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张的加班周期终于过去,项目顺利交付,麦秋禾还意外得到了主管王姐的表扬,心情大好。看着窗外阳光明媚,她决定犒劳一下自己,也顺便……带某个“土包子”神兽去见见世面。
“云貅,晚上别做饭了,我们出去吃。”麦秋禾对着正在阳台给那盆挪了位置的绿萝精确浇灌用量以滴计算的云貅宣布。
云貅放下那个用矿泉水瓶改装的、瓶盖上扎了眼儿的简易喷壶,转过身,脸上带着警惕:“出去吃?何处?耗费几何?”省钱三连问脱口而出。
麦秋禾早就料到他会是这种反应,笑眯眯地说:“放心,我请客!庆祝我工作顺利完成。带你去个好地方,体验一下现代美食的魅力。”她特意强调“我请客”,以免触动他敏感的“资财”神经。
云貅的眉头并没有松开:“汝之资财,亦需珍惜。庆祝未必需要额外耗费。”
“哎呀,人生得意须尽欢嘛!”麦秋禾走过去,推着他往屋里走,“快去换衣服……哦不对,你也没衣服可换。那就整理一下你这身‘本相衣着’,我们出发!”
麦秋禾选的是市中心一家口碑不错的西餐厅,环境优雅,格调很高。她想着云貅既然对“柴火铁锅”煮饭的香气念念不忘,说不定会对这种精致烹调感兴趣。
走进餐厅,柔和的灯光、舒缓的音乐、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以及穿着得体的客人们,立刻营造出一种与家常小馆截然不同的氛围。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将他们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云貅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衫,但他出众的容貌和独特的气质,在这种环境中反而不再显得突兀,甚至有种奇异的和谐感,引得不少客人侧目。麦秋禾心里小小地得意了一下。
落座后,服务生递上精美的菜单。麦秋禾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和一杯果汁,然后把菜单递给云貅:“你看看想吃什么?”
云貅接过那本厚重、带着皮质封面的菜单,并没有翻开,而是先掂量了一下重量,又摸了摸材质,评价道:“包装过于奢华,此等成本,最终必转嫁于食客。”
麦秋禾:“……你先看看里面。”
云貅这才翻开菜单。当他看到那些配着诱人图片、但价格不菲的菜品时,眉头越皱越紧。他指着一道标价288元的牛排,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此一块肉食,竟需如此多……数字?在超市可购多少米面肉菜?”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就餐环境里,还是引来了邻桌客人的注意。麦秋禾赶紧压低声音:“这里是餐厅,价格包含了环境、服务、厨师的技艺等等。不一样的。”
“环境与服务,皆属虚妄,果腹才是根本。”云貅摇头,合上菜单,显然对这里的“性价比”极度不满。
麦秋禾正想再劝,只见云貅做了一个让她目瞪口呆的动作——他神色自若地从他那宽大的袖袍里(天知道他的袖子到底有多大容量),掏出了两个用干净油纸包着的、看起来十分扎实的白面馒头!接着,又像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小小的密封袋,里面装着一些色泽诱人的酱黄瓜条!
“吾已备好餐食。”云貅将馒头和咸菜放在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上,那画面简直违和到极点,“此等场所物价虚高,华而不实,不如馒头实在。”说着,他掰开一个馒头,夹上几根咸菜,旁若无人地吃了起来。动作依旧优雅,咀嚼依旧无声,但内容物与周围环境形成了毁灭性的反差。
麦秋禾瞬间石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混杂着惊讶、好奇、鄙夷和看好戏的目光。甚至有人偷偷举起了手机!
