知寻常人家,夏日是怎么过得。”他们早已不是天真烂漫的年级,自是知道现在的日子,都是依靠父母的,再过几年,却是自己也要顶起来了。
“说起这个,今年我随母亲去城外香积寺上香。我在寺中转了转见着几个庄户人家的孩子在河边嬉水,看着倒比我们吃着冰酪还快活几分。”
柳言初从没在河边这么无拘无束的玩过。他自小便被教导要克己自守,在外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的是柳府。不光他如此,京中的子弟,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看向窗外,院子虽不大,一石一草却也是经过精心打理的,无一不美,却也无一不透着人工斧凿的痕迹。他怔了怔,道:“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各人也有各人的乐趣。”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点难得的怅然,“只是不知,是他们羡慕我们这碗冰酪的时候多,还是我们羡慕他们那份自在的时候多。”
这话不像是平日的他所言,苏谦益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道:“士农工商,走仕途才是正道。百姓有百姓的苦,没权没势,自是任人欺负,毫无反手之力。”
柳言初知晓这道理,他只是有些怕这朝堂官场的尔虞我诈,让他们都失去了本心。那是一种模模糊糊的预感,关于他们即将面对的世界,远比先生教的经义复杂。
他感叹道:“只希望之后咱们还能像现在一样,能凑到一处下棋闲话。”
“一定。”苏谦益郑重道,随即两人相视一笑。
晚间苏谦益留在他院中用膳,正问他,何时能去上学。
柳言初摇了摇头:“等我母亲发话了才行。”
正说着,柳夫人带着人来了他院中。
柳言初叫了一声母亲,随后又对着她身旁的人作了一揖,道:“张太医。”
苏谦益也赶忙站了起来:“柳夫人安好。”
她慈爱的拍了拍苏谦益的肩膀,让他坐下说话,“好孩子,今日还来探望言初,有心了。”
苏谦益解释道:“宋岩和陈景著本也要来,只是家中有事,今日才没能一同来。”
“你们都是言初的朋友,心中记挂着言初,即便不来,我想言初也知晓你们的心意。”柳夫人说完,又招手让言初过来:“来,张太医今日送来了制好的药丸,给你再把把脉。”
“那我明日可以去国子监了吗?”他还记得母亲说药丸到了,他就可以不拘在家了。
张太医笑了:“小公子随我来这边,待老夫把完后,便可知能不能去了。”
柳言初只好坐到一旁,只不错眼的看着张太医。
张太医仔细把完,神情放松了,对柳夫人道:“夫人,小公子的身体已无大碍,现在的药可以停了,明日开始服用上药丸即可。”
柳夫人长舒一口气,又对着柳言初说:“听到了吧,还不谢谢张太医?”
“多谢张太医。”说完,他扭头看向旁边的苏谦益。苏谦益朝他眨了眨眼睛,示意自己听到了。
张太医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不由得笑了,还是少年心性,藏不得事。
刚刚没注意,这会儿他仔细看了一下那少年,问道:“可是太尉家的三公子?”
苏谦益一愣,“我是,敢问您是?”
“那年你祖母病重,皇上派老夫去府中医治。那时你才四、五岁大,趴在你祖母床前哭的厉害。“
听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他脸上有些微赧。
张太医也没再打趣他,收拾好东西,便跟柳夫人请辞。
等其他人走后,苏谦益不解地问道:“张太医如何来你家看病的?他不是宫中的御医吗?”
柳言初正拿着送来的药丸查看,他闻了闻,入鼻却是没有寻常药丸的苦涩之味。他嘴里不在意的解释,那张太医是受宥连珏所托。
苏谦益却觉得有些怪异:“太医本就难请,那张太医又是太医院中德高望重之人。当初也就是我祖母病急,才请到的。”
他把手里的药丸又放入瓶中,交给丫鬟收好了。他不甚在意此事,“张太医与生前的安乐公主是旧识,过几日我父亲邀请宥连珏来府中,便是要专门答谢他。”
苏谦益点了点头,若是文安候那边的嘱咐,他倒是不奇怪了。
等送走好友之后,柳言初便回了自己屋子,准备明日上学的事宜。他已经许久没这么期待去上学了,连丫鬟们都忙碌了起来。
他正在沐浴,看着旁边准备好的亵衣,他嫌热不想穿。
云织哪能由得他这么干,但拗不过他,只能再去翻衣柜。
等他沐浴完后,云织便拿了一件衣服,要服侍他穿上。
“这什么衣服?我怎么不记得我有呢?”柳言初往后躲着云织的手。
云织强硬的把衣服给他套上:“小祖宗,你快穿上吧。”云织把脖子上打好的结,此时正系着后腰的两根绳。
柳言初皱眉道:“这不是肚兜吗?我又不是女子,怎能穿这种衣服?”
云织不乐意了:“这怎么就是只能女子穿了,少爷你小时候可没少穿呢。”
柳言初这会儿想起来了,这件肚兜还真是他的。他母亲怕他晚上着凉,从小一直给他穿着肚兜,所以直到他十二岁时还穿着睡觉。直到有一次跟苏谦益他们谈论到此事,他才知道男子是不穿肚兜的。
于是回到家后,便再也不可肯穿了。
但是柳夫人每年还是习惯性的做上一两件,一直放在柜子中,如今这件就是今年新做的。
看柳言初还想争辩不穿,云织没好气道:“要不就穿回亵衣,少爷您选吧。”
他纠结了一番,左右他不说应没人知道要他穿了肚兜。他又活动了一下手脚,是比亵衣穿着凉快。
云织看他终于安生了,也不由得松了口气。若真由他性子,什么也不穿,被夫人知道了,怕是会骂死她了。
柳言初一夜好眠,第二日早早地醒了,洗漱后坐在桌边,正准备用膳,却被云织拦了一把:“少爷,得先吃药呢。”
莲儿把药拿了过来,他接过用温水服下。
莲儿打趣道:“少爷真是好记性,第一天就把这事儿忘了呢。”
“有你们记得就好了,何须事事都要我操心?”
云织笑了,柳言初一向是信任他们的,“赶明儿等您娶了亲,这事儿就是由小夫人操心了。”
“怕是没有哪位小姐愿意嫁过来。”
柳言初不乐意了:“怎么就没有呢?我是哪里比不上其他公子?”
“不是比不上,是别人比不上您这张脸,哪有女子会嫁一个比自己还好看的人?”
屋里的丫鬟们都笑了。
柳言初被说的没脾气了,嘴上不再理会他们,找一个比他自己好看的还不简单吗。
我都有单机鼓励师了......[[化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修养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