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的去而复返，以及它那句“重新谈谈”，让刚刚经历死战、精疲力尽的五人瞬间绷紧了神经。李墨的承影剑虽未出鞘，但已处于随时可激发的状态；林晓星的手指也悬在了键盘的紧急指令上方。
然而，白狐似乎并无敌意。它优雅地跃下窗台，落在屋内一张还算完好的桌子上，尾巴轻轻卷起，琥珀色的瞳孔扫过门外那尊失去活力的“清道夫”雕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不必如此戒备。”白狐开口，声音依旧带着那份独特的清冷，却少了之前的疏离与高傲，多了几分凝重，“若吾欲加害，方才在尔等力竭之时，便是最佳时机。”
它说得有道理。五人互相对视一眼，稍稍放松了姿态，但警惕并未完全消除。
“你……代表‘归一会’而来？”林晓星作为实质上的团队核心，沉声问道。
“是，亦不是。”白狐的回答有些玄奥，“吾乃‘归一会’信使，负责观察与传达。但吾之意志，并非完全与‘总会’同步。”
它顿了顿，目光扫过五人：“尤其是，在亲眼见证了尔等击溃‘清道夫’，甚至引动了‘源协议’碎片共鸣之后。”
“源协议碎片共鸣？”苏晓棠捕捉到这个关键词，“那是什么？我们身体里真的有什么‘碎片’？”
“正是。”白狐点头，“‘源协议’，乃是构筑此世底层规则的核心代码，或者说……是‘道’之本源在现实层面的显化。于上古一场灾变中，‘源协议’破碎，其碎片散落，与部分具备特殊资质的存在融合，成为‘钥匙’。”
它看向林晓星：“你的逻辑构筑之力，李墨的体系创造之能，苏晓棠的无中生有之技，顾清源的言灵意境之道，甚至赵圆圆的情绪共鸣之质……皆非凭空而来，皆是‘碎片’与尔等特质结合后，所呈现的不同面向。”
真相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头。他们引以为傲、并肩作战的能力，其根源竟然如此惊人，也如此……身不由己。
“那‘归一会’……‘净世之仪’又是什么？”顾清源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白狐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痛惜？它沉默片刻，方才缓缓道：“‘归一会’，最初并非如今这般模样。其创立者，乃是上古时期一位惊才绝艳的大能，他最先察觉到了‘源协议’破碎带来的隐患——世界规则正在缓慢崩坏，各种异常现象滋生，长此以往，此世终将归于混沌。”
“为挽救苍生，他创立‘归一会’，旨在寻回‘源协议’碎片，重定地水火风，修复世界。此乃最初之‘救世’理念。”
“然而，”白狐语气一转，带着深深的无奈，“随着时间推移，尤其近几百年来，人类文明爆炸式发展，情感与**极度膨胀，想象力催生出无数复杂乃至扭曲的造物，这极大地加速了规则崩坏的速度，也使得‘逻辑空洞’——即规则薄弱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总会内部，逐渐出现了一种声音，认为人类的情感和想象，才是导致规则加速崩坏的‘病毒’和‘冗余数据’。他们认为，若要彻底修复‘源协议’，必须进行一次彻底的‘格式化’，抹除所有不稳定的、非逻辑的情感与想象，让世界回归到一种绝对理性、绝对秩序的‘纯净’状态。这便是如今‘归一会’主流所推行的‘净世之仪’。”
抹除情感与想象？！
五人听得脊背发凉。一个没有艺术、没有音乐、没有爱情、没有欢笑甚至没有悲伤的世界，那还能称之为“世界”吗？那和冰冷的机器国度有何区别？
“这根本不是救世！这是灭世！”苏晓棠激动地喊道。
“是的，在吾，以及会内少数如吾一般的存在看来，这亦是走上了歧路。”白狐坦然承认了内部的纷争，“然而，主流派势力强大，且他们坚信这才是效率最高、最彻底的解决方案。‘清道夫’便是他们理念的造物，高效、无情，只为清除一切‘变量’——也就是尔等这样，身负碎片，且能力成长可能干扰‘净世之仪’的存在。”
活动室内一片寂静。原来他们面对的，是一个理念走向极端的古老组织内部斗争。
“那你为何现在来找我们？”林晓星盯着白狐，“仅仅是因为我们打败了‘清道夫’？”
“这是一个重要的砝码，证明了尔等的‘价值’和‘潜力’。”白狐直言不讳，“但更重要的是，总会主流派已经启动了‘净世之仪’的最终阶段——‘万象归源’的倒计时。他们不再满足于缓慢引导和清除变量，而是准备动用收集到的部分‘源协议’权限，强行启动一次覆盖全球的‘格式化’！”
“什么？！”赵圆圆吓得脸色惨白，“覆盖全球？那……那所有人……”
“情感与想象将被剥离，世界将变为一片绝对理性的‘净土’。”白狐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而尔等身负碎片者，若非被他们捕获、剥离碎片成为‘净世之仪’的燃料，便会在格式化中因为自身力量与规则的冲突而……湮灭。”
