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就执行抹杀吧”如同惊雷,在南晚凝的脑海中炸开,余波震荡着她的每一寸意识。随之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剧痛或虚无,而是一种极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系统没有立刻回应。
那股寄生在她意识深处的冰冷存在,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玉石俱焚的决绝震慑住了,陷入了某种超高速的、非人的运算与评估之中。没有声音,没有电流,只有一种无形的、如同深海般沉重粘稠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试图碾碎她的意志,让她屈服,让她收回那“大逆不道”的宣言。
这是一种意志的较量,远比□□的折磨更为凶险。
南晚凝紧咬着下唇,舌尖甚至尝到了清晰的腥甜味,她用这尖锐的疼痛来维持着极致的清醒与坚定。她不能退。一旦在此刻退缩,她将彻底沦为系统操纵的傀儡,失去所有探寻真相、保护家人的可能,甚至可能亲手将晚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冷汗从她的额角滑落,浸湿了鬓发,后背的衣衫也紧紧贴在了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冰凉的黏腻感。她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精神的极度紧绷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睁开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从未有过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到令人绝望的一个世纪,那股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退潮般,缓缓地、极其不情愿地开始消散。
“逻辑重构。检测到宿主存在重度认知障碍及非理性情感依赖,已严重偏离最优任务路径。”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恢复了那种绝对的冰冷,但其中似乎少了一丝之前的“权威”,多了一种更为审慎的、近乎权衡利弊后的妥协意味。“基于任务优先原则及当前能量效率最优考量,暂缓执行灵魂抹杀程序。”
它退让了!
南晚凝心中猛地一松,那口一直憋着的气终于吐了出来,整个人几乎虚脱,背后的冷汗瞬间变得冰凉。她赌赢了第一步!系统果然不能,或者说不愿,轻易放弃她这个“宿主”!这本身,就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系统需要她!
“但警告:”系统的语调陡然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若宿主后续任何行为被判定为严重危害核心任务执行或导致世界线崩溃风险激增,将立即启动强制清除措施,无二次警告,无协商余地。”
“【初露锋芒】后续任务链暂缓发布。宿主需在此期间进行强制性状态调整,消除认知污染与逻辑谬误。”系统继续以毫无波澜的语调宣布,仿佛在宣读一份既定的判决书,“系统将进入低功耗监测模式,非紧急情况或宿主主动请求,不予主动交互。”
话音刚落,南晚凝便清晰地感觉到,脑海中那种时刻被“注视”着的、如同附骨之疽的黏腻感减轻了许多。虽然她知道那东西仍在,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但至少,她为自己赢得了一丝宝贵的、相对自由的“调查窗口”。
她挣扎着,用发软的手臂支撑起虚脱的身体,缓缓站起身。双腿因长时间的紧绷和精神冲击而不住颤抖。她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冰凉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划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刺痛,却也让她愈发清醒。
系统回避了关于“疤痕”和“规则排斥”的核心问题,只是粗暴地将她定义为“认知障碍”。这本身就是一种心虚和无力解释的表现!
它称南晚意为“不稳定因素”,其存在会导致“规则排斥”和世界崩溃。可它自己,这个来历不明、强制绑定、以“拨乱反正”为名却漏洞百出的系统,难道就是什么值得信赖的“正义”吗?
南晚凝的眸光在烛火映照下,逐渐变得锐利如刀。她不能再被动地接受系统的任务和信息,被它牵着鼻子走。她必须主动出击,用自己的眼睛,自己的方式,去调查,去印证。
调查方向一:南晚意手腕上的疤痕。那绝非寻常!必定有其来源。宫中档案、太医记录、甚至是凤仪宫内可能知情的老宫人……都是潜在的突破口。但这需要时机和手段,急不得,且风险极高。
调查方向二:系统本身。这个所谓的“剧情维护系统”,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的最终目的真的只是它宣称的那样吗?它提到的“规则排斥”和“清理机制”究竟是什么?这些信息,或许能从它发布任务的逻辑、它对某些事件的矛盾反应中窥见一二。
调查方向三:……她自己。系统选择她作为宿主,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她强烈的灵魂波动和求生欲吗?还是……有别的、她不知道的缘由?
