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移位到胯骨的手机开始震动，崔满一边从裤袋里摸出手机，一边试图掸走贺士时的手，“别玩了，先让我接个电话。”
贺士时不肯恢复崔满视线，径直抢走手机点击接听，放在她耳边。
“喂你好？”
崔满对着空气踢了一脚，贺士时灵活躲过，低低笑出声，似乎是在嘲弄她没有准头。
“刚转你10万你就立马不认账是吧？”
“啊？”是谁说失去视觉，听觉会更灵敏，她怎么连这声音是谁都没听出来。
“钱已经转你了，你没收到银行通知？你是真行，微信、微信不回，电话、电话不接，差点没把我和你爸急死！”
崔满这才听出邢美智的声音，“音乐节太吵，我没听见。”她今天裤子口袋很深，没贴住皮肤的时候震动都没感觉。
邢美智恨铁不成钢，“跟那边约了一会儿一起吃晚餐，你快别看那劳什子音乐节了，打个车赶紧过来。”
崔满蹙眉，“不能改个时间吗？这也太临时了！凭什么他们说什么时间就什么时间啊？你们就非得上赶着跟这些不尊重你们的人吃饭吗？”
她爸妈的自尊真是薛定谔的自尊，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该有的时候消失。
“少说那些废话！现在是我们求他们跟我们相这个亲，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跟他们家吃饭吃不上吗？”邢美智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威逼利诱，“我跟你爸遵守你的规则给你转了钱，你要是不想让我们继续催婚就给我准时出现！不然你就等着……”
“行行行，别说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崔满眼睛上的压力突然消失，重新透过眼皮感到白炽的阳光，她缓缓睁开眼，模糊视线中看到贺士时正把她的手机放自己耳朵上，“阿姨，什么饭啊，非今晚吃不可？”
下一秒，贺士时手放下看了眼屏幕，不敢置信地说：“她挂了。”
崔满哭笑不得，不挂还跟你说实话不成？她趁贺士时愣神，一把抢回手机。
贺士时跟在崔满身边往外走，“去哪？我送你。”
崔满摇头，先点进微信复制地址，再点进打车APP粘贴目的地，“你不是跟李兮一起来的？你今天必须负责把她安全送回去。”
“你们俩现在倒是无话不谈。”贺士时拽住崔满的手臂，停在原地不走，盯着她的后背，“你就穿这个去？”
崔满回头，望进贺士时莫名变得复杂的眼神，“只是普普通通一顿饭，穿什么都无所谓。”
贺士时一脸执着，不肯放手，“我其实听见那两个字了。”
她就知道，离那么近，手机又多多少少有点漏音。
人太多了，软件显示前面排队还有100多人，这个点儿不是应该陆陆续续进场嘛，怎么那么多人打车离开？
崔满熄灭手机屏幕，“那又怎样。”
贺士时咬牙切齿，什么叫那又怎样？难道当初那些话都是编出来骗他的？现在是只有他在乎那段回忆是吗？
他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非要装成‘娇妻’，我之前是想配合你，你爱演，就随你演，没想到只有离开我，你才能不演戏。你说我把你当玩具，但我从前没有，现在不会，以后也不可能这么做。”
“有没有可能，真正把你当成我玩具的那个人是你自己？”
一句话击中崔满心防，她莫名开始心慌，眼神闪躲，像一个做错事不知道怎么清除痕迹，害怕被家长骂的捣蛋鬼。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很不好，这说明她内心深处也认可贺士时的话，人只有在别人说到自己不想面对的事实时才会破防。
她引以为傲的掌控感实际上只是无法掌控的遮羞布。
“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但你能不能别去相亲，至少不要把我记忆里的你全部抹杀。”无视崔满的欲言又止，贺士时仍然没有移开手，她的胳膊上已经被他掐出红手指印，“在我面前你不用作任何伪装，我从没告诉过你，我喜欢的是那个真正的你，这次做你自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他确定他真的知道真实的她是什么样吗？
崔满被贺士时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惊到瞳孔震颤，一动不动地凝视他的脸，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贺士时靠近，“所以，不去行不行？”
