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河边的时候，夜风吹开了林凌的头发，他惊魂未定地摇了摇脑袋，感觉自己思绪似乎还停留在方才工厂仓库中遇到的恶灵惊魂之中。
耳畔仍有几分嗡鸣声，他咳嗽了一下，鼻尖痒痒的，似乎是吸入了白色粉末导致的不适。
“你这么晚去那个地方做什么？”吴妄收起了手中的桃木剑，回头看着坐在草坪上的林凌。
“我调查到一个叫做糯米工坊的牌子，李长玲和陈雨婷吃过的红豆糯米饭团就是他们生产的，我想着这里面或许有猫腻，就打算偷偷潜入仓库调查一下，毕竟我手头没有明确证据之前，警方不好明面上行动……”
林凌说着，看向了河流。
这条河流，叫做陵川，而这座陵川市，就是在陵川旁边建立的。
这条河自北向南，蜿蜒着穿过了城市，最后又流淌进了更深邃的黑暗之中。
此刻，万籁俱寂，时间仿佛都凝固了，他们身处河流的下游，周围一片静谧，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在耳边回荡。
林凌凝视着那黑色的河面。
河面，宛如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天空和远处的城市。
微弱的月光洒在河面上，使得河面略微泛着波光，犹如银蛇舞动，给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息。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远处的城市被黑暗笼罩，宛如沉睡的巨兽，那些黑色的建筑物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凝重，只有点点星光点缀其中，宛如夜空中的宝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然而，这点点星光却无法驱散城市的寂寥，反而让它显得更加孤独和冷清。
“你这样贸然行动，太危险了。”
吴妄站在林凌一箭之地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林凌。
“其实，有时候我不懂，就是有这样的人，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好像能够牺牲一切，我不太懂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生命不是最重要的吗。”
“不，有时候为了信仰，人也是愿意牺牲自己的。”夜风吹开了林凌额前的发，他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但也透着坚定，“在我当警察之前，我也是无法理解这份心情，但是在我进入警察队伍之后，亲眼看着许多前辈为了自己的信仰前仆后继，哪怕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时候，我也逐渐明白，或许这就是信仰的力量。”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守护更多人的安全吧。”林凌看着远处的城市。
在那片黑暗中，许多家庭已经陷入了沉睡，在安稳的梦境之中，没有痛苦，没有悲伤。
远处，梁氏集团大楼的霓虹招牌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像极了这座城市溃烂的伤口。
“就为了那些此刻正在沉睡的灯火。”他抬手遥指对岸，无数窗户里透出的暖黄光晕在河面上碎成粼粼金箔，“当千家万户熄了灯，我们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为了每一夜的安宁，我们可以牺牲一切，这是我们的职责，从我们宣誓成为人民警察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背负在身上。”
职责……吗。
吴妄看着林凌那年轻的脸庞，夜色与月光交替着，让他脸上的光线有些明暗不定，但那双眼睛，却如星辰一般璀璨。
“……或许吧。”
“从戴上这枚徽章起，我就把命交给这座城市了。” 林凌的声音裹着河水的呜咽，“在大大小小的案子里，我见过太多破碎的家庭，听过太多临终的托付......”
