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林夕在药物的作用和极度疲惫下,终于沉沉睡去,不再被噩梦惊扰。
顾时韫和苏小悠轮流守在她床边,确保她不再出现状况。
破晓时分,天色蒙蒙亮,城市尚未完全苏醒,公寓里一片静谧。
顾时韫让几乎一夜未合眼的小悠去客房休息片刻,自己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就着晨光,再次梳理手头已有的资料和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青黑,但眼神依旧锐利如初,像一名在战前仔细检查武器装备的将军。
...
上午八点左右,林夕醒了。
她睁开眼,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天花板,恍惚了几秒,昨日的风暴和夜里的崩溃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让她心脏一阵紧缩。
但预想中的窒息感并没有那么强烈,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
她侧过头,看到顾时韫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卧室,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一本厚厚的植物学专著,温暖的晨光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合上书,走到床边,声音温和:
“醒了?感觉怎么样?”
林夕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顾时韫立刻递过一杯一直温着的温水。
她小口喝下,温水滋润了喉咙,也似乎温暖了冰冷的四肢百骸。
“好……好多了。”
她声音沙哑,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尽管深处还残留着惊悸的痕迹,
对不起,昨天……我失态了。”
“不需要道歉。”
顾时韫摇摇头,
“你只是承受了超出极限的压力。”
他看着她,
“现在,我们需要向前看。你准备好了吗?”
他的问题很直接,没有过多的温言软语,却奇异地给了林夕一种力量。
逃避和崩溃解决不了问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嗯。”
这时,小悠也揉着眼睛从客房出来了,看到林夕坐起身,精神状态明显好转,立刻扑过来给了她一个结实的拥抱:
“谢天谢地!你吓死我了!饿不饿?我去做点吃的!”
三人在一种略显沉重但目标明确的氛围中吃了顿简单的早餐。
饭后,顾时韫说:
“按照计划,我们今天去你父母家找早期的笔记。
小悠,麻烦你留在这里,一是照应,二是继续留意网上的动向,有任何新的情况立刻通知我们。”
小悠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交给我!你们快去快回!”
就在顾时韫和林夕准备出门的时候,林夕放在床头充电、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的手机,被小悠习惯性地开了机
——她想看看时间。
手机刚一启动,连上网络,立刻就疯狂地震动起来,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屏幕上瞬间被未接来电和短信通知填满。
林夕的脸色瞬间又白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握紧。
那些提示音像是一把把钥匙,又要强行打开她好不容易才关上的恐惧之门。
顾时韫立刻上前,打算再次将她的手机关机。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来电显示跳了出来
——屏幕上赫然闪烁着两个字:陈锋。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小悠的眼睛立刻瞪圆了,怒火几乎要喷出来:
“这个王八蛋!他还敢打电话来?”
顾时韫的动作也停住了,他看向林夕,眼神询问着她的意见。
这个电话,接还是不接?
林夕看着那个名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陈锋,这个她曾经爱过、信任过,最后却带给她最深重背叛的男人。
在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其目的不言而喻。
是猫哭耗子的假慈悲?还是来看笑话?
抑或是……
想来探听虚实,准备下一步的行动?
恐惧、厌恶、愤怒……
种种情绪在她心中翻腾。
但这一次,她没有像昨天那样被情绪吞没。
她想起了顾时韫的坚定,想起了小悠的守护,也想起了自己昨夜在崩溃边缘时的无助。她不能再退缩了。
她深吸一口气,对顾时韫和小悠说:
“我接。听听他想说什么。”
顾时韫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支持和鼓励。
小悠则一脸紧张和不赞同,但还是把手机递给了林夕,并下意识地按下了录音键——这是她作为博主养成的习惯,关键时刻留证据。
林夕接过手机,手指微微颤抖,但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并按了免提。
“喂?”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冷漠。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随即传来陈锋那副她曾经觉得很有磁性、如今却只感虚伪的嗓音,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关切和沉重:
“林夕?你……终于接电话了。我打了好多个,一直关机,我很担心你。”
林夕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是这种套路。
她冷冷地回应:
“有事吗?”
陈锋似乎被她的冷淡噎了一下,但很快又调整好语气,听起来更加“真诚”了:
“林夕,我看到网上的那些东西了。
说真的,我很震惊,也很……痛心。
怎么会闹成这样?”