服务生也愣在了原地,脸上的职业笑容都僵硬了,大概从业以来从未见过在高级西餐厅自带馒头咸菜的客人。
“云、云貅!你干什么!快收起来!”麦秋禾恨不得扑过去把那些东西抢过来塞回他袖子里,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云貅不解地看了她一眼,咽下口中的食物,平静地说:“为何要收?此乃吾之餐食,干净卫生,且成本极低。汝若觉得不妥,亦可尝之,吾可分汝半个馒头。”他还真的大方地把另一个馒头往麦秋禾这边推了推。
麦秋禾看着那个白胖的馒头,再看看周围那些精致的餐盘和窃窃私语的客人,简直欲哭无泪。她终于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社会性死亡”。
“我不吃!你……你也别吃了!算我求你了!”麦秋禾双手合十,几乎要作揖了。
这时,餐厅经理闻讯赶来,是个四十岁左右、穿着得体西装的男士。他看到桌上的馒头咸菜,眼角也抽搐了一下,但职业素养让他保持了礼貌。
“这位先生,女士,抱歉打扰一下。我们餐厅有规定,不允许外带食品……”经理尽量委婉地说。
云貅抬起头,看着经理,眼神清澈而坦然:“此规定不合理。吾自带餐食,并未占用贵店食材,亦未要求烹饪服务,为何不可?况且,吾同伴在此消费,吾坐于此,并未驱赶,已是宽容。”
经理被这番理直气壮的理论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麦秋禾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对不起对不起!经理,他……他不太懂这边的规矩。我们马上收起来!我点餐!点双人份的!”她一边道歉,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馒头咸菜包好,塞进自己的大包里,然后狠狠地瞪了云貅一眼。
云貅看着被收走的馒头,脸上露出一丝惋惜,但没再说什么。
这顿饭,麦秋禾吃得如同嚼蜡。尽管后来的牛排确实美味,但她全程都感觉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结束逃离。而云貅,在麦秋禾的强烈要求兼威胁下,勉强尝了尝牛排,评价是“火候尚可,然香料过重,掩盖本味,且价格荒谬”,然后就不再动刀叉,只是安静地喝着白水,看着窗外,仿佛在为自己那两个被浪费的馒头默哀。
结账时,看着那张数额不小的账单,麦秋禾的心在滴血。而云貅在一旁适时地补刀:“吾早说过,此地耗费不菲。若食馒头,成本不足十分之一。”
麦秋禾:“……”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带这只貔貅来任何像样的餐厅了!
为了挽回一点心情,或者说为了让自己这“冤枉钱”花得值一点,麦秋禾决定去看场电影。最近正好有一部她期待已久的大片上映。
吸取了餐厅的教训,在去电影院的路上,麦秋禾对云貅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观影须知”教育,核心思想就是:多看少问,别乱动,尤其不能捡东西!
云貅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电影院的气氛比餐厅要轻松许多,人头攒动,熙熙攘攘。麦秋禾买了票,又去买爆米花和饮料。云貅看着那一大桶爆米花和杯装可乐,再次对价格提出了质疑,被麦秋禾以“这是看电影的仪式感”强行镇压。
进入影厅,找到位置坐下。灯光暗下,巨幕亮起,震撼的音效环绕四周。云貅第一次体验这种视听盛宴,明显被吸引住了,坐姿都比平时更挺直了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麦秋禾悄悄松了口气,看来电影能镇住他。她安心地开始享受电影和爆米花。
影片过半,剧情进入**。麦秋禾正看得入神,忽然感觉身边的人动了。她扭头一看,云貅不知何时离开了座位,正弯着腰,在昏暗的光线下,小心翼翼地捡起前排观众离开时遗落在座位下的一个空饮料瓶!
麦秋禾的脑袋“嗡”的一声,差点当场晕过去。她一把拉住云貅的胳膊,压低声音急道:“你干什么!快放下!”
云貅拿着那个空可乐瓶,一脸理所当然:“此瓶完好,乃可回收之物,置于此地,最终必被当作垃圾弃置,实属浪费。吾记得小区门口有回收机器,此瓶可换得几分钱。”
“几分钱!为了几分钱你在电影院里捡垃圾?!”麦秋禾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快扔了!不对,放回原地!”