绝望的气息再次笼罩下来。之前只是一个“清道夫”就让他们险死还生，现在面对的，却是整个“归一会”主流派发动的、覆盖世界的终极仪式！
“所以，你是来……寻求合作的？”李墨冷静地指出了关键。
“不错。”白狐点头，“吾等歧路者，力量薄弱，无法正面抗衡总会。但尔等不同。尔等是‘变量’，是‘钥匙’，是可能撬动局面的唯一希望。我们需要联手，在‘万象归源’彻底启动前，阻止他们，并找到真正修复‘源协议’，而非格式化世界的方法。”
它的话语充满了诱惑力。一个知晓内情、拥有一定力量的盟友，无疑是雪中送炭。
但是……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林晓星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你毕竟是‘归一会’的人，谁能保证这不是另一个陷阱？为了将我们这些‘钥匙’一网打尽？”
白狐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问，它抬起前爪，爪尖凝聚起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的气息，与之前他们共鸣时感受到的“源协议”碎片之力同源，却更加古老、温和。
“此乃吾立身之基，亦是吾背离总会主流之缘由。”白狐肃然道，“吾所追随的，是创立者最初的‘修复’与‘守护’之念，而非如今的‘毁灭’与‘重塑’。此誓，可由尔等体内碎片共鸣感知，做不得假。”
林晓星等人仔细感知，确实能从那金色光芒中感受到一种令人心安的正直与守护之意，与他们自身碎片产生微弱的、善意的共鸣。
看来，白狐所言非虚。
巨大的压力与抉择摆在了面前。接受合作，意味着他们将正式卷入一场关乎世界命运的、实力悬殊的战争，前路注定遍布荆棘与危险。拒绝，则可能在世界被格式化时独自面对毁灭。
“我们需要时间考虑。”林晓星最终说道。这个决定太过重大，他不能代替所有人立刻做出。
“可以。”白狐理解地点头，“但时间不多了。‘万象归源’的征兆会逐渐显现，届时，恐怕会有比‘清道夫’更可怕的东西被派来。吾会留下联络方式，若尔等做出决定，或遇危机，可唤吾名——‘玄璃’。”
说完，它深深看了五人一眼，身形逐渐淡化，如同融入空气，消失不见，只留下那一点金色的光芒如同萤火虫般悬浮在空中，缓缓落到林晓星手中，化作一枚温润的玉符。
活动室内，再次只剩下五人，以及门外那尊冰冷的“清道夫”雕塑。
沉重的寂静持续了许久。
“你们……怎么想？”苏晓棠打破了沉默，声音有些干涩。
“信息量太大……”林晓星揉着眉心，“但如果是真的，我们似乎……没有退路。”
顾清源长叹一声：“救世重任，岂是儿戏。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赵圆圆小声说：“我……我害怕。但是，如果世界真的变成那样，好像……更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落在了至今未发一言的李墨身上。
李墨看着林晓星手中的玉符，又看了看门外的“清道夫”，终于开口，语气依旧冷静，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锐利：
“合作可以。但必须保持独立性与主导权。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一个刚刚还是敌人的‘盟友’身上。”
他顿了顿，看向林晓星，目光深邃：
“更重要的是，我们需要力量，远超现在的力量。不仅是为了对抗‘归一会’，更是为了……在可能到来的任何结局中，拥有选择的权力。”
“比如，”他缓缓吐出令人心悸的话语，“在‘修复世界’与‘守护现有的一切’之间，做出我们自己的选择。”
李墨的话，像是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湖面。
修复世界？还是守护现有的一切？
难道这两者，不应该是统一的吗？
一个隐约的、更加令人不安的预感，浮现在林晓星的心头。这场战斗，或许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复杂。而团队的内部，刚刚经历信任考验的纽带，似乎又因为这关乎世界本质的抉择，面临着一场新的、更为深刻的风暴。
（第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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