林夕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听着。顾时韫和小悠也屏息凝神。
陈锋叹了口气,继续用那种“知心老友”的口吻说: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很难受,压力很大。
那些网友说话太难听了,还有合作方……
唉,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跟红顶白,一出事就急着撇清关系。”
他仿佛在给林夕消化这些话的时间,然后话锋微妙一转:
“不过林夕,说句可能你不爱听的话,这事……你也不能全怪别人误会。
你那个‘超忆症’,本来就是一把双刃剑。以前我就提醒过你,太过依赖这种‘能力’,容易引人侧目,也容易让自己陷入这种说不清的境地。”
来了。
开始把责任往她身上引,暗示是她的“病”导致了这一切。
小悠在一旁气得直瞪眼,恨不得抢过电话骂回去。顾时韫的眼神则彻底冷了下来,如同结冰的湖面。
林夕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冷静:
“所以,你想说什么?”
陈锋的声音变得更加“推心置腹”:
“林夕,我们毕竟曾经在一起过,我还是希望你好。
现在这种情况,硬扛着不是办法。
舆论这东西,有时候你越解释,别人越觉得你心虚。
而且,你那个教授男朋友……顾时韫是吧?
他自身难保,听说学院也给他很大压力,他还能护着你多久?”
他开始挑拨离间,同时施加心理压力。
“要我说,”
陈锋压低了声音,仿佛在传授什么锦囊妙计,
“你不如暂时低调一点,先离开漩涡中心。
那个项目,退出也好。
等风头过去了,我再想办法帮你找找资源,以你的能力,东山再起不是问题。
何必现在跟整个舆论硬碰硬呢?
吃亏的是你自己啊。”
他这番话说得冠冕堂皇,看似处处为林夕着想,实则每一个字都在暗示她放弃抵抗,承认失败,接受他的“安排”。
如果林夕还是以前那个容易被他话语影响的林夕,或许真的会被他说动。
但现在的林夕,经历了昨夜的崩溃与重生,身边站着真正支持她的人,清晰地看穿了陈锋包裹在“安慰”糖衣下的毒药。
她没有愤怒地反驳,也没有软弱地哭泣,只是用一种异常平静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语气反问:
“陈锋,你打这个电话,是真的担心我,还是担心……我如果反击,会不小心把你供出来?”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连呼吸声都仿佛消失了。
几秒钟后,陈锋干笑了两声,语气明显有些不自然了:
“林夕,你……你这是什么话?
我供出什么?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是真心为你好……”
“为我好?”
林夕打断他,声音依旧平静,却像冰冷的刀锋,
“为我好,就是在我最艰难的时候,向八卦账号爆料,买水军抹黑我,暗示我抄袭,诋毁我和顾时韫的关系?”
“你胡说八道什么!”
陈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明显的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林夕,你是不是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我好心好意来安慰你,你居然反咬一口?真是狗咬吕洞宾!”
他的反应,几乎等于不打自招。
那种被戳穿后的气急败坏,印证了林夕和小悠他们的猜测。
“是不是幻觉,你心里最清楚。”
林夕的语气冷了下来,
“陈锋,我以前是瞎了眼,没看清你的真面目。
但这一次,你不会得逞的。
我没有抄袭,我和顾时韫的合作堂堂正正。
你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毁了我,那就试试看。”
她说完,不等陈锋再有任何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将这个号码拖入了黑名单。
客厅里一片寂静。
小悠第一个跳起来,激动地抱住林夕:
“夕夕!你太帅了!怼得漂亮!
你看他那狗急跳墙的样子,肯定就是他干的!”
顾时韫看着林夕,眼中也流露出赞许和一丝意外。
他没想到林夕能如此冷静、犀利地直面陈锋,并且一击命中要害。
这次的崩溃,似乎让她在痛苦中淬炼出了更坚韧的力量。
林夕放下手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胸中块垒消解了大半。
刚才那通电话,与其说是陈锋对她的试探,不如说是她对自己的考验。
她通过了。
她不再是被动承受伤害的弱者,她有了反击的勇气和力量。
“他慌了。”
顾时韫冷静地分析道,
“你的直接质问打乱了他的步骤。
这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他很可能还会有后续动作,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林夕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坚定:
“我们去我父母家吧。尽快找到证据。”
陈锋这通看似“安慰”、实为威胁和试探的电话,非但没有击垮林夕,反而像一剂猛药,彻底激发了她抗争的意志。
风暴依旧猛烈,但船上的舵手,已经握紧了方向盘,准备迎风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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