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呃，我真的觉得我不适合自己挑什么东西了。
随着摩天轮逐渐升高，我望向玻璃窗外的视线逐渐游移，满心期待着升至最高点后的风景的心情也僵硬地缓下来，我将双手下移按在膝盖上，不自觉揪紧了裤腿的布料，逐渐不敢再望向窗外。
夜久前辈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微妙地问我，“……小岛，你是怕高吗？”
我莫名听懂了他言下之意，于是默了两秒，更后悔了——为什么一定要自己挑项目啊，这不是百分百的踩雷率吗？
“……大概是的吧。”余光已经看不见游乐园中的任何设施，只能隐约瞥见隐隐烁烁晕染蔓延开的亮色光晕，我有点喘不上来气，不自觉抿紧嘴唇，闻言默了两秒，张了张嘴，有点无力地回答。
……我在此之前是真的完全不知道我还有怕高的属性。
我家不是高楼的那种公寓，只有两层高，周围也都是这样的居民房，首先在家碰到这种高度的可能性就pass，而另一个出门方面的话，我又比较宅，偶尔出门拍照也不会去找特别高上去特别麻烦的地方，到现在站到这么高的地方应该还是头一次……
不，好像是第二次，之前的过山车才是第一次。
这么说的话，那种刺激的体验也许并非只有失重感和极快速度带来冲击力，高度带给我的恐慌没准也占了很大位置，只是那时全身心都放在过山车上所以没有意识到而已。
闷着嗓子捂起脸，我弯腰，手肘抵住膝盖，像只鸵鸟似的将脸埋下去，从根源上避免了看到外面高空而恐慌的可能性。
原本放在怀里的相机慢腾腾地滑下去，砸在地上之前被夜久眼疾手快捞起来，大价钱买回来的相机才没就这么摔坏。我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相机刚刚差点死掉，下意识抬起眼望过去，有点后怕地道：“还好没摔到……好贵的，这个相机。”
夜久刚妥帖地将相机放起来，闻言用鼻音回了我一句“嗯？”，随即顿了顿，好脾气地接话道：“多少钱？”
我原地回想两秒，不大确定地报了个数字。
于是有些狭窄的视野中，我看见原本放松着的夜久前辈动作骤然一顿，他语气震惊，“这么贵吗？！”
我心里有点惴惴不安的对未知高度的恐惧，一边警惕着车厢在半空中忽然的摇晃，一边下意识猜测着现在窗外的高度，闻言思绪一顿，脱离对高空的恐惧想了想，赞同地点了点头，“是有点……不过像素很好，功能也很齐全，值这个价。”
“唔……原来如此。”
紧闭双眼时我看不见他动作，只隐隐约约听见衣物摩擦的声音，随即又忽地传来一声细小的咔哒声。我下意识微微睁眼看了他一眼，发现是夜久前辈在动作小心地将相机放到他座位的旁边。
我于是重新闭上眼，五指虚虚地盖住眼睛，将车厢内顶端洒下的为数不多的白色灯光遮去，让世界陷入彻底的、让我感到安心的黑暗。
空气寂静了一会儿，半晌，我察觉有人动作很轻地抚了抚我的发顶，随即，夜久前辈安抚般的清朗嗓音自上方传进耳朵，“我们还有一段距离才能到最高点，一、二、三……还有四个车厢，快了。”
“在之后就下去了，很快的，别怕，我在呢。”
杂乱无章的、混乱的思绪一瞬间空白了起来，下一刻，胸腔便被忽然升腾而起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绪全数占满。
挤挤挨挨的填进心脏，偶尔有些逸散出来的便一路窜上耳朵和面颊，温度一瞬间升上去，脸颊热起来，耳尖也开始发烫。我下意识将原本只虚虚盖在眼睛上方的手下移，啪地掩住口鼻，兀自懵了会儿，随即下意识睁眼望去，先是撞见他的眼睛，又在慌乱转头时瞥见他收到半空的手掌。
“诶、诶？怎么了？”
剧烈跳动着的心跳声中，我听见夜久前辈有些无措的声音。
强撑着将视线放到车厢地板上，我忍不住抿紧了嘴唇，试图将所有可能发出的声音全数压回喉咙，又因感受到面上灼热的温度不自觉有点羞赧。
吐出的气息逸散在鼻间，隐隐约约仿佛也染上抹热意。
心情像突然做了过山车一样翻天覆地地变化，思绪也如一团乱麻，我理不清思绪，只是此刻听到往日所喜爱的、熟悉的、期待的声音时，我第一反应却是逃避。
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不、不，我没事。”
强压着自己张了张嘴，半晌，我语气艰涩地从喉咙里挤出零星的、不成句的几个音节，又重新静默下来。
跳动着的心脏彰显着极强烈的存在感，我注意不到外界的声音，满耳都是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震地我心口发闷。
我下意识将自己没进自己的世界中，原本还称得上清晰的视野恍惚起来，却在清晰的瞬间出现那双我无比熟悉的眼睛。
等等、什么？
我看见夜久前辈眸中显而易见的担忧、看见他微微蹙起的眉、看见他张张合合却没有一句完整的话落进我耳朵的嘴唇。
我僵在原地，有些难以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
……有点太近了、未免。
车厢本就不算大，相对而坐地坐在两侧的座位上时就能在无意间碰上膝盖、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课本上促膝而谈的距离——不会近到太过亲昵，但也绝对不在正常社交距离之外。
我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到这个地步，但就目前来看……虽然不确定这样的距离是不是前后辈会有的，但、至少在我与夜久前辈之间是头一次。
这样的、面对面对视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些吧。
冷白的灯光幽幽地洒下，没将他的瞳眸染上冷色，反倒落在他眼睫上，投下细密疏淡的阴影。
不知何时贴在下颚的手掌在此刻后知后觉地递来滚烫的温度，我望进他落在阴影中的棕眸，于其中窥见他满腔真切又真实的、我看不透的情感。
……叫我莫名地生出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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