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会对我说‘谢谢’啊……”幻日很是困惑地说道,“感觉好奇怪啊。无论怎么去想,我对你做的事情,都不值得被道谢吧?”
“大概是为了‘感谢’你对我的关注吧。”露娜态度冷淡地说道,“但我可是对你没有什么兴趣。”
虽然对幻日流露出的是拒绝的态度,但这倒不完全是实话。
就连露娜本人,都认为自己有点儿虚伪。
但如果不在这时做出否定态度的话,露娜也会觉得怪异。
(面对不熟悉的事情,还是先远离吧。)
连当事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回去之后,露娜发现自己竟然对幻日有些在意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露娜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可以毫无顾虑到有些冒犯地对她说话、把她当成是平等对象来看待的少年吧?
特别是,在露娜眼里,幻日简直完全就是个笨蛋的情况下,对方竟然也没有产生“自己因此应该低露娜一头”的观念。这份迟钝,就更让露娜在意了。
不过,这种在意,倒也不是什么正面的在意。
谈不上“喜欢”,或许正好相反,露娜对幻日的感情,比较接近于“讨厌”才对。
如果露娜的性格与其他月神差不多的话,当她看到幻日等待在这里、疑似纠缠自己的时候,应该就会直接一拳打过去了吧?
尽管是神圣、纯洁、高贵的月亮的人间化身,但月神们的脾气却大多不太友好。
月神们的性格,基本上都是要么冷酷、要么暴躁的,露娜已经是其中相当柔和的一位了。
当露娜说“自己对幻日没有什么兴趣”的时候,她甚至还因为担心伤害对方的缘故,稍微有点儿不好意思呢。
但是,让露娜惊讶的是,这般明确的拒绝态度,居然没有让幻日流露出丝毫诸如被伤害、抑或是退缩、打退堂鼓的软弱表情。
他看起来意外地坚定,就像是完全不会因此等小事受伤的钢铁金石一般。
“这个嘛……你的心情,与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关系不大。”幻日以柔和而明朗的声音说道,“我觉得,这个问题在当下并不重要,容我先不予回应了吧。”
(我明明、刚刚才冷酷地拒绝了你吧?你怎么还能这么镇定呢……)
(难道,我会错意了,你其实并不喜欢我吗?)
露娜沉默着、没有说话。
尽管那张脱俗而且秀丽绝伦的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露娜的心中其实充满了困惑感。
“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幻日爽朗地问道。
“诶?世界上居然真的有人会在聊天时提供这么古老的‘对话选项’,让对方选择之后再回答啊?”露娜惊讶地叫道,“我一直以为,这种对话是只会出现于‘不现实的小说’中的存在呢,居然还能被我碰到啊……”
尽管露娜的语言听起来很是讽刺,但她其实并没有多少贬低对方的意思。
露娜只是据实说出心中的感受而已。
不过,由于她不谙世事的性情,听起来就显得尖酸刻薄、阴阳怪气了。
这一点,倒是露娜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
但巧合的是,本应被露娜的语言伤害、甚至被激怒的幻日,看起来却完全没有往心里去的样子。
“有、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幻日想了想,又说道,“算了,这种细节并不重要。总而言之,露娜小姐想先听的,是哪个消息呢?”
“通常来说,先听哪一个消息,结果不都是一样的吗?”露娜反问道,“这还需要我选择之后才能说吗?我以为,只要一口气说出来就好了。”
“虽然,事实也许就和你说的那样没错啦。”幻日有些委屈地说道,“但是,我还是想用这样的方式提问啊。因为,听起来很有故事性、比较有感觉嘛……”
(这个家伙还真啰唆耶。)
(果然,他是“看小说”抑或“听故事”太多了,有一点儿中毒了吗……)
露娜不由得对幻日腹诽起来。
“那么,先说坏的。”露娜说道,“坏的说完,再说好的。这样的话,大概多少会产生一点儿类似‘渐入佳境’的效果吧?”