“为何要放回?无主之物,见之即收,此乃天经地义。”云貅不肯松手,还仔细地把瓶子压扁,准备收进他那神奇的袖子里。
他们的动静虽然不大,但在安静的影厅里还是引起了旁边观众的注意。有人不满地“嘘”了一声。
就在这时,一个拿着手电筒的工作人员循声走了过来。“先生,女士,请问有什么问题吗?”工作人员看到云貅手里的空瓶子,愣了一下。
麦秋禾赶紧站起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他……他看错了,以为是我们的瓶子。我们马上处理好!”她一边说,一边使劲想从云貅手里把瓶子夺过来。
云貅却握得很紧,还对工作人员说:“此瓶乃他人遗弃,吾捡之,有何不妥?留在贵地,亦是增加尔等清扫负担。”
工作人员大概也没见过这么“讲道理”的捡瓶子行为,一时语塞,只好说:“先生,影厅内请不要随意走动和捡拾物品,以免影响其他观众。这个瓶子……您要是想要,就……就拿走吧,但请先回座位好吗?”
最终,在麦秋禾杀人般的目光和工作人员的注视下,云貅才不情不愿地拿着那个压扁的饮料瓶回到了座位。整个后半场电影,麦秋禾完全没了心思,只觉得如芒在背。而云貅,则把瓶子放在脚边,继续专注地看电影,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从未发生。
电影散场,灯光亮起。麦秋禾几乎是拖着云貅逃离了影厅。一出影院门,她就爆发了:“云貅!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公共场合!要注意形象!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丢人?!”
云貅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麦秋禾,脸上带着不解:“吾并未行偷抢之事,捡拾无主废弃之物,变废为宝,何错之有?为何要觉丢人?”
“这不是对错的问题!这是……这是社交礼仪!是常识!”麦秋禾觉得自己快要词穷了。
“常识?”云貅微微偏头,“浪费资财是为常识?视可回收之物如敝履是为常识?吾不解。”
麦秋禾看着他清澈而困惑的眼神,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意识到,她和云貅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几千年的时光,更是一套完全不同的价值体系和行为准则。对他来说,节约资源、聚敛财物是刻在骨子里的天性,是至高无上的“道”。而世俗的眼光、所谓的面子,在他眼中可能毫无意义。
她叹了口气,怒火渐渐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是无奈,也有点……心疼?心疼他这个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异类”。
“算了……”麦秋禾摆摆手,疲惫地说,“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沉默。云貅默默地将那个压扁的饮料瓶放进了小区门口的回收机,听着机器吐出几个硬币的清脆声响,他小心翼翼地将硬币收进小布包,脸上露出一丝满足。
麦秋禾看着他的侧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他明明拥有令人艳羡的容颜和神秘的能力,却执着于几分几毛的收益,活得简单又……纯粹。
到家后,麦秋禾瘫在沙发上,感觉比加几天班还累。云貅则像往常一样,开始巡视家中,检查水电,然后将今晚“收获”的硬币和那个空瓶子换来的几毛钱,郑重地加入他的“私库”。
做完这一切,他走到沙发边,看着无精打采的麦秋禾,沉默了片刻,突然开口:“今日……让汝破费了。那餐食与影票,耗费颇巨。”
麦秋禾有些意外地抬起头,这是云貅第一次主动承认她“破费”了。
云貅避开她的目光,看着窗外,语气有些别扭:“虽……虽不经济,但……那影像故事,尚可一观。”
说完,他便转身走向阳台,开始了每晚的打坐。
麦秋禾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回味着他那句别别扭扭的话。他这是在……为今天的事情感到一丝歉意?还是在肯定电影的价值?
虽然过程无比尴尬和糟心,但最终,这只貔貅似乎也并非完全无动于衷。麦秋禾心里那点郁闷,忽然就消散了不少。
她想,或许下次“见世面”,应该选个更……接地气的地方?比如,逛免费的公园?或者,去看广场舞?
这个念头冒出来,连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和一只貔貅的生活,果然永远充满了“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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