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朱老师回了消息,你为什么看上去心情还是不大好?”沈天佑瘫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像个死人般毫无生气,从早上上班后他这副样子持续了一个小时,仿佛深受失恋打击的怨男,黎成实在看不过去。
他收起汇报工作的平板,又打量了沈天佑几眼,小心问道:“老板,您不会因为要与朱老师解除协议而难受吧?”
一语毕,沈天佑终于有了反应,“古井无波”的眼珠转了转,转到黎成的方向,眼皮耷拉,问:“你说什么?”
黎成抱住平板的手臂收紧,吞了吞口水,心一横,朗声说道:“我说,您该不会喜欢朱老师吧?”
沈天佑起初没有反应,仿佛在努力消化这个信息,半晌,他突然暴跳如雷,“我喜欢她?我凭什么喜欢她?就她,既不温柔也不漂亮,除了一身蛮力,我会喜欢她?差点让我断子绝孙,我会喜欢她?我喜欢狗也不会喜欢她!”
巨大的反应令黎成吓了一跳,他恍恍惚惚道:“不是,老板,我随便问问而已,您别动怒,气坏身子不好。”
“随便问问?这种严肃又神圣的问题能随便问问?黎成,我看我是最近对你太好,让你越发放肆无理,到底我是你特助还是你是我特助。”
不是,他就是问他是否喜欢朱老师,他就上纲上线将人训了一通。
“老板,当然是我是特助,您消消气。”黎成摆摆手,试图安抚,在沈天佑继续瘫回沙发恢复到先前的状态时,他默默退出办公室,带好门,将这个暴躁的狮子锁在里面,免得再祸害其他同事。
沈天佑瘫倒,将黎成的问答再心底过了一遍,不可能,他不可能喜欢朱亦非,他不高兴的原因是解除了协议,没机会折磨朱亦非了。
其实那日下午他的腿根就不疼了,没有她说得那么严重。后来左想想又想想,觉得还是早日解除协议为好,万一哪天拆穿了,不是撞个下巴踢个腿根这么简单。
想到这沈天佑烦躁不堪,恨自己没用,怎么怕朱亦非怕成这样,从小到大他就没怕过谁,竟然会怕一个女人?到底是怕被她揍还是别的,他不知道。
为了解决烦恼,他决定出门散心,无意中来到蓝大,无语的是,逛到操场,一眼看到朱亦非在给学生们上课,呵,她倒是精气神十足,没有一丝烦恼。
刹那间,他心想,就算解除协议也不能是他主动提出,他堂堂精诚资本的老板,解聘一个保镖还得他去找她,不可能,得是她主动找过来,她求他,他再找个机会给她设点阻,报那日一踢之仇。
于是,他卖了个关子,迫使朱亦非急不可耐的找他。现在,她应该在来的路上,他得再演练一遍几日来反复演练多次的话头,绝不能轻易放过她。
然而,就在他泡了一壶茶,踱到落地窗前细细品尝时,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朱亦非在精诚资本大楼的对面下了出租车,如往常一样,等绿灯亮了后再穿过人行道,去到对面的精诚资本写字楼。
流畅的外立面线条和巨大的落地窗,现代化的写字楼在艳阳下熠熠生辉,朱亦非焦急的等在斑马线外。沈天佑发给她的截图提到张父的肾源有了眉目,具体情况不明,不排除沈天佑吊她胃口,她必须亲自问个清楚。
今天她穿了一套黄色休闲运动服,在人群中像棵黄色的牡丹花耀眼,眼前车流如织,两边的行人候在沥青路旁,就在这时,人群中一个小朋友蓦地脱离了妈妈的手,窜进了车流中。
霎时惊叫声四起,眼看一辆急速行驶的面包车冲向孩子,朱亦非足踏八卦步凌空跃起三米,如一阵疾风跃上离自己最近的汽车车顶,然后用她的轻蝉功跨过另一辆车的车顶,最后翻身跳下,双手拎起孩子,一个敏捷的螺旋转身,抱起孩子停在了马路中间。
“砰、砰、砰!”面包车来了个急刹车,后面几辆车追尾,发生连环撞,其中一辆黑色小汽车在追尾时车身发生偏移,与右边反向行驶的一辆小型货车对撞,又是“砰、砰、砰”的几声,右边的车辆也陆续追尾。
也就是这个时候,满载钢材的小型货车上成捆钢筋如银色巨蟒倾泻而出。
其中的一根巨蟒恰好不偏不倚的插进了朱亦非的左腹。
她来不及躲避,撕心裂肺的痛从腹部袭来,她怀抱孩子,稍稍低头,清晰看见刺穿腹部的钢筋那里,鲜血汩汩流出,将黄色的运动衣染成了红色。
朱亦非的面色立刻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耳畔是嘈杂的声音,有呼救声,有尖叫声,还有一个声音似乎从对面的大楼而来,唤着“朱亦非”。
在她倒下的那一刻,手中的孩子被人抱走,有人扶住了她,血流不止,溅了一地。
沈天佑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到了下车的朱亦非,本来他是摆着一副居高临下藐视她的态度的,目睹朱亦非乍然窜进车流救孩子,他骂了一句“多管闲事”便下了楼。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当他迈出写字楼一楼大厅的门,看到的是躺在血泊里的朱亦非。
他立时全身血液凝固,僵在了原地。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朱亦非会奄奄一息倒在他的面前。在他眼前,朱亦非是女战神,是女英雄,是无所不能可以逢凶化吉的能人,哪怕舍身钻入车流救人,也会用她超凡的武艺化险为夷。
“朱亦非!”他用尽全力咆哮,却无法换来那个生龙活虎的朱亦非。
“快叫救护车!”他冲着赶来的交警嘶吼,双腿软得一塌糊糊,手指悬在她鲜血淋漓的腹部不敢触碰,却抖得不像话。这个万事不过心吊儿郎当惯了的男人,此刻发疯了般试图唤醒她。
“朱亦非,别睡,别闭眼!”