崔满后仰侧头躲避他温热的呼吸，正巧看到站在不远处的李兮。
李兮捧着四杯果茶，面无表情地盯着崔满，似乎在跟贺士时一起等待她的答案。
*
“这次演得开心吗？”程京甩开周启婼的手，“你在她面前都说什么了？”
周启婼展开崔满给她的纸巾，擦干脸，随手扔进垃圾桶，一改之前脆弱不安的痛苦神情，一脸冷肃，“不开心，你不在我身边，我怎么可能开心的起来？”
程京仰头吸了口气又深深叹了出去，也冷着脸说：“我到底要重复多少遍？你现在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需要！谁说我不需要？”周启婼紧紧抱住程京的腰，“没有你我吃不好睡不好，连工作都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
“是吗？我怎么听说你新设计的蛋糕已经顺利通过试吃三投进入生产线了？”程京的声线散发着冷意，没有一丝感情，“奖金都到手了吧？”
“你还关心我！”周启婼惊喜地抬起头，“她说的是真的，你喜欢我！”
“我不喜欢你。”程京扯开周启婼，自从看见她，他的眼睛就空洞得像一口绝水百年的枯井，“你也不喜欢我。”
“你换香水了？” 周启婼装作没听见，转移话题，“你让她送你的？”
“不是。”
“骗人！你能不能别用这个态度面对我？你以前从来不这么跟我说话。”周启婼不高兴地说，“你不是一直都换一个对象就换一款香水吗？”
“她跟你不一样。”提起崔满，程京的眼神多了点光彩。
“不一样？有什么不一样？”周启婼看了眼崔满的方向，那边那个男生的肢体语言明显在生气，“她前男友对她很好？她不缺钱？她没心理疾病？她不需要你帮助？”
“你不用拿她威胁我。”程京无语地笑出声，嘴角的弧度带上嘲讽，“别装了，这次想要什么？直接说。再装下去，你可能会失去现在拥有的全部。”
周启婼是唯一早就看穿他有白骑士综合症还故意假装不知道的前女友，她伪装痛苦、软弱、善良，利用他把一直纠缠她的前男友送进看守所，又利用他进了她一直想去的公司，还利用他打脸亲朋好友，最后利用他过上虚荣体面的生活。
如果不是他发现她在他不在的时候对程萨不好，他还以为她一直活在他的绝对掌控下。
她从来都没爱过他，只是装□□他而已。
她从来不需要他的拯救，只是想要利用他的拯救欲轻而易举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从来不关心他为什么有白骑士综合症，甚至还妄图加重他的症状，让他对她更好一点。
程京一开始以为崔满跟周启婼是一样的人，可是在崔满没察觉的情况下，他悄无声息的观察结果却显示不一样。
崔满对贺士时，是从喜欢到不喜欢，依赖到不依赖，期待到不期待，她后来跟贺士时在一起不分手，只是为了给自己脱敏。
她从没像周启婼利用他一样利用贺士时拓展有利于自己的人际关系，甚至还有些抵触他们这些人，哪怕是他主动示好，她都没想过加个联系方式。
她对奢表没有兴趣，还讨厌他们拿她玩游戏；她对楼王没有兴趣，她不要他付钱甚至还因此生气；她对VIP没有兴趣，对让别人羡慕她也没有兴趣，只想过自己的日子。
最重要的是，她喜欢程萨，程萨也喜欢她。
周启婼委屈巴巴地说：“我现在的那个总监很恶心，喜欢拿性骚扰的眼光看女下属，还总是开黄腔，你把他开除让我当好不好？”
程京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刚才跟崔满说了什么，她什么反应，你只要做一丝假，就别想我帮你。”
周启婼直接把录音文件转发给程京，“我有诚意吧？你什么时候动手？”
程京没理她，当着她的面点开录音文件，跳过前面，把进度条拉到最后。
他听了周启婼的话眉头紧皱，又在听了崔满的话后逐渐舒展开来——她相信他！
崔满相信他！
他转身想去找崔满，却被周启婼拉住，“你还没承诺我，什么时候动手？”
“下个月前。”程京打掉她的手，警告道：“没有下次。”
程京赶到崔满身边，正好听到贺士时的表白现场。
他忽略了那些喜欢不喜欢的话，自动提取关键词，贺士时急于表白的原因是崔满要去相亲！
这么突然？崔满为什么要相亲？22岁相什么亲？
“你居然有真心喜欢的人了。”周启婼望着前方的修罗场喃喃自语，“真可惜，别看她嘴上那么说，她好像更相信我，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你喜欢的人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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