思路逐渐清晰,但每一条都布满荆棘,通往未知的黑暗。
接下来的几日,南晚凝表现得异常“安分”。她每日按时给父母请安,在房中看书习字,偶尔在府中花园散步,神情温婉平静,仿佛百花宴上的风波与之后的挣扎都未曾发生。她甚至在一次陪母亲说话时,状似无意地提起:“那日宫中见娘娘,气色似乎比在家中时还好些,女儿也就放心了。只是依稀瞧见娘娘手腕似有些发红,可是宫中用了什么新的香膏?若是好用,女儿也想试试。”她刻意模糊了疤痕的形状,只以“发红”轻描淡写地试探。
靖安侯夫人不疑有他,只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是吗?我倒未曾注意。想来是宫中御制的东西格外养人罢。你若是喜欢,下次娘进宫时帮你问问。”
看来母亲对此毫不知情。这条线,在宫外恐怕难有进展。
与此同时,南晚凝开始有意识地、反复“回顾”与系统的每一次交互。她发现,系统在发布任务时,总是强调“拨乱反正”、“清除异常”,但对于何为“正”、何为“异常”的定义却极其模糊僵化,仿佛套用着一个固定的、不容置疑的模板。它似乎非常忌惮“剧情”的大幅度偏离,但对于一些细微的变化,只要不触及“清除南晚意”这个核心,却又显得有些“迟钝”和“宽容”。
比如,她这几日“安分守己”,没有按照它预期的“状态调整”后积极寻求新任务,系统除了最初那条警告外,并未有进一步的表示或惩罚。这似乎暗示,只要她不做出直接、明显地违背核心任务的行为,一些非关键性的“消极怠工”尚在它的容忍范围内。
这一个小小的发现,让她心中稍定,也给了她更大的、在夹缝中周旋的操作空间。
这日深夜,万籁俱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遥远的梆子响。
南晚凝屏息凝神,尝试着在脑海中主动“呼唤”系统。她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或质疑,只是如同老僧入定般,将自己的意识高度集中,摒弃所有杂念,去细细“感知”那股寄生力量的存在,试图捕捉任何一丝可能泄露的信息。
起初,依旧是一片混沌的、熟悉的冰冷。但当她持续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那深处时,她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并非系统提示音的“杂讯”。
那像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极其遥远之处的、充满饥渴的嗡鸣,又夹杂着一些无法理解的、破碎的、扭曲的符号光影。在这些混乱的杂讯深处,她感受到了一种……与她所知任何人类情感都截然不同的、纯粹的、原始的“饥饿感”与强烈的“吞噬”**。
这感觉邪恶而冰冷,转瞬即逝,当她想要凝聚精神进一步探究时,脑海深处立刻传来了系统冰冷而尖锐的警告,带着一种被触及底线的恼怒:
“检测到宿主进行非授权深层意识探查行为!警告:此行为极度危险,可能导致不可逆精神损伤及核心协议冲突!立即停止!”
南晚凝立刻停止了探查,心中却掀起了比之前更加猛烈的惊涛骇浪。
那瞬间感知到的“饥饿”与“吞噬”**,绝非什么“维护剧情”的正派系统该有的气息!那更像是一种……以世界、以灵魂为食的、贪婪而残忍的掠食者!
难道,所谓的“剧情维护”和“清除外来者”,都只是它精心编织的、冠冕堂皇的幌子?系统的真正目的,是吞噬像晚意那样,因为“觉醒”或“异常”而变得“美味”而强大的灵魂?而自己这个宿主,不过是它用来定位、削弱乃至最终将“猎物”送入其口中的工具?
这个推测让她遍体生寒,如坠冰窟。
如果真是这样,那前世的悲剧,根本不是什么“外来者”导致的剧情崩溃,而是这个名为“系统”的掠食者,为了饱餐一顿而精心策划的、冰冷残酷的屠杀!
她必须找到证据!必须找到能与晚意沟通,并印证这个可怕猜想的方法!否则,她们姐妹二人,乃至整个南家,都将再次成为这无形恶魔的盘中餐!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叩叩”声,打断了她翻涌的思绪。
南晚凝心中一凛,这么晚了,会是谁?她悄无声息地移到窗边,透过细微的缝隙向外望去。
清冷的月光下,只见一个穿着不起眼内监服饰、身形瘦小灵活的人影,如同鬼魅般闪过,飞快地将一个小巧的、用普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塞进了窗棂下方一个极其隐蔽的缝隙里,随即头也不回,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不见,整个过程不过瞬息之间。
南晚凝心中一动,强压下立刻去取的冲动。她谨慎地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再无任何动静,连一丝呼吸声都听不到后,才如同猫儿一般,悄无声息地轻轻打开窗户,探出手,取出了那样带着夜露微凉的东西。
油布包裹入手微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冷梅香气。她回到灯下,就着摇曳的烛火,小心翼翼地、一层层地打开油布。
里面并非她想象中的金银珠宝或是密信,而是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看似再普通不过的陈旧线装手札。以及,一枚眼熟的、以特殊手法编织的、颜色已经有些褪色泛旧、却依旧能看出原本鲜艳色彩的五彩丝绦。
南晚凝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那枚丝绦……是她及笄那年,晚意熬了好几个晚上,偷偷跟着老嬷嬷学的,笨拙又认真地编好送给她的,她们一人一条,晚意当时拉着她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说,见此丝绦,如见其人,永不相忘。
而这本手札……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指尖,翻开了第一页。
上面的字迹清秀工整,却在那工整之下,隐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压抑着巨大痛苦的锋锐,与她记忆中妹妹的笔迹有**分相似,却又更显沉稳力道,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沉淀。
页首,只有一行字,墨迹深重,仿佛倾注了书写者所有的心血与期盼:
「阿姐,若见此事,望君信我。迷局已布,望君同破。」
落款处,并非“南晚意”,也不是任何称谓,而是一个墨迹格外深重、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与情感写下的字——
「凝」。
之前剧情太拖沓了,重新修改了,希望大家能喜欢[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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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孤注一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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