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谢岑搓搓阿娅冻红的手,“聊什么聊了这么久?天寒地冻的,也不怕冻生病了。”
阿娅嘿嘿一笑,推着她往房间走去:“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交流了下蛊术心得。阿依,咱们去休息吧!今晚我给你讲故事听!”
谢岭扯住她的小辫,“记住你说过的话。”
阿娅脚步一个趔趄,龇牙咧嘴道:“知道了知道了。”
要不是被他在竹林威逼利诱,只得含恨答应不会将这事告诉谢岑,她早在进房间那会儿就说了。
她和阿依之间可没有任何秘密!
阿娅在心里盘算着,如果阿依问起来的话,她就无中生友,将此事安在一个不存在的人身上,当个睡前故事讲了。这样既对得起谢岭,又对得起阿依,还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她真聪明!
谢岑被她一个劲地往屋外推,只来得嘱咐一声:“我让厨房熬了壶姜汤,放在桌上了。你俩记得多喝点!”
温谨过去关门,还依稀能听到阿娅的抗拒声在廊间飘荡:“外头一点都不冷,不喝行不行!我讨厌那个味道……”
两人之间的拉锯,最终以阿娅的落败告终,她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关个门而已,还傻乐成这样?
等等,现在房间只剩他们两个人了,那岂不是……
谢岭头皮发麻,终于知道她为啥傻乐了。
温谨走了过来,瞧他脸上红白交错,连忙倒上一杯热汤递了过去:“师父,驱驱寒。”
谢岭见她一脸殷勤的模样,只觉得自己猜得**不离十。虽然那情蛊时而有效时而无效,但他还是决定坚守本心,保持距离,万不可被她的甜言蜜语给攻陷了。
他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才提点道:“你既叫我师父,就该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又发什么神经,他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啊!这辈分是他想加就加的吗?啊!
温谨额角跳动,手紧了又紧,才终于忍住将茶壶摔他脑门的冲动。
谢岭见她呆愣愣站在原地,面上是羞愤欲绝,想着自己的话还是太重了,就这么直白地戳破了她的心思,没留一点情面。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然她已经意识到了错误,自己也得给个台阶好让人不那么尴尬。
他指了指她手里的茶壶,“你怎么不喝?今日不是也落水了?”
温谨不想和超级加辈狂徒说话,干脆利落地喝完,便往内间走去。
谢岭叹了口气,只道这个度也太难把控了,明明又不是他的错,却搞得他里外不是人一样。他一口将剩余的姜汤喝完,踟蹰再三,也向内间走去。
才刚掀开珠帘,就见地上铺着厚厚一层床褥,温谨正从榻上抱起条被子铺在上头,仔仔细细地掖角。
“你这是在干什么?”
“打地铺。”温谨头也没抬,又往里面塞了几个暖床的汤婆子。
“行了,我睡觉不用那么精致,你自去收拾吧!”谢岭一把拉起她,“说归说,我又不会真的让你睡地上,传出去我成什么人了!”
温谨被他一把推到床上,眼睁睁看着他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不是!
谁给他准备了!
那是她给自己准备的床!
温谨见他摘了果子,实在气不过,没忍住捶了一下床,反倒把自己给捶痛了。她疼的龇牙咧嘴,甩手不停,偏偏那只露出一个脑袋的人还不老实,还要在她的雷区上蹦跶。
“怎么还要生气?”
温不言恶从胆边生:“你心里清楚!”
谢岭当然心知肚明,他本来不想捅破这件事的。但自己不明说,她便还存了希望。
他又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将被子裹得紧紧的,闷闷的声音从里头传来:“就算你再盯着我,我也不会答应和你同床共枕的。这是原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什么?!”温谨反应了有一会儿才琢磨过来。
然后谢岭就听得她在背后骂了几句脏话,紧接着他就感觉脚边一阵风,精心掖好的被子被人一把掀开。
他猛地坐了起来,捂紧胸前的被子,“你干什么?!就算我不同意,你也不能霸王硬上弓——吧!”
温不言将被里的汤婆子捞出来,全圈在怀里,翻了个白眼,“做梦吧你!谁要跟你同床共枕,不要脸!自恋狂!就你这垃圾性格,谁喜欢你谁眼瞎!”
她抱着汤婆子,恨恨用脚将人踢翻回去,骂骂咧咧地回了床,方出了心里这口憋屈的气。
谢岭一时不察,被她一脚踢中左肩,力道不大,整个人陷入柔软的床褥。他偏过头,看人动作粗鲁地将隔纱放下,又扯下床帐,阻隔了两人的视线,隐约能看到她嘴一张一合,估计还在骂他。
谢岭这才将头转回来,盯着房间的上梁,方才事情发生的太快,他现在回过头来已经知道自己误会了,懊恼的同时却又觉得被踩过的左肩软绵无力,酥酥麻麻的,不禁让人想……
他狼狈地抹了一把脸,在心底唾弃自己的同时又一遍遍暗示自己:是情蛊,一定是情蛊搞得鬼!他不是变态!他以前多正常啊!
