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话题转得太过迅速，以至于她甚至无从得知，他是如何将话题带到了这一步。
“我就是觉得，太着急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乔也自己觉得有些好笑，或者，她自己也有些捉摸不透，到底这一次和上一次的差别在哪里。
如果系统能吱声点醒她也好。
“我等你......是因为，我当时有话想问你。”
“我就想问问，你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就那样对我了。”
他一挑眉，明知故问的样子：“哪样对你了？”
乔也的手在空中比划了一番：“就是又阴阳我又不理我又躲我的。”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么细致的描述会不会又让他误会自己过分在意他，刚打算补充一句，却直接被他一句话生生噎了回去。
“因为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长叹了一口气，语调很慢地同她解释，慢到仿佛他说的是一句多么难以理解的话那般。
乔也望着他没来由的忧郁神色，脑子里剖析着这句话。
她似懂非懂。
“不想要再为了维系这种关系痛苦。”
乔也望着他，微微有些诧异。从前她要他陪她做各种尝试的时候，他虽然总表现得很是嫌弃，但没有一次拒绝过她，更没有在她面前说过诸如觉得维系关系很痛苦这样的话。
不知道为什么，当下听见他这样说，她竟然觉得有一种意料之外的感觉。
原来他会觉得和自己保持这样的关系是一种痛苦、是一种煎熬。
她自己作为“受害者”之一，虽然觉得过麻烦，但偶尔也会觉得有些乐在其中。
一种没来由的失落感像是慢慢晕染开的液体，一点点在她的心上漫开。
她避开他的目光，面上依然表现得毫无波澜：“那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之前都是我在想办法，既然你觉得我让你做的事让你觉得是一种痛苦，那不如你来想办法好了。”
乔也越说语气越发激动起来，甚至字句里还夹带了一些不服气的火气。
她试图用这种火气去压抑住心底那跃跃欲试的火苗——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反正你比我聪明，你比我能干，你还能和那无所不能的系统对话，那不如你说说，怎么做，才能让这一切都结束。”
“如果不是你畏手畏脚的，一直害怕着被系统惩罚，所以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我们至于这么慢慢摸索吗？既然如此，那长痛不如短痛，有什么惩罚，我和你平分，我们趁早将这一切都结束好了。”
“你以为只有你讨厌这种生活吗？我告诉你，我比你更厌恶。因为——我本来生活好端端的，莫名其妙出现一个你。一切都乱了套。”
“一切都乱了套，都因为你。我比你更希望这一切都快点结束。”
毕竟她至少是言行一致，急迫找法子要解除他们的关系。
“结束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乔也将这一骨碌的话全部吐了出来，像子弹那般，一颗一颗地刺穿过季北洲。
她能注意到他脸上神情的变化。
平日里，他这个人总是表现得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是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乔也似乎觉察到他脸上的表情连着转了好几道弯。
到最后，她重新对上他的视线时，只觉得眼底掠过的一切复杂情绪，最终都凝结成了燃烧的火焰。
然而他似乎被这一番话刺得有些不知从何接话，只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笑。
笑里仿佛将话都说尽，说她蠢，说她莽撞，笑她不可理喻，也笑她迟钝。
“乔也，那我就告诉你好了。”
“既然你也早就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那么我就告诉你。”
“游戏结束的条件，就是要得到真实的爱。”
乔也一愣。
真实的......爱？
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乔也在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从没听过有谁用“真实”来形容“爱”。
爱是多么浪漫又伟大的词，它可以是真诚，可以是伪装，但什么叫真实？
他脱口而出的时候，脸上的气焰止不住地往外冒。
乔也忽然想起那时，她还能听见系统音的时候，它曾说过的一句话。
曾伴随着警铃没完没了响着的那句话。
说攻略对象超出了安全距离。
乔也那时候缠着季北洲要问明白到底是要她攻略他，还是他攻略她的时候，他只含糊说不能说。
不等乔也多问，下一秒，刚刚那个打算和她吵下去的人突然就消失不见。
之前他消失的时候，是关灯在黑暗里，然而这一次，乔也甚至都来不及反应，他就像是电视剧里安插的特效那般，一晃眼的功夫就凭空消失。
乔也低头，看见地上掉落的那个玩偶。
这一次，和往常一点也不一样。
这一次的玩偶，就像是方才季北洲真实□□的缩影，就连身上的西服都是按比例缩小的。
乔也圆睁眼蹲下身子来，她还没和季北洲掰扯清楚，他怎么就又变成了玩偶？