(为了配合你的奇怪脑回路,我已经尽力了……)
“好的,遵命。”幻日有些紧张地说道,“坏消息是,昨天晚上,露娜小姐的潜入暗杀计划被发现了。”
“这也能叫‘消息’啊?”露娜失望地说道,“从被你发现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个结果了啊。”
(真无聊……就没有什么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让人觉得有趣的事情发生吗……)
听到了意料之中的无趣消息,露娜的胸中涌现出乏味的心情,甚至有些消沉了。
“你以为是我说出去的吗?”幻日震惊地说道,“绝不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危、以及信守之前的诺言,我就算死,也不会泄露要保守的秘密的!而且,我想要和你再见一面啊!如果泄了密、害得你出事的话,那我们昨晚的约定又意义何在呢?在你心里,难道我昨晚只是为了骗你、稳住你,才和你说那么多话吗?”
(原来……这家伙也会激动成这个样子?)
(而且,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说出这么多话来?)
露娜的内心,并没有因为“潜入暗杀的计划泄密”这件事产生什么波动。但是,此时的她,确实对幻日歇斯底里的反应感到吃惊。
而且,幻日的情绪实在是太激动了。
那种激烈的波动,不像是能够表演出来的。尤其是幻日这种看起来很单纯的少年,更是可以判定为“不可能”。
因此,这足以向露娜证明,幻日所说的不是假话。
不过,露娜本来也并不认为,幻日昨晚有欺骗自己的心思。
幻日的单纯,从一开始就让露娜感到舒适。
尽管他有时会惹恼露娜,但总体而言,露娜还是在幻日面前感到轻松自在的。
“没有啊。”露娜说道,“因为你是个笨蛋嘛,所以,我不认为你会告密哦。我喜欢你这样的笨蛋,因为如果对方足够笨的话,就不用担心他用心机对付我啦。我真的很讨厌有心机的人类。哪怕……他们只是用心机来‘讨好’我,我也一样不喜欢……”
(我对他是这么有耐心的吗?)
当露娜以柔和、美丽如银铃般的声音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她突然对“自己变得与平时不太一样”这一点深感困惑。
(而且……明明只要说到“我不认为你会告密哦”这里就好了。后面的话,明明不应该说的,但我却说了。)
(我为什么会对他说出多余、甚至会暴露我秘密的话呢?这简直不像是我自己了。)
对于自己不自觉地说出堪称“肺腑之言”的话语这一点,露娜也感到不可思议。
或许,幻日那直率爽朗得几近愚笨的性格,足以让任性冷酷的露娜也不由得放下戒心吧?
“你没有怀疑我?”幻日问道,“也没有因此生气?”
“当然!”露娜用优美得更胜音乐的声音说道,“既然没有怀疑你,又怎会因此而生气呢?”
“那……为什么要说‘被我发现的那一刻,就知道结果了’这句话呢?”幻日说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难道并非在指责我的背叛吗?”
“不……当然不是那个意思。”露娜微微地笑道,“我只是觉得,就连你这样的笨蛋,都能发现我的行踪的话。想必,我昨晚的暗杀计划当然是彻底失败,你想隐瞒也瞒不过去的吧。”
“啊……这样哦。”幻日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么,既然已经知道今晚的暗杀是不可能的了,露娜小姐又为什么还是要再回到这里呢?”
“大概是‘不死心’的缘故吧。”露娜嫣然一笑,说道,“一来,与‘尽管计划没有成功、还暴露了,但我仍然想挣扎一番’有关。二来……如果我说,‘我来这里是想见到你’的话,你会相信吗?”
“难以相信……那是真的吗?”幻日先是拘谨、继而明朗地说道,“嗯,太好了!我相信!露娜小姐是不会骗我的吧?”
(呜哇……这难道是对我的“绑架”吗?)
(被这样评价的话,我以后还怎么骗你啊?)
(不行,我得现在就把话说开才行。)
(“绝不会对别人、哪怕是特定的对象说谎”这样的印象,可不能让别人对我产生啊。)
立刻向幻日承认自己正在说谎吧,露娜当机立断地如此决定。
“当然是假的啦。”露娜俏皮地说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的原因,连我本人也忘记了啦。也许,有大概一成的原因,是想过‘想再见你一面’的缘故吧?也许比那更多,也许比那更少……总而言之,虽然我可能稍微有一点儿欺骗你,但是,人类只要‘相信自己想相信的部分’,就能让自己幸福起来了,你也可以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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