他一遍遍喃喃,最后还是不自觉摸上左肩处,沉沉睡了过去。
手掌下蓬勃跳动的心脏隔着胸腔传来,令人分外安心。
温谨铺好床,看着稍显单薄的被子叹了口气,她把两条最厚的被褥拿了出去,本来存着要冻死便宜师父的心思,这不,作茧自缚。
不过有这么多汤婆子,应该不至于太冷。
温谨钻进被窝,又在被子上加盖一层外衣,连日的辗转恐慌都被她抛之脑后,很快便睡了过去。
……
耳边不断有细小扰人的声音传来,温谨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身体黏腻难受。
她还是发烧了。
外间的人压着声音说话,她听了很久也只能听到谢山今和阿娅的声音。阿娅在小声地骂谢今山不做人,打地铺展风度也就算了,居然还挑两条最厚的被子,而谢今山被骂了这么久,居然一声也不敢吭。
活该!温谨在心里偷偷吐槽。又打定主意要装睡,让他百口莫辩。
不过装着装着,她又睡了过去。等到再次醒来,房里静悄悄的。她悄咪咪睁开一条缝,就冷不丁听见上方冷气森森的声音传来。
“舍得醒了?”
温谨吓得一颤,条件反射想拉过被子,却纹丝不动。不得已,只得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师父说的什么话,我才刚醒啊!”
谢岭看她小脸烫得通红,脑子都要被烧糊涂了还在嘴硬,也没去戳穿她,毕竟要给病人留点薄面。
他想起自己后半夜听她难受得直哼哼,过来才发现她发烧了。继而又发现发烧的原因,一时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了。
他将那两床被精挑细选过的被子又抱回床上,趁夜溜去鬼市抓了方子煎了药,将满口胡话的人捞起来喂了药,就这么坐到床边守着,还要听她在梦里骂他不做人。
……
“醒了就吃药。”
谢岭笑得温和,体贴起身端来一碗乌漆麻黑的药,直接递到了嘴边。
温谨震惊,又躺了回去,一定是她醒来的方式不对。
“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喂你?”
温谨连忙睁开眼,对上一副“大郎,该吃药了”的温柔表情,咽了咽口水,“我觉得我好了。”
“不,你没有。”
碗沿被抵在她嘴边,大有她一开口就灌下去的准备。
温谨颤抖接过碗,心一横,捏着鼻子就往嘴里倒。
呕……什么药这么苦!
“味道怎么样?听说良药苦口,我特意让他们帮我选了最苦的药材。”
“……”什么仇什么怨。
谢岭扫她一眼,又悠悠添了一句:“结果是我占了两床厚被,承了这么大的情,怎么着也得让你快些好起来,你说是不是?”
“噗!”
温谨这下真的吓得将嘴里的药喷了出去。
“我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法舔着老脸说自己没干过亏心事。只能说一失足成千古恨,想她磊落半生,头回干坏事没干成还被发现了。
“其实这药挺、挺好喝的,”她干巴巴地说完,又用手擦了擦谢岭袖子溅上的药汁,“没想到师父愿意大人不记小人过,反倒是我小人之心,以怨报德了。”
“别急着戴高帽,”他捉了人手,用巾帕擦完,毫不留情地将其塞回三层厚的被子里压着,“既然我这么好,你怎么还要让我喝水塞牙,吃方便面没调料,走路左脚拌右脚,头发掉成地中海呢?”
温谨脚趾抠地。
谢岭处完刑,又道:“骂得还挺有意思,就是攻击性不强。”
“……”
“不过我很好奇,我做什么让你这么讨厌了?”讨厌的话,为什么还要对他下蛊?
温谨看他一副不得到答案誓不罢休的神情,想了想,认真道:“其实也没有很讨厌,就是偶尔说话不饶人,让人气不过。你能冒着风险将我带回来,我已经很感激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再怎么样,我也不会讨厌你的。”
“这样啊。”谢岭得了答案,想了半夜的问题终于云开月明。他好心情想道,不讨厌他,还觉得他是个好人,这是有多大的滤镜啊!
嗯,果然还是喜欢他,不然也不会对他下蛊。谢岭如此笃定道。
“对了,谢姐姐和阿娅呢?方才还在这儿的。”温谨见他脸色阴转多云又转晴,这才放下心问道。
“下楼谈事去了。”
“那什么时候回来啊?”
“找她有事?”
“没有,就是随便问问。”
两人大眼瞪小眼,温谨移开目光,装作很忙的样子数着床上的花纹,内心却无比期盼赶紧来个人解救这尴尬的局面。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祈祷,难得大方一回,就在她数完一面帐子后,房间被人打开了,一群人鱼贯而入,随即是碗筷桌椅声传来。
“行了,都下去吧!本姑娘喜欢一个人。”
阿娅打发走送菜的小二,这才蹦跳着回了内间。
她挤开谢岭,凑到温谨身前:“醒多久了?难不难受啊?烧退了吗?现在有胃口吃饭不?”
温谨没有不耐,一一温柔答了。
“那我去厨房端粥上来,刚好就着小菜吃。”阿娅拍拍屁股,走到门口,才发现自己忘了事,又折返回来,“差点忘了!”
“阿依说咱们后天一大早就走,让我问问你,除了张随以外,这城中可还有什么人挂念不下,她可以帮忙。”
她说完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倒是温谨愣在床上,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急急掀开被子,想要去外间。
“做什么?”
“……写信。”
“又不急这一时。”
“可是——”
谢岭想了想,“我明日反正要出去一趟,如果你今日养好身子,我可以带你出去,就看你怕不怕了?”
温谨沉默片刻,“真的?”
“不怕?”
“不怕。”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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