朱亦非脑袋昏昏沉沉,全身无力的躺在沈天佑的怀里,耳畔沈天佑的声音最大,大少爷要求她别睡,他不像从前拽得不得了,满眼的恐惧、慌张,可是她好想睡啊。
“沈天佑,肾源到底找到了吗?”
“别说了,朱亦非,求你别说!”眼泪从眼眶滑落,沈天佑哽咽道:“咱们解除协议,我不再逼你,只要你好好的。”
腹部的伤处传来肌肉痉挛,朱亦非感觉脑袋愈发沉了,她勉强扯出一个非常浅的笑容,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沈天佑,你又耍我!”然后闭上了眼睛。
沈天佑登时慌了,巨大的恐慌如海啸席卷着他,他声嘶力竭吼道:“朱亦非!你敢闭眼试试!你闭眼我就让张雯雯的父亲给你陪葬!”
然而朱亦非听不见他这句威胁,除了微微起伏的胸脯,与死去无异。
“救护车,黎成,去叫沈氏医院的救护车!”
*
夜深人静,vip病房内安静得针落可闻。
沈天佑盯着病床上昏迷三天的人,一言不发。
黎成轻轻推开房门,尽量将脚步声放到最低,他将食盒推至沈天佑面前,轻声说道:“老板,您吃点吧,一天没吃东西了。”
沈天佑摇摇头。
“老板,您还是吃点吧,吃了才有力气照顾朱老师。”
沈天佑依然摇头,“我不饿,你吃吧!”
黎成没撤,焦急万分,就差将沈天佑的头按进食盒里,“老板,你好几天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饭,再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拖垮的啊!”
沈天佑无动于衷,黎成无法,拖过来一张椅子陪同他坐下。
良久,沈天佑低沉的声音在这个不安的深夜里呢喃:“黎成,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他突如其来的一问,黎成一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送命题他磕磕巴巴半天也没答出来,倒是沈天佑自问自答道:“我是。”
“她健健康康站在我面前时,我老想着捉弄她,报复她,可是当我眼睁睁看着她在我面前倒下去时,我只想扇自己一巴掌,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呢?为什么非要与她较劲。从一开始是我招惹她在先,她误会我理所应当,如果我不纠缠她,就不会有那所谓的协议,如果我不好面子,要求她赶来公司,她就不会遇上车祸。”
沈天佑的忏悔像刀尖刮在黎成的心,生疼。他与朱老师认识的时间和老板一样长,亲眼目睹两人似一对欢喜冤家打打闹闹至今,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两人相识何尝不是天注定的缘分。
“老板,您别自责,这不是您的错,谁都无法预料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
“怎么不是我的错,我大错特错。”
“老板……”黎成想起那日朱老师被送进来时,老板的癫狂令他心有余悸。他将凡是能调动的国内外名医调到沈氏医院,当即放下狠话,若治不好朱老师,让他们这辈子无法在蓝城混。
“黎成,我是喜欢上她了!”
“啊?”猝不及防的袒露心声,黎成又是一愣,老板终于承认喜欢朱老师了,这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可惜的是,朱老师不能亲耳听到。
“可是,等我发现,好似晚了!”
“老板,不晚,不晚。”黎成慌慌张张的安抚,生怕一句话不妥,这人钻进牛角尖,“朱老师吉人自有天相,她舍己救人,是顶顶好的人,她会好起来的,等她痊愈,您可以告诉她您的心意。”
“是吗?”沈天佑泄气般垂下头,双手撑住脑袋,声音暗哑:“但愿如此。”
两人没再说话,一起守了一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