难道说，这就是他说的惩罚吗？
乔也捡起玩偶来，犹豫了几秒，还是心善地替他掸去了背后的灰尘。
也是这个瞬间，她发觉视野里的光线似乎更清楚了些，她回头朝门口看去，门外竟然恢复如常，挨着亮起了灯。
乔也有些惊喜，心里隐约有些预感，于是握着玩偶起身走到门口，手往门把手上一拧——甚至都不需要太用力，门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来。
乔也眨巴着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早已人去楼空的办公楼，一时间竟不知该不该高兴。
她其实不太情愿和季北洲分享喜悦，毕竟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里应该只有一个人在喜悦。
但，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她还是清了清嗓子，像往常那样在大脑里同季北洲对话。
“喂，季北洲，你看，刚刚的惩罚好像解除了。”
她将玩偶举起来正对着办公区环绕了一圈，甚至转身将玩偶凑到季北洲的办公室，让它凑到门锁的跟前，将门开开关关地给他又演示了一遍，确定这惩罚是真的解除了。
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另一种惩罚替代了这种惩罚。
但当乔也自认为语气足够友善，给的台阶足够多、足够低时，脑子里却并没有像往常那般收到什么回应。
空气凝滞了大概十来秒。
乔也以为，是季北洲不想搭理她，索性又试图喊了他的名字：“季北洲？”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奇怪。
乔也想起那羁绊，于是将玩偶放在距离自己这个位置最远的桌面上，想看看能不能用羁绊的警告逼他说话。
然而，无论她走得离那张桌子多远，脑子里都依然安静如常。
平静得仿佛那真的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普普通通的棉花娃娃——不会说话、不会思考、更没有什么羁绊。
乔也前前后后尝试了十来遍——从电梯口到卫生间，从食堂到办公室，甚至她为了试验距离，一个人搭乘夜晚的电梯上上下下好几次，试验到楼下的保安因为看了电梯监控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还拨打了写字楼的安全电话问她有没有事。
她足足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证明——她真的和季北洲失联了。
没有系统、没有声音、没有警报、也没有羁绊。
电话还没挂，电话里的保安一个劲儿地问：“您需要帮忙吗？您有没有事？”
乔也只是呆滞坐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季北洲就这么凭空消失了吗？
链接不了系统，她也无法兑换自己的心愿卡。
但她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临近十二点。整层写字楼静得可以拍鬼片。然而她此刻，却连恐惧和害怕的心思都没有。
她只想知道，季北洲去哪了。
她的掌心里还躺着那个人形玩偶，可爱、圆润的脸颊上只一根细细的线表达着它的情绪——就像是变成玩偶前，他最后在她面前的表情。
线的走势朝下，纵使再可爱，也只是个苦瓜脸。
保安劝她有事先回家，毕竟马上周末，她走了，他们也方便早离开。
乔也听完觉得不无道理，今晚她就算是在这儿坐上一整夜估计也想不出什么解决问题的法子。索性，她拖着饥肠辘辘又疲惫的身子回了家。
整晚，她都没睡太安稳。
半夜里，她做了个很短的梦。
梦里，她在上帝视角观察着她和季北洲。
季北洲面对面同她站着，黑着那张脸，语气里满是不忿，一个劲儿地问她：“你满意了？”
在那个虚幻朦胧的空间里，她看见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双手捧着脸，没哭，也没笑。
而空气里，一直回荡着那句“你满意了？”
“你满意了？”
凌晨四点，她从梦里惊醒，不知是不是夜里太过静谧无声，她仿佛听得见客厅的挂钟在滴答滴答地响着。
她往身侧低头一看，玩偶依然平放在床头柜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重新变回人形。
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胸口依然一起一伏着，还沉浸在方才梦里的压抑氛围里。
或许，世界上某个角落里，季北洲真是这样想着这句话的。
问她是不是满意了。
平静、毫无打扰的生活，就像是重新回到了最初——那个没有季北洲闯入的世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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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他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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