“是吗？”
“嗯，虽然那都是别人的喜乐悲欢，但我每一次都忍不住想，如果我们的工作再做得更到位一点，会不会就没有这样的惨剧发生了？”他顿住话语，目光扫过远处某扇彻夜未熄的窗，“你知道吗？陈雨婷遇害那天，她母亲还在等她回家吃红豆汤，但是她没有回家，而是在吃了红豆糯米饭团之后，自己去了小树林……陈雨婷已经走了，但是她母亲却要永远痛苦地活下去……”
“这是她的选择。”
“但是如果我们能早一点打击这种不法聊天群，是不是就不会有悲剧发生了？”林凌说着，握紧了拳头。
吴妄沉默着，转而望向河面，看着那河水中沉浮的枯叶，突然想起自己修道数十载，见过无数被邪祟吞噬的灵魂，但眼前这人眼里燃烧的光，比他见过的任何道法都要炽热。
月光漫过林凌染血的领口，那双眼睛像两簇永不熄灭的烛火，在浓稠的黑暗里固执地摇曳。
“……你是一个好警察。”
“谢谢，你也是一个好道长。”
“在修行方面，我还差得很远。”
“你很厉害，道长，这一次次凶险之中，如果不是你，我们三个可能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你一次次救了我，谢谢。”
“不必言谢，上天有好生之德，仁义，亦是吾辈的修行之道。”
“……道长，我比较好奇的是，你怎么知道我在那个仓库里？”
“当时我正在公园打坐静修，我感觉到城市的西南角有妖气簇动，再一探查，这团妖气和我们在城北小树林里遇到的恶灵的气息十分相似，所以我就赶了过去，没想到一踢开门，就看到你……”
林凌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哈哈哈，没办法，我虽然是警察，但是对付这种超自然生物，还是有待提高。”
“这仓库里的东西不简单，有人在仓库里设下了迷障，并且还设下了恶灵护卫，你以凡人之躯闯入其中，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侥幸。”
“嗯，我在仓库里找到了一些白色的粉末，不知道是不是用来制作红豆糯米饭团的。”林凌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密封袋。
在密封袋里，封存着一些白色的粉末。
“我刚把粉末装好的时候就遇到了那个小男孩……他是死掉的人吗？是鬼吗？”
“准确的说，是某种恶灵。”吴妄解释道，“它的实体是蠕虫，有人在蠕虫上下咒，用血蛊饲养，这条蠕虫才越长越大，并且借助某种煞气化形……我怀疑，这煞气就是阴神的煞气，陵川市之内，也就只有她有这本事。”
“原来如此，可以说那是阴神的小兵？”
“可以这么理解。”
“那么，我找到的这种粉末说不定可以成为很重要的证据。”林凌信心大增。
“也不一定，万一只是普通的面粉呢？”
“……”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不、不至于吧，面粉还需要小兵专门看守？”
“万一人家只是看门的，看到你闯进来，才跟进来了仓库呢？”
“……”
两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不管怎么样，既然找到了这东西，我还是带回去局里化验一下吧。”林凌挠了挠头，“我刚刚打开装这种粉末的袋子的时候，感觉这种粉末闻起来甜甜的，很奇怪的味道，有点像是……酒心巧克力，又有点像是伏特加的味道……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这是他们用来致幻的某种药物，让吃了这种红豆糯米饭团的人不断产生幻觉，更好被他们操控。”
“伏特加是什么？”
“是……一种俄罗斯的酒。”
“俄罗斯是什么？”此刻的吴妄就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学生，对修行之外的东西一窍不通，他好奇地在林凌身边坐下。
“是一个国家。”林凌耐心解释，“俄罗斯在我们国家的北部，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地方。”
“这样……”吴妄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等这些事情结束之后，道长可以出去旅游一下，看看我们祖国的大好河山……对了，不知道如果你出国的话，要不要办理护照？”
“护照是……”
“可以理解为一种通行证，办理了之后才能去别的国家。”
“为什么要办理这个？我直接御风而行，就能到我要到的地方。”
“哈哈，那是你，像我们这种的普通人，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坐飞机、坐轮船了，如果要出国，就必须办理护照。”
“看来，山下的世界和山上的世界还是有很多不同。”
“可以这么说吧。”林凌叹了口气，“其实我小时候也读过很多修仙小说，没想到有一天真的能见到修仙道士，但是道长你和我想象中的修仙之人差别倒是不小。”
“嗯？”
吴妄微微歪了歪脑袋，两缕松垮的墨发贴着颧骨拂起，月光恰好漫过他微挑的眉骨，将鼻梁的弧度勾成冷玉雕琢的模样，右眼角那颗浅淡的泪痣被月色浸得发暖，像落进寒潭的一点星火。
“我以为他们个个都和你师傅一样，一头白发，飞在云层之上。”
“那估计得等个五十年，我也差不多了。”
“调查清楚吴家村的事情，道长有下一个想做的事情吗？”
“暂时没有考虑过。”他抬手交叉环抱在胸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缠绕的五帝钱，铜钱碰撞的轻响里，整个人似融在水墨长卷中的留白，只余眉宇间三分道骨、七分被夜色揉碎的疏淡，“虽然顾老五已经落网，他已经死了，但是他背后的人还没有找出来，我现在只想调查清楚这些事情，为父母族人报仇。”
“那……沈聆呢？”
“什么？”
“你对她……有男女之情吗？”林凌眸色暗了暗，补充说道，“或者，我换个方式……如果我想在她高考结束后追求她的话，你会阻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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